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書記的貪腐“親友團”

朝天子

2016年7月22日，安徽省淮北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安徽省壽縣原縣委書記張緒鵬及堂弟張緒剛受賄、濫用職權案作出一審宣判，張緒鵬犯受賄罪、濫用職權罪，被判有期徒刑12年，并處罰金210萬元；張緒剛犯受賄罪，被判有期徒刑10年，并處罰金175萬元。

法院認定張緒鵬收受他人款物價值共計644.89萬元，其中單獨受賄144.89萬元，伙同張緒剛共同受賄500萬元。張緒鵬親手接受賄款只有20多萬元，他的堂弟、女兒、妻子、侄兒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成為臺前幕后的貪腐“親友團”。

今年1月實施的《中國共產黨廉潔自律準則》明確提出，黨員領導干部要“廉潔齊家，自覺帶頭樹立良好家風”。修訂后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也增加多項條款，禁止黨員領導干部利用權職或職務影響為親屬和身邊人員謀利。張緒鵬這個反面典型顯然具有一定的警示作用。

兄弟合吃“霸王餐”

壽縣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和安徽省重要旅游城市。壽縣古城墻為全國七大古城墻中唯一保存較完好的一座宋代城墻。在只有3.65平方公里的老城區(qū)內，居住了近12萬人口，人口密度罕見。

2008年5月，六安市委宣傳部副部長、皖西日報總編輯張緒鵬被派去擔任壽縣縣委副書記、縣長候選人，兩個月后成為縣長。45歲的張緒鵬摩拳擦掌，欲在壽縣干番事業(yè)，提出了“建設新城、保護古城、提升名城”的發(fā)展設想，停止了古城區(qū)商品房開發(fā)項目，引導居民出城。他親任壽縣城市建設總指揮部總指揮，開始轟轟烈烈地征地拆遷，建設新城區(qū)。

隨著一批城市建設重點工程規(guī)劃的出爐，各路開發(fā)商聞風而來。和張緒鵬同個村子的堂弟張緒剛，從單位辭職做生意，一直不景氣，看到大哥當上壽縣縣長，也跑來壽縣發(fā)展，成立了壽縣久泰建筑材料有限公司，準備傍著大哥的權勢發(fā)財。

2010年初，張緒剛結識了淮南市人胡某和中景潤公司董事長王某。他們看中了壽縣壽蔡路南側舊城改造項目。這個地方距離壽縣古城南大門僅300米，是新老城區(qū)交接之處，黃金地段商業(yè)價值不言而喻。

年方35歲的張緒剛口氣很大：只要我哥說句話，拿下那塊地沒問題。那時，張緒鵬已成為壽縣縣委書記。

王某帶著公司相關資料來到壽縣面見張緒鵬，提出要投資2.5億開發(fā)壽蔡路南側舊城改造項目。“只要你們有足夠的實力，縣里就歡迎你們參與。”張緒鵬說了一番套話后，對王某說，“張緒剛人不錯，有一定文化程度，但做生意不行，也沒有經濟實力，你們要帶好張緒剛，可能時給予關照。”

王某聽得懂張緒鵬所說“關照”的意思，表示一定會給張緒剛股份，但未明確數(shù)額。結果，他和政府談判了幾次，毫無進展。

到了下半年，經測算，該工程純利潤大約三四億元。王某清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道理，和胡某商量，決定送給張緒剛10%股份（利潤分成）。不然，張緒鵬是不會盡力幫忙的。次日，胡某打電話告訴張緒剛，承諾只要拿到項目就給他10%利潤分成。張緒剛一盤算，10%干股大約有3000萬元。便趕緊把送股之事告訴張緒鵬。

張緒鵬對這個數(shù)字頗為滿意，對張緒剛說，無論是從個人角度還是從工作角度，我都會促成此事，你讓王董有困難找我，今后你負責處理王董所送的股份。

一諾三千萬，王某很快接到壽縣政府領導打來的電話，縣政府同意其公司的一級開發(fā)協(xié)議，需要進一步詳談。經多次談判，2011年7月，中景潤壽縣分公司與壽縣政府簽訂開發(fā)壽蔡路舊城改造項目投資協(xié)議。為確保中景潤壽縣分公司摘牌，張緒鵬授意王某增加注冊資金至3億元，設置了一些投標附加條件，排斥其他企業(yè)競標。結果，只有中景潤公司一家參與競標。

2011年9月，張緒鵬的養(yǎng)父去世。王某、胡某趕去張的老家吊唁，送上10萬元現(xiàn)金。但張緒剛在孝簿上給王某和胡某每人只記上1000元禮金，余款被他全部用于支付張緒鵬在老家新房的家具款。這10萬元相當于“投名狀”，促使張緒鵬為開發(fā)商效力。

在張緒鵬的安排下，壽縣政府專門成立了領導小組，負責壽蔡路南側舊城改造項目拆遷、規(guī)劃調整以及施工環(huán)境的保障等方面的具體實施。期間，因另一個股東加入該項目，胡某與張緒剛商定，將之前答應的股份調整為8%。張緒剛覺得利潤差別不大，就未將調整股份數(shù)額之事告訴張緒鵬。

“張緒剛沒投資一分錢，也沒有參與經營，我們名義上給張緒剛8%干股，實際上是給張緒鵬和張緒剛的，之所以送股就是看重張緒鵬的權力。”胡某說，“張緒鵬是壽縣一把手，開發(fā)過程中遇到任何問題他都有辦法解決，所以一有事就去找他，特別是拆遷，張緒鵬都會親自督促政府相關領導，要求加快拆遷力度，有時張緒鵬親自調度，到現(xiàn)場指導拆遷工作，推進項目實施速度。”

2012年下半年，張緒剛聽傳聞說張緒鵬要調離壽縣，因擔心大哥調走后，王某許諾的利潤分成之事不能兌現(xiàn)，便找張緒鵬協(xié)商欲將股份變現(xiàn)。張緒鵬提議先要一部分錢來。張緒剛找到胡某，以張緒鵬在老家蓋房子、在上海購房缺錢為由，要求先付500萬元。胡某愿意購買張緒剛的8%股份，先付500萬元，股份變現(xiàn)后再付2000萬元。

2013年9月，胡某代張緒剛償還140萬元欠款，并將350萬元匯入張緒剛實際使用的戶名為“趙勇”、“孫淑如”的賬戶。張緒鵬安排張緒剛用此款先償還兩人在霍山老家蓋房子的欠款，余款由張緒剛保管。余款除了交給張緒鵬女兒20萬元外，被張緒剛用于償還借款、支付貨款、賭博等個人消費。

不遺余力幫女兒炒期貨

張緒鵬有個女兒叫小鈺（化名），寵愛有加。大學畢業(yè)后，她想到上海發(fā)展。遠翔油脂公司董事長王某和張緒鵬認識多年，很希望自己的企業(yè)在發(fā)展過程中得到張緒鵬的支持和幫助，便于2009年6月熱情介紹小鈺到上海一家期貨公司工作。

小鈺入職后，先用朋友林某的名義和媽媽的名義各開了一個期貨賬戶和關聯(lián)的銀行卡賬戶，炒起期貨，但資金太小。期貨公司對員工進行業(yè)績考核，根據(jù)業(yè)績情況確定個人收入。為提高個人業(yè)績和收入，小鈺想拉些老板在期貨公司開戶，擴大客戶群，還能得到手續(xù)費。她自己認不得幾個老板，只有找當縣長的老爸。張緒鵬一聽，滿口答應由他來找老板支持女兒的事業(yè)。

張緒鵬先是要求王某多幫幫小鈺，為小鈺提供資金做期貨，讓她盡快做出業(yè)績。

同年12月，王某按小鈺的要求，用他駕駛員的身份證開立期貨賬戶和關聯(lián)的銀行賬戶。幾天后，小鈺打電話給王某說期貨戶開通了。王某匯入賬戶60萬元。

王某將期貨賬戶和銀行卡、密碼交給小鈺，讓她炒期貨也未簽合同，僅口頭對她說，“只能炒短線，不能虧老本，掙到錢你可以自己花，買買衣服。”

他在張緒鵬面前則說，我把卡交給小鈺炒期貨，如炒虧了，就當是小鈺練練手，炒贏了我們兩人分成。王某心里很清楚，如果她炒虧了，只可能自己承擔損失。沒過多久，他打電話問情況，小鈺說期貨已經虧了10多萬元。

從2010年至2013年期間，小鈺從該期貨賬戶及關聯(lián)銀行卡中支取18.48萬元用于個人消費。2010年1月，王某的公司在辦理新橋國際產業(yè)園土地證，需要張緒鵬幫忙。為了討好張緒鵬，他又往期貨賬戶上轉了14萬元，等于送給小鈺。7萬元被小鈺花掉了。張緒鵬因擔心被調查，安排妻子退還7萬元給王某妻子。

當年六七月份，王某以經營期貨賺錢為由，要送給小鈺20萬元勞務費，算作小鈺在其公司的集資款并支付利息。張緒鵬得知此事后予以默認。后來，小鈺因違規(guī)操作需賠償客戶損失，張緒鵬讓王某將這20萬元交給她，用于賠償客戶。張緒鵬前前后后收受了王某47.98萬元。

在商人那里是沒有免費午餐的。王某支出這么多的錢財，就希望賺回更多。2011年，遠翔油脂公司資金周轉困難，面臨倒閉，在張緒鵬的安排下，壽縣新橋國際產業(yè)園管委會違規(guī)返還遠翔油脂公司土地出讓金獎勵款403.88萬元，并違規(guī)將該公司19.63余畝工業(yè)用地變更為商業(yè)用地，造成國家經濟損失126.9萬余元。此外，張緒鵬安排新橋國際產業(yè)園管委會免去永發(fā)公司項目土地出讓金違約金，造成國家經濟損失146萬余元。為此，張緒鵬犯下濫用職權罪。

為了幫女兒做業(yè)績，張緒鵬讓多個老板、某單位司機趙某出錢給小鈺炒期貨。趙某先后匯給她20萬元，都被她消費掉。法院認定張緒鵬非法收受趙某42萬元。張緒鵬則幫忙將趙某的親戚從鄉(xiāng)鎮(zhèn)調入縣城機關工作，還安排政府相關部門人員在項目招標過程中給予趙某之妻參股的公司特殊照顧，使該公司產品順利進入壽縣市場。

小鈺想不到的是，她利用老爸權力收受的錢，最后都算到了老爸頭上。

書記自律不嚴悔恨交加

仔細分析張緒鵬的犯罪事實，真正送到他手中的是永順公司胡老板的現(xiàn)金20萬元、價值18180元的服裝和價值1萬元的超市購物卡及煙酒等物品。其余款物都是由堂弟、女兒、妻子、侄兒曲線收取。

2013年底，六安市人大、政府、政協(xié)換屆期間，三個班子共缺了八個職位，張緒鵬自認為各方面條件都符合，但最終未提拔，謠傳紀委要調查他。他很害怕，在春節(jié)期間便安排妻子把常某夫婦之前送的價值逾12萬元的四根金條、四枚如意金錢，都退還回去。連常某過年送來的茅臺酒和西服提貨單，也安排縣委辦主任退了回去。

2014年3月24日，張緒鵬焦急地打電話給司機趙某，讓他連夜送“救命錢”20萬元到上海，交到張緒剛的妹妹手中。其實是張緒鵬得知紀委已經在查他，他向趙某要20萬元，再讓親戚退回給遠翔油脂公司董事長王某，逃避追查。過了幾天，張緒鵬被紀委“雙規(guī)”。

案發(fā)后，辦案機關依法扣押了張緒剛妻子屠某的那輛別克英朗轎車，查封了產權人為屠某在合肥市的一處房產。張緒剛主動退繳大部分贓款408萬元。

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