高岑其人其畫

□ 呂 曉

［傳世經典］

高岑其人其畫

□ 呂 曉

清代畫家高岑（約1618-1689后），字蔚生，一作畏生，號榕園①。其兄高阜，字康生，亦善畫，兄弟二人“同有時譽”。關于高岑的籍貫，畫史一般作杭州，此說最早來自張庚的《國朝畫征錄》。在談到高岑的傳人時，張庚云：“其子高蔭，字嘉樹，杭州人，居金陵，岑子亦善畫。”從此，后來的畫史皆言高岑為杭人，其實這是張庚的一個錯誤。首先，高岑自己在畫中常自署為“石城高岑”，石城即南京的別稱。其次，高岑同時人對高岑里籍的記載可作佐證。清初著名鑒藏家周亮工是高阜少時同窗好友，相交甚早，周亮工自然與高岑有較多交往。周亮工在《結鄰集》中收有高阜和其子高遇的尺牘，皆言為“江南江寧人”②，其《讀畫錄》中“高岑”條亦言：“高蔚生岑，康生弟，康生有聲藝苑，豫章艾天傭負人倫鑒，言秣陵以古法行之制舉業者，高阜一人而已。”南京人陳作霖所著《金陵通傳》卷二十四也說：“高阜字康生，江寧諸生，與弟岑皆至性過人……”江寧、秣陵、石城皆是南京的別稱，種種線索都表明高阜是南京人，那么高岑自然也是南京人了。

弄清高岑的里籍和其字號，就可以將他與其他高岑區別開來。據陳傳席考證，畫史上有五位叫高岑的畫家。“一，‘福建高岑’，畫上題：‘三山樵隱高岑’；二，‘西泠高岑’，畫上題‘西泠高岑’，當然高岑蔚生也可以題‘西泠高岑’，但這個‘西泠高岑’字子巖，當然不是‘金陵八家’中之高岑蔚生了；三，《圖繪寶鑒續纂》卷二記有‘高岑，字善長’，這就不是字蔚生的高岑了；四，‘石城高岑’，這個高岑和‘金陵八家’中之高岑都是石城人，但畫風大異。所以，看畫時要注意這五位高岑的區別。”③陳傳席未舉出這五位高岑的具體作品，而且敘述亦有含混之處。筆者現已查找到的其他高岑的作品有1.《仿大癡山水》（朵云軒藏），題：“丁未秋仲仿黃大癡畫，呈鄭翁老先生大詞宗清鑒。邗上高岑。”畫風略類藍瑛，尤其是樹法。2.《仿李唐山水》（陜西省博物館藏），題：“庚子秋仲，法李希古畫山山書舍。朗仙高岑。”3.《山水圖》扇面（廣州市美術館藏）題：“偶寫天……邗上朗仙高岑。”“邗上高岑”“朗仙高岑”和“邗上朗仙高岑”當為一人，均為揚州畫家。4.《仿王詵山水》（故宮博物院藏）題：“癸丑清和法王晉卿筆。子巖高岑。”南京博物院收藏的《山徑同游圖》（上落款為“西泠高岑”，鈐印為“高岑之印”和“子巖”。說明“子巖高岑”和“西泠高岑”為一人，都是杭州人。南京博物院還收藏有一套吳湖帆品題的《金陵八家扇面》，其中歸入高岑名下的《溪山過雨圖》從畫風和題跋書風上也不類石城高岑，也應該是另一位高岑所作。

高岑的生年一般畫史皆不作記載，陳傳席曾據故宮博物院所藏高岑的《山水圖卷》后龔賢的跋：“余少與蔚生共硯席，故能知其詳。”認為“這說明高岑和龔賢年相仿，龔賢生于1619年（明萬歷四十七年），這說明高岑也生于1618年前后。④”高岑最晚的存世作品是作于1687的《嵩山圖》（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藏），1689年高岑與人為孔尚任合作《還朝畫冊》，故他可能卒于1689年后，年逾古稀。

［清］高岑 仿大癡山水 183×49cm絹本設色 1667年 朵云軒藏款識：丁未秋仲仿黃大癡畫，呈鄭翁老先生大詞宗清鑒。邗上高岑。

［清］高岑 仿李唐山水 177×80cm紙本水墨 1720年 陜西省博物館藏款識：庚子秋仲法李希古畫山山書舍。朗仙高岑。

［清］高岑 仿王詵山水絹本設色 故宮博物院藏款識：癸丑清和法王晉卿筆。子巖高岑。

在一般人的眼中，高岑是一位品性高潔的畫家，周亮工有七律《與高蔚生兼示康生》，云：

我友高岑國士風，少年期作黑頭公。但悲龍劍猶藏匣，不信虬髯可掛弓。白首人來新雨后，青溪酒盡暮煙中。薜蘿兄弟墻東好，一字休教與世通。⑤

［清］高岑 山水圖 16×48cm 紙本水墨 廣州市美術館藏款識：偶寫似天□詩兄政之。邗上朗仙高岑。

［清］高岑 溪云過雨圖 18.4×54.3cm 紙本水墨 1672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溪云過雨斂芙容（蓉），翠鎖回流樹幾重。隱約樓臺人不到，隔溪唯聽數聲鐘。壬子夏日并題。似子翁喜長兄教政。高岑。鈐印：臣岑（朱）

何傳馨認為可能受陳丹衷由仕而隱的影響，高岑也有藏用之志，并在政治上有所意圖，他還引高岑與“金陵八家”之一的吳宏的通信：“足下移居近仆，共灶蒸梨，同畦剪韭，深歡素心。但隔籬有人，遂使我豪舉頓失，經時局蹐。”⑥來加以佐證。雖然這種推測無法得到印證，但由高岑入清后的行為來看，將之歸入遺民畫家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作為職業畫家，為了生計，高岑也不可能完全斷絕與清朝官員來往，除了周亮工這個特例之外，高岑曾為一些地方官吏作畫，比如1668年，他應江寧知府陳開虞之邀，為新修的《江寧府志》創作了《金陵四十景》。高岑不僅在南京賣畫，也很可能到經濟更為富裕的揚州去尋找機會。晚年他便在揚州結識了文學家孔尚任。

高岑雖為職業畫家，但他早年師從的均為文人業余畫家。他在繪畫上的第一個老師是陳丹衷，陳氏善畫山水，筆意簡淡，絕去甜俗蹊徑，真能“引人坐清凈地”。周亮工《讀畫錄》言“涉江（陳丹衷）凈人，故多凈筆，每覽其畫，輒引人坐清靜地。……張稚恭曰：東坡論畫，謂筆略到意已俱，觀涉江畫，即筆不到處，意已先矣”⑦。在隨陳學詩之馀，高岑亦隨之習畫。故宮博物院收藏有陳丹衷兩件山水畫，其一山石以干筆細細皴擦，近樹四面出枝，接近明代山水畫家沈顥一路畫風。其二以淡墨調花青，勾畫平岡遠阜、長林茅舍，又以焦墨點苔。坡石以解索皴堆疊交錯而成，古樹的瘦干疏枝造型，構圖“一河兩岸”式格局以及尖峭干淡的筆墨，均仿元代名家倪云林簡逸清靜的風格。周亮工曾非常形象地描述師徒兩人：

昕公筆墨妙天下，又收藏最富。予常在松風閣見岑與公永夜靜談，商量位置，兩人舌本間即具一佳畫，蠕蠕欲見之素壁。岑每以舌本所得，急落于紙，然甫落紙，或半竟，兩人舌本觸觸相生，別多幽緒。迨成時乃無初商一筆。以此鏤精刻骨，益入微妙。潘君之筆，樂君之舌，宜稱岑者，恒多昕公云。⑧

可見高岑不僅受陳氏的影響，筆墨“浮囂既凈，肅肅引人入勝地”，也寓目了陳氏豐富的收藏，擴大了眼界。

高岑早年還從同里朱翰之學畫，后自成一體。高岑從朱翰之處學得簡潔的構圖和凝練的筆法，如他早年為周亮工所作的《山水》冊（英國大英博物館藏，收入《周櫟園收集名人畫冊》），以淡墨繪江岸坡石上數竿細竹，隔江一塊巨石襯著山巖。山石以淡墨皴背陰處，再加上數點苔點而已。

盛年之后，高岑的師法漸廣，從其存世作品來看，其中一路傳承了從北宋范寬到明代唐寅、仇英的傳統，具有較強的“北宗”特色。如現藏于故宮博物院的《青綠山水圖》軸便具有典型的“北宗”風貌。近景村舍散落于坡陀溪岸、蒼樹紅樹之間；中景奇峰突兀，山間飛瀑如練，蒼松蔭翳，山頂樓閣巍立，直捫天闕；山下平疇道路直達江岸，江畔群峰連綿，直至天際。布局兼具高遠、深遠、平遠三法。精巧的構圖、細致入微的刻畫、典雅明麗的設色，頗有幾分仇英的韻致和風范。其構圖奇特險峻，境界幽美，是正統畫派中鮮見的。全畫氣象森嚴，清新奪目，也是文、沈、鄒、董所無的。其畫法用勁挺瘦細的線條勾皴，分出結構，再按結構賦以青綠赭紅等色，清醒厚重，嚴謹而和諧，是繼明代仇英之后最杰出的青綠山水畫之一。自識：“雨后看山色倍鮮，丹巖翠壁掛飛泉。道人已著長生術，移得蓬壺幾杖邊。畫并題呈燮翁老先生教正。石城高岑。”

不過高岑在具有“北宗”風貌的山水畫中往往加入了比較細秀的用筆。比如其代表作《秋山萬木圖》（南京博物院藏），初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范寬的《谿山行旅圖》。畫幅上方正中作主峰巍然聳立，山勢高峻奇崛，壁立千仞，山頂作密林，一道清泉從山頂直瀉而下。下承以老樹槎枒的密林，林間清泉迂回，小橋橫架。與范寬之作相比，《秋山萬木圖》稍顯秀潤，缺乏范中立筆下那種磅礴的氣勢，其筆性也與范寬雄偉老硬的特質存在一定的距離，其皴法在點子皴的基礎上融入了披麻皴柔性的線條，透出幾分秀潤之氣，加之山下秋林細勁精巧的用筆，明快清潤的墨色，倒有幾分唐寅《落霞孤鶩圖》的影子。又如作于1673年的《秋窗飛瀑圖》（天津博物館藏）和作于1687年的《嵩山圖》軸（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藏）等。《秋窗飛瀑圖》山石雖用披麻皴，但筆觸勁爽，輪廓的勾括之筆亦顯峭硬，樹木的畫法工細寫實。自識：“古樹云封帶雨煙，桃花源在別人間。碧落小窗松徑外，半空飛泄經千年。癸丑小春，石城高岑畫并題。”《嵩山圖》用挺勁的線條勾括，外輪廓線較清晰，內用長短條子皴，似披麻而不松軟，似雨點而長且“亂”，不“北”不“南”，師法北宋而增其秀潤，師法元人而增其雄勁，精神狀態亦在“南北”之間。且其構圖高遠、深遠、平遠兼有。奇峭險峻，突兀重晦，主峰高聳，氣韻生動，覽之使人振奮。這是元以來少見的山水畫風。也是“金陵八家”風格的突出部分。又比如《萬山蒼翠圖》軸（故宮博物院藏），采用高遠法畫山村初秋景象。筆墨嚴謹勁秀，披麻皴畫山石，淡墨渲染，老樹挺撥，樹木繁多，密而不亂。樹葉以夾葉、點葉并用，樹石罩以淡花青赭石色。《臥游圖》（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藏），師法北宋，畫暮春之景。構圖平實中見巧構，注重景物的遠近關系，使畫面具有縱深的空間感。設色清雋，用筆秀勁，彩墨相得，別具一種雅潔明媚而絕無甜俗。

［清］高岑 山水 紙本水墨 英國大英博物館藏鈐印：高岑（朱）

也許是早年受朱翰之的影響，高岑的另一類作品中“南宗”的因素更為突出，受到黃公望、王蒙，以及沈周、文徵明的影響。如作于1661年的《竹西村舍圖》扇（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藏）便完全仿元人筆意，筆致松秀瀟灑，不求峭勁之態。臺灣何創時基金會收藏的《臨大癡山水》卷后高岑自題：“昔日游湖上見項氏收藏有此卷，乃大癡所作，今過邗江，偶臨，似翁先生道長正。石城高岑。”很可能是意臨之作，因畫于絹上，用筆較為細秀謹嚴。龔賢曾在高岑的《石城紀勝圖》卷（故宮博物院藏）后跋云：“畫至今日，金陵 可謂極盛矣。前此之文、沈、鄒、董，皆產于吳，比之三君八龍，一時星聚兩王。鐘山之陽、淮水之涘，含毫吮墨者不啻百家，加以宦游寓公，指不勝屈。而蔚生高先生實此中錚錚者。蔚生生而能畫，用智不窮，雖有師承，托名而已。今此卷其樸老處似石田，其幽秀處似待詔，華亭尚覺生疏，衣白少其厚潤，況馀子乎？畫有內外學，蔚生初由內而外，后由外而內，可謂神品而兼逸品者矣。余少與蔚生共硯席，故能知其詳，因紀之。重陽前二日，龔賢敬評。”⑨觀此畫，首先以粗筆勾勒山石輪廓，然后以披麻皴、解索皴、折帶皴隨意皴擦，帶有沈周的遺意。墨色明潤清雅，有南宗風致。惜樹木略顯工整，龔賢所評雖有溢美之嫌，但也可見他對這位當時活躍于金陵的老畫師是服膺的。又如《秋山圖》卷（上海博物館藏），寫秋山連綿起伏，屋舍錯落其間，江水澄澈，漁舟游艇悠然蕩于其中。布局寬展，開合自然，富于變化，密不覺繁，疏不嫌薄。山石用披麻皴，筆法勁爽，濃墨點苔，老辣蒼渾；樹法嚴謹而不失變化，不同樹種的穿插配合，充滿生氣。全卷蕭疏郁茂，集南北宗之長，既有倪云林（倪瓚）之淡遠，又有山樵（王蒙）的縝密。在清初畫家中，高岑的畫法可謂文質相兼。此類的作品尚有《江山千里圖》卷（遼寧省博物館藏），該畫純以水墨為之，雖言“仿江貫道”，實更多受到黃公望、沈周的影響。線條較粗疏，苔點也較重，但和“四王”的柔松不同。他自己在畫上題“避暑長干，仿江貫道江山千里圖，呈楚翁老公祖老先生教政，石城高岑”。江貫道是南宋初的畫家，高岑很難見到他的真跡，他“避暑長干”仿其畫，應該也是仿的后人臨本，其中有一點江貫道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沈石田的筆法，而且屬于“粗沈”一路。

高岑比較注意觀察生活，他畫過不少實景山水，比如1667年為《江寧府志》創作的《金陵四十景》，分別繪鐘阜山、石城橋、牛首山、白鷺洲、天印山、獅子山、鳳凰臺、莫愁湖、赤石磯、后湖、桃葉渡、杏花村等40處金陵勝景，然后由名家鐫刻付梓出版。從畫面來看，高岑對這些勝景進行過實地考察，所以各處的地理地貌特征皆較明確。此外，高岑還畫過《金山寺圖》軸（南京博物院藏），繪鎮江金山寺景色。山石以尖筆硬線作皴，筆觸細密挺健，較重渲染，敷色溫潤雅秀。此外尚有《天印樵歌圖》軸（天津博物館藏）和《鳳臺秋月圖》（南京博物院藏），渲染較重，特別是山間的白云，如白練般輕柔。

也許受高岑的影響，其子高蔭和其侄高遇也精于繪畫。高遇，字雨吉，山水師其叔岑而有出藍之譽，年少時便顯示出極高的藝術才華。他曾經為周亮工作《落霞晚眺圖》一冊，周亮工謂其“光景超然天半，正如青蓮（李白）妙句，出自天才，非（孟）郊寒、（賈）島瘦可比”。足見周亮工對他的青睞，加上兩家的世交關系，周亮工將其從兄子恭的女兒許配給他，從而使他通過與周氏的聯姻而進入到金陵文化藝術圈。王石谷到南京見到高遇的畫亦贊嘆道：“此道后來之彥，能空群輩者，當推雨吉”。高遇不僅善畫，承家學，亦善詩。其父循循善誘，在做人作詩上多有指授，曾作《示遇兒》云：

禽之鴉鳧，獸之犬驢，以及蛩蟬蜂蝶之細，皆世人所甚簡賅，而詩家往往不遺五字、七字中，偏若藉此族類以助發其靈思，增長其氣色，可見天壤間一切含生皆與慧業文人實有交涉，若有離之不得者，何況人群，豈可輕為傲忽而莫之泛愛乎。⑩

高阜認為那些被常人所看輕的鴉鳧、犬驢恰恰是文人抒發情感的載體，因為對于世間一切生靈都應加以關愛。也許是受其父的教導，從高遇的山水畫中可以看出他對自然的深入體悟與觀察。《清畫家詩史》收有高遇的《贈王杲青》：

乾坤雙鬢短，風雨一氈寒。道義真無忝，文章況不刊。心猶哀馬革，情豈累豬肝。閉戶無馀事，青山仰面看。

這首詩歌抒發了自己隱居城市、以畫為寄的高致。

［清］高岑 金陵四十景（局部，刻本）

高遇的作品尚有不少存世，如1676年他與梅清等合作的《山水》十二開（浙江省博物館藏）及與金陵畫家共同為一位叫“惕翁”的地方官吏所作《山水圖》（天津博物館藏），1678年所作的《牛首煙巒圖》（南京市博物館藏），1679年與浙江畫家駱連為一位名“天屬”的地方官吏作的《山水》二開，1686年作的《山水冊》八開（廣州市美術館藏），以及沒有紀年的《山水圖》（故宮博物院藏）、《綠溪青嶂圖》（山東省博物館藏）和《青山對話圖》（廣東省博物館藏）。其山水畫風比較接近其叔高岑從北宋范寬到明代唐寅、仇英的傳統，樹木用筆細勁精巧，墨色明快清潤，具有較強的“北宗”特色。其中，《牛首煙巒圖》為其代表作，用高遠法。遠景寫崗阜疊起，一峰獨踞，高出云端，形似牛首，上有弘覺寺古塔。全畫景物茂密，但布局高下、遠近、虛實相生，筆墨繁而不亂，層次分明。畫山石以披麻皴為主，或披麻兼斧劈皴，剛健細勁，設色清雅秀潤，自識：“牛首煙巒，戊午夏月寫于蘿棲堂。鐘山高遇。”鈐“高遇之印”白文，“雨吉氏”朱文印。1676年的《山水圖》冊自言“臨元人法”，其實與其叔高岑的《石城紀勝圖》卷非常接近，不論是畫樹的方法還是山石的皴法均如出一轍。

高岑之子高蔭，字嘉樹，號云巢。現存作品有《山水》冊頁（8開，天津博物館藏）和《林居圖》（上海博物館藏）。前者類高岑引入“南宗”的因素，用筆較松動率意，首開題：“云巢高蔭摹古于孝侯臺畔。”末開自云：“臨倪元鎮筆法為星翁先生。云巢高蔭”。其實該畫所仿古代大家不止于倪瓚，第三、六開便仿沈周筆意，而第一開似乎又受龔賢積墨之法影響。當然更多是承繼了高岑的摹古之作。《林居圖》與高遇的風格比較接近。

高岑還有一位弟子何亢宗，金陵人，字聿修，善畫山水，畫風穩健清逸。故宮博物院藏其所作《山水圖》，自題：“鐘山何亢宗。”鈐“亢宗”“何氏聿修”印。用筆勁力爽朗，筆畫清晰分明，色彩樸素淡雅，品格雋逸，盡得高岑筆法。

（作者為北京畫院理論研究部主任、研究員）

注釋：

①高岑最常用的印是“高岑”“蔚生”，1675年的《江天樹影圖》卷（遼寧省博物館藏）、《谷口幽居圖》和《臥游圖》（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藏）、《青綠山水圖》軸（故宮博物院藏）上有“榕園”印，可能是他的號。

②分別在 ［清］周亮工《結鄰集》卷8、卷15。

③④陳傳席《高岑及其藝術》，《中國書畫》2007年第3期，第4頁。

⑤［清］周亮工《賴古堂集》卷10，第12頁。

⑥［清］周亮工《結鄰集》卷5，第11頁。

⑦［清］周亮工《讀畫錄》卷1，第8頁，“陳旻昭”條。

⑧［清］周亮工《讀畫錄》卷3，第17頁。

⑨見龔賢在高岑的《山水圖》（故宮博物院藏）卷上的題跋。《金陵八家畫集》，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1999年。

⑩［清］周亮工《結鄰集》卷8，第35頁。

［清］高岑 金山寺圖 181×94.7cm 絹本設色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石城高岑寫。鈐印：高岑之印（白）

［清］高岑 江山無盡圖 26×455cm 紙本設色 上海博物館藏款識：石城高岑。鈐印：高岑（連珠）

［清］高岑 仿黃子久《富春山圖》 198×51cm 絹本設色 安徽省博物館藏款識：臨黃子久富春山筆法。石城高岑。鈐印：高岑之印（白） 蔚生（朱）

［清］高岑 臥游圖 208×58cm 絹本設色 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藏款識：閑將一幅代山行，不到山中趣自生。幾樹柳絲搖曳處，青山分外起予情。石城高岑并題。鈐印：高岑之印（白）

［清］高岑 松窗飛瀑圖 179×95cm 絹本設色 1673年 天津博物館藏款識：古樹云封帶雨煙，桃花源在別人間。碧落小窗松徑外，并空飛瀉經千年。癸丑小春，石城高岑畫并題。鈐印：高岑之印（白） 蔚生（朱）

［清］高岑 仿古山水冊（10開之一） 20.5×21.3cm 絹本設色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清］高岑 仿古山水冊（10開之二） 20.5×21.3cm 絹本設色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清］高岑 仿古山水冊（10開之三） 20.5×21.3cm 絹本設色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清］高岑 仿古山水冊（10開之四） 20.5×21.3cm 絹本設色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清］高岑 仿古山水冊（10開之五） 20.5×21.3cm 絹本設色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清］高岑 仿古山水冊（10開之六） 20.5×21.3cm 絹本設色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清］高岑 仿古山水冊（10開之七） 20.5×21.3cm 絹本設色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清］高岑 仿古山水冊（10開之八） 20.5×21.3cm 絹本設色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清］高岑 仿古山水冊（10開之九） 20.5×21.3cm 絹本設色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清］高岑 仿古山水冊（10開之十） 20.5×21.3cm 絹本設色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清］高岑 江天樹影圖 27.2×354.3cm 絹本設色 遼寧省博物館藏款識：乙卯后蒲月，似林屋道兄教正。石城高岑。鈐印：高岑（朱）

［清］高岑 仿江貫道山水圖 68×28cm 絹本水墨 煙臺市博物館藏款識：庚戌冬仲月，寫江貫道筆，似立庵道長翁正之。石城高岑。

［清］高岑 秋山圖 156×95.1cm 絹本設色 石家莊市博物館藏款識：云間山靜洞窗開，寂寂溪風入素懷。黃葉繽紛齊渡水，肯分秋色過橋來。石城高岑。

［清］高岑 石城記勝圖（局部） 36.4×701.8cm 紙本設色 故宮博物院藏

［清］高岑 嵩山圖 149×55cm 絹本設色 1687年 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藏款識：嵩山圖。丁卯夏六月寫，石城高岑。

［清］高岑 秋山萬木圖 148.4×57.7cm 絹本設色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臨范中立《秋山萬木圖》。石城高岑。鈐印：高岑之印（白） 蔚生（白）

［清］高岑 竹西村舍圖 16.5×52cm 紙本水墨 1661年 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藏款識：辛丑秋八月，似立生仁兄。高岑。鈐印：高岑（白） 蔚生（白）

［清］高岑 山水 16×20.5cm 絹本設色 安徽省博物館藏款識：石城高岑。鈐印：高岑（朱）

［清］高岑 山村登眺圖 54.7×17.2cm 紙本設色 南京博物館藏款識：癸卯夏六月，似子老詞宗正，石城高岑。鈐印：高岑（朱）

［清］高岑 山水冊（之二） 29.1×35cm 紙本設色 1660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庚子冬月，石城高岑寫。鈐印：高岑（白） 蔚生（白）

［清］高岑 江山千里圖 25.1×477cm 紙本水墨 遼寧省博物館藏款識：避暑長干，仿江貫道《江山千里圖》，呈楚翁老公祖老先生教政。石城高岑。鈐印：高岑之印（白） 蔚生（朱）

［清］高岑 江山千里圖（局部）

［清］高岑 青綠山水 273×90.5cm 紙本設色 故宮博物院藏款識：雨后看山色倍鮮，丹巖翠壁掛飛泉。道人已著長生術，移得蓬壺幾杖邊。畫并題呈燮翁老先生教正。石城高岑。

［清］高岑 天印樵歌圖 168×51cm 絹本設色 天津博物館藏款識：天印樵歌。石城高岑畫。

［清］高岑 鳳臺秋月圖 175.4×52.7cm 絹本設色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鳳臺秋月。石城高岑畫。

［清］高岑 水閣漁舟圖 154×47cm 絹本設色 重慶市博物館藏

［清］高岑 山水 27.3×24.8cm 絹本設色 1676年 天津博物館藏款識：臨劉松年《長江花茂圖》。呈惕翁老先生憲祖臺教正，石城高岑。

［清］高遇 山水 27.3×24.8cm 絹本設色 天津博物館藏款識：丙辰初秋，臨元人法，呈惕翁老先生憲祖臺教正。鐘山高遇。鈐印：遇（白）

［清］高遇 牛首煙巒 174.5×28.5cm 絹本設色 南京博物院藏

［清］高岑 臨大癡山水（之一） 25.5×307cm 絹本設色 何創時基金會藏

［清］高岑 臨大癡山水（之二） 25.5×307cm 絹本設色 何創時基金會藏

［清］高岑 臨大癡山水（之三） 25.5×307cm 絹本設色 何創時基金會藏款識：昔日游湖上見項氏收藏有此卷，乃大癡所作，今過邗江，偶臨，似翁先生道長正，石城高岑。鈴印：高岑（聯珠）

責任編輯：鄭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