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古典文學作品中的色彩美學

內容摘要：世界上各民族的生活方式、民族文化，傳統思想都不盡相同，百花齊放。與我國一衣帶水的日本很早就對自然有了明確的認識。早期“山”、“川”、“森”等簡單的大和語言的出現也為此做了很好的佐證。要探求一個民族的美學意識，色彩是一個很好的切入口。本文將圍繞平安時代的日本古典文學進行敘述，以四季為中心，探求日本古典文學作品中的色彩美學觀。自公元7世紀日本向中國派出遣唐使以來，便大幅受到了中國文化的影響。中國的佛教、五行思想也因此流入日本，給日本人的自然觀和色彩觀帶來了巨大的影響。古代日本人的傳統色彩美學的基礎是自然觀。櫻色、紫藤色、紅葉色等都是直接用自然風物來命名的顏色。從色彩的命名中都能感到十分明顯的季節感，也能窺探出各個季節的特征。隨著時間的發展，日本人又將色彩的使用和四季的循環一體化，逐漸融合到一起。古代日本人的色彩美學觀中充斥的“物哀”、“無常感”等也是十分明顯美學特征。面對來源于大自然的色彩，古代日本人又將自己的感情注入其中，逐漸運用到日常生活中來。形成了今天日本色彩美學的基礎，體現了對于閃耀一瞬即風華散去的事物的尊崇的美學意識。

關鍵詞：日本古典文學 色彩 美學 四季

一.緒論

世界上各民族的生活方式、民族文化，傳統思想都不盡相同，百花齊放。地理環境這一先決因素的不同是造成其原因之一。日本位于亞歐大陸的東方，兩面環繞日本海與太平洋。日本古代的平均氣溫比今天還要更加寒冷。而從早期“山”、“川”、“森”等簡單的大和語言的出現來看，當時的日本人就已經對自然有了明確的認識。

日本歷史主要分為上代、中古、中世、近世、近代五個時期。而日本色彩的起源據說則是自繩文時期開始。在上述幾個時期中，平安文學被譽為日本古典文學的頂點，因此，本文將以平安時代為中心展開論述。

在交通手段尚不發達的古代，日本由于其島國的地理特征，極少能與外國保持交流。然而，中國作為一衣帶水的鄰國，卻與日本有著很長的交流史。自公元7世紀日本向中國派出遣唐使以來，便大幅受到了中國文化的影響。中國的佛教、五行思想也因此流入日本，給日本人的自然觀和色彩觀帶來了巨大的影響。

在日本有著“草木國土悉皆成仏”這樣的說法，意思是“無論是人還是草木，最終都將往生成佛”。也正是因此，體現了對于閃耀一瞬即風華散去的事物的尊崇的美學意識。

二.四季的色彩

1.代表春天的櫻色

要說最能代表日本春天的植物是什么，相信除了櫻花之外一定沒有第二個選項。隨風搖曳的淡粉色花瓣，喚起人們戀愛之心的同時，也勾勒出了世事變幻的無常。日本早在中古時代就有詠櫻的詩歌存在了。《萬葉集》共收錄4500首詩，其中詠櫻詩有40首，約占整體的0.009%。而《古今和歌集》共1100首詩中，55首詠櫻詩約占全集的5%。其實在《萬葉集》中，詠梅詩的數量是壓倒性的超過詠櫻詩的。提到“花”就想到“櫻花”，這一概念的成立大致要在《古今集》以后。這也是主流文學由漢文轉向和文的標志之一。日本櫻花品種繁多，但開花期大多集中在每年的三月下旬至四月。從開花到凋零只有短短兩周時間。《古今和歌集》中的春歌部分里便如此詠到轉瞬即逝的櫻花。

“山櫻開遍處，掩護有春霞。不論誰家子，尋來強折花。”（古今和歌集·卷一·春歌上·58）[1]“來觀山上櫻，不見櫻花面。山麓與山巔，春霞成一片。”（古今和歌集·卷一·春歌上·51）春霞籠罩中的櫻花也受到很多詩人的青睞。霞中尋櫻反映了詩人對于櫻花的親近與朦朧美，此種曖昧的態度可見也是日本古代所崇尚的美學特質之一。春霞的顏色是稍帶紫色的淺灰，籠罩在春霞之中的櫻色看上去更增添一份朦朧美，捉摸不定的感覺刺激著人們的感官。這或許也可以說是淡色、朦朧的顏色被日本人愛用至今的理由之一吧。關于這個特征，久保田氏將其歸結為“比起將對象更清楚的從正面來看，人們更愛從事物的間隔，縫隙中來觀賞”。

說到櫻花、便不得不提小野小町的這首十分有名的和歌：“綿綿春雨櫻花褪，容顏不再憂思中。（古今和歌集·巻二·春歌下·113）”此詩通過櫻花之色來暗語女性的青春與美貌，透露出隨時間流逝而衰敗逝去的無常之感。全詩統合在一種朦朧的境地中，是與日本人的色彩美學緊緊相結合的一首。

2.代表夏日的紫藤色

提起夏日的紫藤，就會讓人聯想到詩人凡河內躬恒充滿浪漫氣息的“藤花盛開時，輕摘弄須折，忽而起漣漪，好似卿彎腰。”（凡河內躬恒·拾遺集·87）一詩。此詩的意思是仿佛只要手輕輕碰一下就會折斷的紫藤花，映照在水中，不一會兒涌起的漣漪就好像將花折斷了一樣。這體現了古代日本人的浪漫主義情懷。

根據三省堂大辭林，所謂“藤色”，是指紫藤花的顏色，淡紫色。藤色能帶給我們清涼感和高貴感。《枕草子》第42段里寫到：“十左大臣、右大臣的衣裝、三公九卿的裝束無論是誰都身著紫藤色的直衣，透著淺黃或淺青色的麻質單衣，十分輕快”。[2]對于此，清少納言評價道：“已過6月10日，正是暑熱當頭之時。只有在看到池中蓮花的時候才感受到一絲涼意。由于正是此等時節，這些裝束也看在眼里也是十分愉悅的”。這段描寫突出了藤色的清涼感。

“紫藤花開時，盛景惹人憐。奈良之都城，你我可憶起？”（萬葉集·330） 這首詩詠的是“紫藤花盛開之時，你也一樣懷念起奈良的都城了吧”。自萬葉時代起，紫藤色就被看做是代表高貴的色彩。都城是代代權利的中心、貴族們聚集的場所，因此和紫藤花的高雅和充滿活力也有著許多的相同的特質。

3.代表秋天的紅葉色

自古以來日本人似乎對秋天有種特別的情愫。紫式部所著的《源氏物語》中便有秋好中宮這一架空的角色。秋好，也就是喜愛秋天的意思。在主人公源氏的新宮殿六條院建成之后，紫上和秋好中宮就圍繞春之御殿與秋之御殿進行了一番競賽。這也就是著名的“春秋論”場景之一。雖其結果如何尚沒有定論，我們卻可以從中窺見秋天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

秋天最美的顏色一定不能不說紅色。“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聞。楓染龍田川，潺潺流水深。”（古今和歌集·卷五·秋歌下·294）在原業平的這首歌詠的是秋天河川一面都被鋪滿的紅葉染成了鮮紅色的龍田川。同樣的類型的還有“紅葉滾滾，匯于河口，深紅浪花，波濤洶涌。”（古今和歌集·卷五·秋歌下·293）說的是紅葉飄落至河川的下游，在入海口處仿佛掀起了深紅色的波浪。這兩首都在紅葉的色彩描寫的基礎上加上了動態描寫，加強了畫面感和色彩感給人的刺激。

4.代表冬日的雪白

平安時代的京都比起今日似乎要更加寒冷。《源氏物語》和《枕草子》中也常常有下雪的描寫。《古今和歌集》冬歌卷中29首其中詠雪詩共21首，占據了很大部分的比重。紀貫之的“冬來草木隱，大雪降如麻。草木無春日，居然處處花。”一詩道出了對迎大雪到來、新季節來臨的期盼。藤原興風的“時值海濱際，大雪紛紛至。白浪陣陣起，似過松山越。”則是將海邊的降雪比作是跨越松山的白色波浪，動態描繪了落雪繽紛的凄美，體現了“物哀”的美學傳統。

在古代日本，雪被看做是吉祥之物。然而，將雪作為厭惡之物來吟詠的詩歌卻也著實存在。[3]這種矛盾中我們也可以看出古代日本人的美學意識。曾經白色被視為黑色的附屬品，也就是另一種形態存在的黑色。這種混沌的關系或許可以說是道教、佛教的影響。日本由于是島國，人們時常感到危機感。因此他們認為像白雪這般純凈之物，也有可能被弄臟、變黑，變成邪惡的東西。[4]

白色很容易臟，因此不得不小心使用。從涂臉的白粉，白無垢和巫女的裝束中也能看出白色作為神圣之色，一直被小心翼翼使用至今。

三.結語

古代日本人的傳統色彩美學的基礎是自然觀。櫻色、紫藤色、紅葉色等都是直接用自然風物來命名的顏色。就仿佛蘊含著自然界的神秘力量，從上述色彩中都能感到十分明顯的季節感，也能窺探出各個季節的特征。隨著時間的發展，日本人又將色彩的使用和四季的循環一體化，逐漸融合到一起。

此外，古代日本人的色彩美學觀中充斥的“物哀”、“無常感”等也是十分明顯美學特征。面對來源于大自然的色彩，古代日本人又將自己的感情注入其中，逐漸運用到日常生活中來。形成了今天日本色彩美學的基礎。

參考文獻

1.久保田淳.日本人的美意識.講談社，1978-10-10.

2.小島憲之，新井栄蔵.新日本古典文學大系5古今和歌集.巖波書店，1989.2.

3.杉本苑子.我的古典（9）杉本苑子的枕草子.集英社，1986-04-24.

4.里永雄一朗.平安·鎌倉期にみられる日本的自然観の一考察―『草木成仏論』の形成過程における自然観の比較考察を中心に.言語と文明11，2013-03-30.

5.楊俏村，胡媛媛.談日本文化中の“白”.大眾文藝（理論），2008.12.25

6.鐵軍、潘小多、王靜《日本古典和歌審美新視點 以小倉百人一首為例》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0-07-01.

注 釋

[1]筆者譯、下同。

[2]杉本苑子.我的古典（9）杉本苑子的枕草子.集英社，1986-04-24.

[3]久保田淳.日本人的美意識.講談社，p7-15.

[4]參照楊俏村.胡媛媛談日本文化中の“白”.大眾文藝（理論），2008-12-25.

（作者介紹：陳慧馨，上海交通大學日語系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