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跳板

我到森林里去找一只丟失的小羊，來到名叫蛤蟆灣的草甸子時，突然，我一腳踏空，失去平衡，身體直往下墜，“轟隆”一聲，我兩眼發黑，失去了知覺。

當我清醒過來時，睜眼一看，嚇得魂飛魄散，因為一頭野豬正站在我面前，瞪著兩只布滿血絲的眼睛望著我。我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野豬——它的軀體足足有一米五，粉紅色的嘴唇間，翹出兩顆尖利的獠牙，身上還有橫一道豎一道的傷疤。我再四下一瞧，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大坑里。原來我掉入了捕象的陷阱！

捕象陷阱，顧名思義，就是當地獵人為捕捉活象而挖的陷阱，長寬約五米，有三米多深，四壁陡立，除了壁虎，誰也休想爬上去。

野豬是一種很難對付的猛獸，脾氣暴躁，力大無窮，當地人流傳著“老虎兇，豹子惡，野豬勝過閻羅王”的說法。

野豬見我醒來，用審視的眼光把我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我命休矣！它是在考慮從我身體的哪個部位下口比較容易。可它抬起頭來，用一種渴望的表情凝望著湛藍的天空。我有點明白了，它想要從陷阱里逃走啊！

野豬走到坑壁前，兩只后腳踩地，兩只前腳搭在坑壁上，身體呈拱形，扭頭朝我“嗷嗷”著急地叫喚，我恍然大悟，它是要我照它的樣子趴在坑壁上做它的跳板，讓它踩著我的背，借我身體的高度，跳出陷阱去！

這絕對是只高智商的野豬，辦法想得太妙了。可我不是傻瓜，這只野豬少說也有兩三百斤重，壓在我身上，不把我壓扁才怪呢。再說，它把我當跳板逃出陷阱了，我呢？我還不是照樣被困在陷阱里等死！

野豬沖過來，齜牙咧嘴地朝我咆哮，意思很明顯，若我不肯就范的話，它就要動粗了。被逼無奈，我只好屈從野豬的淫威，趴在坑壁上。表面上我雖然服從，但心里另有打算。

它退到對面的坑壁下，助跑朝我奔來，我在它的前蹄踩上我屁股的一瞬間，就勢倒地，滾到旁邊。它一腳踩空，剎不住腳，一頭撞在坑壁上，豬鼻撞出了血，它氣得眼睛充血，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我哭喪著臉，假裝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意思是我身單力薄，經不起它的踩踏。

過了一會兒，它顯出不情愿的樣子，走到我剛才趴過的位置，兩只豬蹄搭在坑壁，龐大的身軀像塊跳板似的鋪展在地上。嘿嘿，略施小計，我們便互換了角色，它變成了跳板，我變成了可以幸運地跳出陷阱的人。

我順利地一腳踩著豬屁股，又一腳踩著豬腰，再一腳踩著豬頭，縱身一躍，剛好兩手夠到坑沿。我引體向上，踢蹬了一陣，終于爬出了陷阱，回到了地面。

我死里逃生了，但讓我至今都感到內疚的是，我沒能把做了我生命跳板的野豬從陷阱里救出來。原因是我根本想不出怎樣才能將一頭重達兩三百斤的野豬弄出三米多深的陷阱。

潘燁摘自《沈石溪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