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慧籽
編者按:國外對校園欺凌的關注和治理起步較早,在嘗試應對的過程中逐步形成了富有各國特色的行之有效的預防和治理方案,可以為我國校園欺凌現象的治理提供一定的參考。為此,我刊編輯部針對國外中小學校應對校園欺凌的策略進行了系統梳理,以期國內教育工作者能夠從中得到一些借鑒和啟示。
一、前言
校園欺凌(school bullying),亦稱校園霸凌,其中“霸凌”一詞主要在我國臺灣地區使用[1]。在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下發的《關于開展校園欺凌專項治理的通知》中,將校園欺凌界定為發生在學生之間蓄意或惡意通過肢體、語言及網絡等手段,實施欺負、侮辱造成傷害的事件[2]。近年來,我國中小學校園欺凌事件不斷增多,過程觸目驚心,性質十分惡劣,引起了人們對青少年校園欺凌現象的廣泛關注[3]。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圣殿,教師則以培養身心健康并全面發展的青少年為己任,而校園欺凌扭曲了學校教育的本義,影響了教育教學工作秩序,危及校園安全[4]。欺凌行為的反復性、方式的多樣性(主要有肢體欺凌、言語欺凌、性欺凌和網絡欺凌等)、對象的固定性等給受害者的身心帶來巨大傷害,并且欺凌者可能會發展成為危害社會安全的暴力行為者。事實上,受欺凌者也可能會成為危害社會安全的暴力行為者,1999年科羅拉多州柯倫拜高中的校園槍擊案可為此提供證明。因此,校園欺凌必須引起各界的關注、重視及反思,如果置它于不顧,可能會造成無法預期的嚴重后果。那么,具體到學校,應該采取哪些應對策略呢?對此,國外的相關應對策略或許可以提供一定的參考。
二、國外應對校園欺凌的策略
國外學校對校園欺凌的關注和治理起步比較早,也存在一些共性。如注重增加校園監控設備,要求學校的一切活動盡可能可視化、公共化;有國家法律條例的規定和支持,比較重視預防(如反欺凌相關知識的教學和宣傳)和干預(對欺凌者的處理和對受欺凌者的援助),只是在具體實施上各國都有自己的特色,并自成體系。具體闡述如下。
1.對校園欺凌行為持明確的反對態度
在對待欺凌行為的態度上主要有兩種:一種是“零容忍”的態度,一種是“全校參與”。其中,挪威、美國和南非在這方面的做法比較有特色。
挪威學校實行基于“零容忍方案”的欺凌預警和干預策略。具體措施如下:第一,學校根據“篩選標準”對學生的欺凌行為進行識別和防范,并對學生的行為偏差進行及時而禮貌的糾正;第二,建立匿名報告系統,鼓勵學生及時報告欺凌現象,以便學校及時將其錄入系統備案;第三,向學生表明并強化反欺凌的堅決態度,構建強有力的反欺凌規則體系;第四,強化教師在學校中的權威,比如值班教師和其他工作人員在學生課間休息時要佩戴“零欺凌”的標志,并穿上耀眼的黃色反光背心以強化其權威[5]。
美國也強調對校園欺凌行為的“零容忍”。學校要制定零容忍政策,為所有在校生進行如何應對欺凌的培訓,如怎樣對欺凌者說“不”,怎樣向成人求助,怎樣與欺凌者或受欺凌者建立友誼等;還通過反校園欺凌行為運動,將校園欺凌現象搬上舞臺,由學生自編自演,在表演結束后則由校長向全校師生宣布“欺凌行為零容忍”校規,同時號召大家進行討論,找到制止和根除校園欺凌的有效方法[6]。
在南非則強調“全校參與”。首先是全面了解并評估校園欺凌行為的現狀;第二,全校參與制定欺凌行為的管理條例,并明確各自的角色和責任;第三,向全體師生、職工和家長公布相關政策,使其了解政策內容;第四,學校全體教職員工共同參與、定期審閱和修訂政策及干預措施,保證其適用性[7]。
2.通過配備專業人員及第三方介入機制加強預防
校園欺凌行為的應對需要專業人員的專業技能。在這方面,韓國、日本以及南非等國家的經驗值得我們借鑒。
韓國在學校設置專職咨詢教師及負責小組,專職咨詢教師從社會上聘任,負責咨詢,向校長或其他機構報告與施暴者或受害者的咨詢交流結果,并對因遭受校園暴力而恐懼上學的學生進行早期診斷并提供幫助;負責小組的成員為校內的班主任、任課教師、保健教師以及專職咨詢教師,主要負責調查校園暴力事件并將調查結果報告給有關機構,而調查費用則由國家財政負擔[8]。
為保證在公平公正的理念下更加客觀高效地防范并解決欺凌事件,國外學校還實行第三方介入機制。韓國學校設置了學校暴力對策自治委員會,委員由校長任命,主要包括學校教師、家長、法官、律師、警察、醫生等,主要負責成立相關組織和機構、保護受害者、指導和懲戒施暴者、調解施暴者和受害者的糾紛以及相關法令規定的其他事項[9]。日本學校設有由專業人士組成的“咨詢委員會”和“兒童安全對策支援室”等第三方團體,一般由律師、心理醫生、退休警官和大學教授組成。此外,自2016年起,日本開始致力于構建“團隊學校”,創設引入心理專員、福利專員等外部專家的協作機制,一旦發現有學生遭遇或可能遭遇欺凌,學校要立即對有關事實開展調查[10]。南非學校設有學校安全委員會,定期組織以宣傳教育反欺凌行為為主題的活動,并在學生中成立顧問小組,就如何防范欺凌行為進行探討,以為校方制訂反欺凌行為的政策和干預措施提供參考[11]。
3.注重師生反欺凌技能培訓,提高問題解決能力
發生校園欺凌事件的原因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就是青少年缺少問題解決的技能,比如我國的獨生子女化和日本的少子化現象,兄弟姐妹的減少,使得很多青少年不知道應該如何與他人相處、如何應對出現的問題。不僅如此,一些家長也缺少問題解決的意識、方法和技能。如有些家長即使發現自己的孩子在學校受欺負,也不積極解決問題,而是讓孩子休學或轉學,這樣的處理方式只會讓受欺凌者感到無助和無能,并助長欺凌者的囂張氣焰。挪威、瑞典、日本等國家就注重了師生的反欺凌技能培訓,特別是提高學生的問題解決能力。
挪威最早對未成年人欺凌現象進行了研究,在應對校園欺凌的問題上有較多嘗試。挪威學校會開設相關的反欺凌課程,培養受欺凌者應對欺凌的技能、欺凌者的移情能力以及旁觀者的責任意識;盡可能多地召開以反欺凌為主題的班會,并采用多種喜聞樂見的形式和學生探討欺凌問題,采取行之有效的引導和干預[12]。
瑞典學校注重通過培訓提高教師的相關能力,并致力于推動良好的師生關系、生生關系的形成,以打造學生主動積極參與、教師輔助指導應對欺凌的局面。比如,放手讓學生制訂班級規則,共同約定不欺凌他人,幫助受欺凌者,關照容易受排擠者;每周召開一次班會,就如何維持生生之間、師生之間的良好關系以及如何解決校園欺凌問題進行討論;讓學生之間結成學習小組,在共同學習中建立友好關系;定期組織開展校內外活動,如夏令營等,培養學生的團體意識與合作意識[13]。
日本學校制訂了相關計劃,通過一系列技能培訓來提升教師防止和處理欺凌事件的能力;通過開展多種多樣的教育實踐活動,培育學生高尚的情操和道德心,使學生感恩生命、相互理解[14]。南非學校對校內行政管理人員、任課教師、非任課教師和其他員工進行制止和干預欺凌的連續訓練,以提升他們應對欺凌的能力,并在課堂教學中教授學生如何應對校園欺凌[15]。此外,美國的奧韋爾欺凌預防項目也注重師生對欺凌行為認識的提高和應對欺凌行為的技能的改善[16]。
4.對卷入校園欺凌事件的兒童提供專業幫助,保護其健康成長
(1)及時、專業的欺凌干預
當學生首次遭遇欺凌時,挪威學校會立即召開1至3次的會議來進行及時干預,通過強化校方反欺凌的態度來實現懲戒欺凌者的目的;隨后派遣專門的心理教師跟進受欺凌者,及時撫慰其心理,并傳授其應對欺凌的具體步驟,同時不泄露其隱私。在此過程中,教師會先和每一個欺凌者單獨會談,談話是在短時間內連續進行的,以避免欺凌者之間“串供”,然后和所有的欺凌者共同座談,根據事態的嚴重性給予他們警告處分,同時告知其家長也要參與會談;緊接著,教師召開反欺凌座談會,通過反復強化以終止欺凌者實施欺凌行為;倘若時機成熟,教師將會安排1至2次的調解,通過第三方的介入,使雙方在尊重的基礎上共同達成建設性的終止欺凌協議,以從源頭上終止欺凌[17]。
瑞典學校要求,教師一旦發現欺凌行為產生,要立即與欺凌者和受欺凌者進行談話,命令欺凌者不得實施欺凌行為,對受欺凌者進行保護;若欺凌情況比較嚴重,應邀請雙方家長共同商討對策,制訂解決方案;邀請雙方家長參加咨詢會議,傾聽專家的意見;借助有影響力的學生的力量化解學生之間的矛盾,解決欺凌問題,同時選任個別學生作為監視員,及時向教師報告欺凌現象[18]。
(2)引導與懲戒相結合,加強引導性
美國學校的學生管理實踐正在走向更加注重引導和懲戒相結合的方式,其主導方向是減少懲戒的使用,采取更具支持性的方式來應對學生的違紀行為,如建設支持性學校紀律體系、全校性的積極學生管理體系等,努力為每一個學生提供安全性、支持性、受歡迎的學習環境,同時盡可能地將輕微違紀學生留在校園和常規教室里;倡導理解和關心學生,在班級和學校生活中逐步滿足學生的安全、歸屬和尊重等基本需要[19]。日本學校在確認欺凌事實后,會對被欺凌者及其家長進行持續性支援,而對欺凌者及其家長分別進行指導,并且在此過程中,校長及教師可依據規定對欺凌者進行懲戒,但不得體罰[20]。南非學校非常注重快速應對,當欺凌現象發生時,在場的教職工都應該進行快速有效的制止和干預,并且受過訓練的教職員工應當分別與受欺凌者和欺凌者談話,以了解整個欺凌事件的來龍去脈,同時聯系雙方父母共同商討處理欺凌事件[21]。
此外,各國也注重與社會各界的合作,借助社會各界的力量來應對校園欺凌。例如,瑞典學校會召開由校長、教師、心理學家、社會福祉學家、學生家長和學生代表參加的全校會議,共同研討校園欺凌問題,并制訂長期預防計劃;定期召開由學生家長、學生和教師參加的家長會,讓學生認識到校園欺凌的危害,以及如何對其進行預防[22]。日本則鼓勵學校積極上報欺凌事件,并要求學校積極與家長聯系,舉辦面向家長的科普講座,但對家長義務的規定不得理解為學校欺凌防范責任的減輕[23]。
三、應對校園欺凌時要著重注意的問題
1.加強預防欺凌的教育,使學校反欺凌教育常態化
和解決大多數教育問題一樣,防止校園欺凌行為發生的最好辦法就是預警在先、防范在前[24]。學校應將預防校園欺凌工作作為學校教育內容的一部分,使學生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提高自覺地不實施欺凌行為的意識以及對欺凌行為的辨別、應對能力。學校可以編制校園欺凌預防教材,輔以相關的視頻宣傳資料,以學生易于接受的方式向其經常性地宣講校園欺凌的危害及預防的意義,培養其正確的社會觀和價值觀;可以根據教材編寫一些情境表演劇本,讓學生在角色扮演過程中體驗受欺凌者內心的痛苦以及欺凌者的自責感[25];要減輕教師的工作負擔,確保教師有充足的時間與學生共處和交流,讓教師有更多的時間參加培訓,以提高教師對于欺凌的危機意識和自主解決欺凌事件的能力;在校園內一些偏僻、不易察覺的地方健全監控網絡,在某種程度上減少欺凌行為的產生或增加及時發現欺凌行為的可能性;借助社會各界力量,構建校園欺凌預防網絡。
2.加強對留守兒童、流動兒童及單親家庭兒童的關注和教育
有調查發現,在流動、留守兒童密集的地方,如城鄉結合部的學校,欺凌事件往往呈高發態勢[26]。究其原因,不論是留守兒童、流動兒童還是處于單親家庭的兒童,父母的失位改變了原本穩定的家庭結構,造成了這些兒童道德社會化的重要主體缺失,其道德、情感約束較低;同時,“反學校文化”的存在,吸引著在學校主流文化中遭受排斥或忽視的青少年,他們通過“幫派”等形式,加大了欺凌的迫害性[27]。需要注意的是,來自相同家庭背景的兒童(如都是流動兒童),在面對相似事件時可能會做出不同的反應,要么成為欺凌者,要么成為被欺凌者。因此,關于留守兒童、流動兒童及單親家庭兒童的教育,特別是反校園欺凌方面的教育,必須要引起教育工作者的重視。
3.在校園欺凌事件中慎用懲罰,加強引導性
依據人本主義心理學,基本需要(如安全需要、愛與歸屬的需要和尊重需要)的長期匱乏是導致個體產生欺凌行為的內在動因。所以,讓欺凌者的這些匱乏性需要得到一定的滿足,對其欺凌行為的治理是有利的,而懲罰并非使欺凌者滿足匱乏性需要的良策。多數研究表明,停學等懲罰可能會給學生的未來成長造成障礙,包括加劇學生學業失敗的風險,增加學生輟學、涉足犯罪的可能性等[28]。因此,教育者在面對欺凌者時,應給他們多一些關心、多一些情感投入,注重根據他們的成長經歷和生活環境來分析其行為動因,以提出更為人本而全面的干預策略,建立關心與懲戒相互支撐的校園欺凌應對體系。
4.加強對校園欺凌事件中圍觀者的關注和教育
多數研究指出,欺凌者的“快感”與受欺凌者的“痛苦”均因圍觀者的存在而被放大,而且圍觀者的數量和類別構成(分為協助者、附和者、旁觀者和抵御者)能夠使欺凌產生不同的后果。那么,若能有效分化圍觀者群體,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欺凌數量、減輕欺凌后果[29]。因此,學校應大力倡導對欺凌說“不”的策略,重視班級集體文化建設,以減少圍觀者或潛在圍觀者的數量,使圍觀者撤出圍觀。
參考文獻
[1][4]孫曉冰,柳海民.理性認知校園霸凌:從校園暴力到校園霸凌[J].教育理論與實踐,2015,35(31):26-29.
[2]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關于開展校園欺凌專項治理的通知[EB/OL].[2016-05-09].http://www.moe.gov.cn/jyb_xwfb/gzdt_gzdt/s5987/201605/t20160509_242514.html.
[3]李愛.青少年校園欺凌現象探析[J].教學與管理,2016:66-68.
[5][12][17]李峰,史東芳.挪威反校園欺凌“零容忍方案”研究述評[J].教育導刊,2015(3):91-95.
[6][16]童小軍,漆光鴻.美國學校欺負研究綜述[J].中國青年研究,2009(8):9-14.
[7][11][15][21]胡妍,朱丹.南非防范校園欺凌行為的“全校參與”模式——《學校安全體系工作手冊》解讀與啟示[J].科教導刊,2014(8):233-250.
[8][9]陶建國.韓國校園暴力立法及對策研究[J].比較教育研究,2015(3):55-60.
[10][14][20][23]李冬梅.看日本如何防止校園欺凌[N].中國教育報,2016-05-20.
[13][18][22][25]陶建國.瑞典校園欺凌立法及其啟示[J].江蘇教育研究,2015(12A):3-6.
[19][28]羅怡,劉長海.校園欺凌行為動因的匱乏視角及其啟示[J].教育科學研究,2016(2):29-33.
[24]朱曦.特殊權利保護下解決學生欺侮行為的法律問題與對策[J].教育科學研究,2016(2):34-37.
[26]鄭明達,艾福梅,袁汝婷.校園欺凌已成社會問題[J].小康旬刊,2015(16):88.
[27]魏葉美,范國睿.社會學理論視域下的校園欺凌現象分析[J].教育科學研究,2016(2):20-46.
[29]葉徐生.圍觀的角色與欺凌的化解[J].教育科學研究,2016(2):1.
(責任編輯 郭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