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光老街

成新亮

普光，一個吉祥動聽的名字，一個古樸美麗的川東北小鎮，因為國家一級文物保護單位——巴人文化遺址的發現與中石化普光氣田的建設而聲名遠播。與普光天然氣凈化廠隔河相望，有一條千年老街——巴人街，人們也叫它普光老街。

2010年的仲秋時節，明媚的上午，我和幾名同事慕名來到普光老街，沿著迂回曲折、時寬時窄的小巷子漫步前行。這條不足兩公里長的街道，清一色的青磚灰瓦，棱檐飛翹，古樸的房屋錯落有致、廊道彎彎，極具川東北民居特色。斜暈的時光，盡情撒落在斑駁的墻壁上，有幾家門樓兩側的石階上爬滿了纏綿的青藤。整個巷子，顯得幾分幽靜，又有幾分孤寂。

巴人先族部落的生活地

沿路來到一家理發店，饒有興趣地與店主攀談起來。這是一位徐姓長者，今年75歲高齡，身體硬朗，耳不聾、眼不花，手腳麻利，非常健談。從解放后他就開始從事這門手藝，專為男人理發，剃光頭、刮臉、掏耳朵尤其擅長，屈指算來已有60余年。問起他的家境，徐老先生告訴我們，全家15口人，四世同堂。目前，子女們都到深圳、溫州打工了，只有他和三個孫子、孫女在家。平時沒事兒的時候，就和街坊鄰居們擺擺龍門陣，縱古論今、侃天說地。從老人家的講述中，這條老街正向我們慢慢走來……

普光老街建于明代，已歷經近千年煙雨滄桑，見證了巴蜀文明的綿延曲折。大約4000多年前，宣漢普光一帶是古代巴人聚居的地區，經濟文化繁榮而富庶。然而，就在2000多年前，這支民族卻神秘消失了。1987年，四川省開展了建國以來最大規模的文物普查活動。市縣文物工作者得知，普光鎮的羅家壩村民在修房建屋、耕田翻地時，經常發現陶片、漢磚和銅器，而且洪水過后，村民們曾揀到過青銅罐等古舊器物。考古專家按圖索驥，前往查考、采集標本，最終揭開了“普光地區就是巴人先族部落生活聚集之地”這一驚世之謎，考古成果被四川省評為“1999年十大文物工作成果”。巴人部族至于如何神秘消失，去向哪里，至今仍謎團重重，有待探索。

長滿青藤的石階

當地人說，解放前，普光鎮本名“普光寺”，街上有許多寺廟，香火盛行，來自四面八方的香客很多。這里民風淳樸，百姓待客友善，少有雞鳴狗盜之事，也少有土匪出沒。“十年動亂”期間，寺廟及街上的戲園，毀于一旦。幸運的是，原來的戲園大門（當地人也叫它“神門”）留存了下來，兩根門柱上刻有一副“氣暖蜀江自昔獨伸義，煙凝漢鼎于今共仰神”的對聯，雖殘缺不全，但依稀可辨。向河的戲臺亦毀，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后河與中河翻涌而出的清濁分明的浪花。已是8月份了，河里的水漲得仍有些滿，猶如身材豐腴的女人。如今，沒人演戲了，更沒人看戲了。那小小的園子，便成了人們臨風賞月、散步休閑的去處。

普光地區是典型的山區，山多谷深，水域縱橫，船運發達。中河與后河像兩條蜿蜒的巨龍，在老街南端交匯，約在50公里開外與前河匯聚于宣漢縣城，又調轉頭來，向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奔涌而去，融入嘉陵江。從普光鎮碼頭乘柴油動力船去縣城，單程要兩個多小時，這是當地交通運輸方式之一。倘若沒有要緊的事情，很多人蠻喜歡坐船而去，坐船而回。是悠閑有趣，或是順路觀山？要么兼而有之？我非行魚，焉知行魚之樂？

田園牧歌的生活寫照

葛劍雄教授在《中國人口史》談到，川陜鄂交界山區在明末清初“湖廣填四川”中遷入大量移民。作為第三波移民，富饒的川中盆地和云貴高原已經被先期移民占滿了，他們遷徙至此，在這個相對貧瘠的山地落腳，頑強地生存下來。現在想來，普光老街的居民，應該是巴人和移民雜居融合的后代，因此，當地居民有川人“好耍”安逸之風，亦有堅韌生存之氣，處處笑靨悠然，富足與安逸似乎成為生活的幸福基色，其景象，儼然一幅怡然自得的田園圖畫，一種“武陵人”式的世外桃園。

令人惋惜的是，如今街道兩旁已經建起了鱗次櫛比的現代化樓房，看上去與老街極不搭調。或許，百年之后的普光人只能在畫卷或圖片中，才能看到祖先們居住過的老屋。

站立街頭，臨岸觀濤，但見運貨的或者載人的船只忙忙碌碌、往返穿梭，聽那起起伏伏、甚至有些韻致的水聲或者濤聲，不僅讓我們遙想到巴蜀先人與湖廣移民的勤勞與智慧，仿佛也聽到了現代生活日益浸淫下巴蜀古文明的一聲聲沉重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