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博物館方興未艾

這股悄然崛起的力量，必將在我國文物保護史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21世紀被看作是私人博物館的世紀。在我國，民間收藏也漸漸從“地下”轉為“地上”，尤其是在進入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之后，私人博物館大量涌現。2008年，私人博物館數量占全國博物館總量的10.7%，而2013年底，這一比例已上升至19.5%。目前，全國4165座博物館中，有811座為私人性質。

2016年2月27日，《“文明與榮譽”——家族、城市、國家》2016私人博物館發展（中國）峰會在蘇州桃花源成功召開。峰會成立了“中國首個私人博物館聯合平臺”。這是國務院常務會議部署“支持非國有博物館發展”后第一次非國有博物館發展峰會，也是中國首次非國有博物館峰會。

民間力量是保護文化遺產資源的生力軍。充分調動民間力量，大力發展民間私人博物館，是對國家公立博物館的一個極好補充。

2015年1月14日，國務院第78次常務會議通過《博物館條例》，鼓勵企業、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和公民等社會力量依法設立博物館。非國有博物館的發展得到了國家的大力支持，更多的私人博物館將不斷破土而出。這股悄然崛起的力量，必將在我國文物保護史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私人”不等于“個人”

觀復博物館雖然是私人性質，但那不意味著它就是我一個人的，它屬于這個社會。

——中國私人博物館“第一人”馬未都

著名收藏家馬未都不僅熱愛收藏，更喜歡研究其中的歷史文化內涵。他承認，文化看不見摸不著，非常虛，要想把文化做實，“全世界只有一個標志，就叫博物館”。

1996年，馬未都創辦了中國第一家私人博物館——觀復博物館。“觀復”取自老子《道德經》：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從收藏家正式轉變為館長的馬未都，或許就是一直用這句話要求自己，對任何事物經過反復觀察，看透其本質根源，方能找準目標，對癥下藥。因此，當他看到自己苦苦經營的博物館在成立8年后舉步維艱時，果斷地做出決定，將原館搬出市中心，在私人博物館性質不變的情況下，將博物館由過去的個人管理改為理事會管理制。

如今，馬未都已經擁有5座私人博物館，“連鎖經營”成了他“做實文化”的一大特色。他打算在中國建立10座“觀復”，“讓展覽如推磨盤一樣轉起來”。

除了例行的展覽，觀復博物館自覺擔負起將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收回中國的義務。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統計，流失到境外的中國文物約164萬件，分散在世界47家博物館，海外民間的收藏預計是館藏的10倍，約1700萬件。

“中國流失境外的文物追索成功的案例目前還不多。流失文物追索有必備的前提條件：第一，必須是戰爭期間流失的文物，第二就是能夠確認該文物屬于被盜遺失。”馬未都說。

目前，在觀復博物館的展廳里，展出著他從英國、中國香港等國家和地區找回的文物，其中尤為珍貴的是為乾隆母親祝壽的壽禮紫檀塔。這尊七重寶塔于100年前流入英國，2003年被馬未都從蘇富比香港30周年拍賣會上以350萬元人民幣拍回。

馬未都是建國后創辦私人博物館的中國大陸第一人，他把創立私人博物館看成是延續中國文化的一個具體行動。他說：“有人說我很傻，沒事吃飽了我撐的辦什么博物館？我成立博物館的目的就是要做一件既有益于自己也有益于社會的事。”

然而，馬未都并不喜歡別人提“私人博物館”這個詞，在他看來，用“私人”一詞，會給別人造成一種錯覺，誤認為觀復博物館是他一個人的，他更喜歡用“私立”去描述觀復。其實，不論國立還是私立，博物館始終是一項社會事業，是人類文化傳承的載體，需要無數代人去呵護和關心。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雖然投資像西瓜，收入像芝麻。但看到越來越多人來美術館，怎么辛苦都值了。

——國內最具規模的私立美術館創始人劉益謙、王薇夫婦

龍美術館創始人劉益謙、王薇夫婦近年來在藝術領域聲名鵲起，屢次因拍下天價藏品而登上頭條，包括價值1億7千萬美金（約合11億人民幣）的莫迪利亞尼（Modigliani）名畫《側臥的裸女》，以及價值3630萬美元（約合2.3億人民幣）的玫茵堂雞缸杯。現在他們再度出手，四年內的第三座美術館即將建成，于2016年5月26日在重慶開幕，這也是夫婦倆在上海以外的第一座美術館。

其實，在藝術品收藏界，劉益謙的大名早已屢見經傳。這位草根出身的股市和藝術品“炒手”，兼備聰明和運氣，在歷經20年摸爬滾打后，如今坐穩收藏家大佬的位置。2013年，劉益謙在胡潤百富榜上排名第134位，榜單評價其為今時今日中國藝術品市場上最令人矚目的收藏家。

劉益謙、王薇夫婦于2012年投資2億，創辦了名為“龍美術館”的私人藝術館，在上海浦東和徐匯濱江同時擁有兩個大規模場館，是國內最具規模的私立美術館。兩家美術館都陳列著上至明清朝，下至現代中國藝術家的作品。

王薇說，人有了財富更應該有自己的精神生活，花錢買了東西，自己一個人看與大家一起看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縱觀劉益謙和王薇的收藏，涵蓋了中國傳統藝術、現當代藝術、“紅色經典”藝術，以及亞洲和歐美的當代藝術等各種門類。龍美術館便是以他們的私人收藏為基礎的。王薇擔任龍美術館的館長，并邀請了國內多位重量級專家學者擔任學術顧問。

作為藝術館策展人的王薇在藝術收藏界很有名氣，被稱為“中國革命主題畫作收藏第一人”。和許多希望避開公眾注意的收藏家不同，劉益謙夫婦的天價收購，一直相對公開。王薇表示：“讓公眾知道我們熱愛藝術沒什么不好，我們就是這樣的人。”王薇說，自己的全部心血都投入到了美術館，每天只睡4、5個小時。但票價百元的美術館目前收入卻未令人滿意，“投資就像西瓜，而收入只像芝麻，”她說。“我非常享受現在的生活。看到越來越多人來美術館，怎么辛苦都值了。”

保護文化遺產的民間力量

私立博物館的社會公益性更為鮮明和突出，目標也更注重于回饋社會，為民族保存更多的文化遺產，讓公眾更便捷地接觸這些傳承悠久的文化精華。

除了馬未都的“觀復”，劉益謙、王薇夫婦的“龍美術館”，在中國社會，文物、藝術品市場的發展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企業家、收藏愛好者進入到私人博物館的行列中來。二十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民間私立博物館經歷了一個從與公眾分享個人收藏的快樂，到為民間收藏健康發展尋求合法存在機制，再到積極參與文化產業轉變契機的過程。而一批有經濟實力的民營企業家，則成為新時期私立博物館發展的主力。比如，由南京天地集團董事長楊休開辦的長風堂博物館，被譽為中國民間最大的書畫收藏館；由成都建川實業集團投資建設的建川博物館聚落，館中藏品約2萬件，全部來自該館館長近二十年來的個人收藏。

“一些經濟實力雄厚的民營企業家，抱著回饋社會的想法，對開辦博物館有著極大的熱情。”中國私人博物館俱樂部發起人馬達飛表示，“民間收藏是國有公立博物館的一個重要補充，也是保護民族文化的重要力量。”

不過，鑒于民辦博物館在中國還是個新事物，尚處于摸索階段。因此，如何在準入制度不完善、扶持政策不健全、管理運行不規范等諸多問題中，尋求健康發展之路，依然需要社會各方的共同探討與努力。

方興未艾的中國私人博物館與成熟的歐美私人博物館（private museums）存在著差異。中國私人博物館通常與收藏家個人結合比較緊密，藏品屬于收藏家的個人財產。而在歐美，收藏家在人生的某個階段會將藏品捐贈給博物館，其中就包括大量不是由國家來管理的博物館。但這些私人博物館卻是公立的，因為它們是面向社會、面向大眾的，是一種回饋社會的方式。

在芝加哥藝術博物館亞洲藝術部主管汪濤博士看來，中國的私人博物館會經歷不同的發展階段，最后，其中部分成功的，會發展成今天歐美所謂的private museums。如果這樣的話，就需要將自己的個人財產轉化為社會性財產，并有效運營，這不僅需要觀念與意識的轉變，還需要整個國家政策法規的支持與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