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九老三大家”

◇劉毅

論“九老三大家”

◇劉毅

2016年5月28日，由中國美術館、江蘇省文化廳主辦，江蘇省國畫院承辦的“金陵風骨 其命惟新—江蘇省國畫院60年·中國畫書法作品展”在中國美術館隆重開幕。此次展覽共展出了江蘇省國畫院所有已故書畫家、離退休書畫家、在職書畫家、部分曾在畫院工作過的書畫家共112人的586件作品，包括呂鳳子、陳之佛、林散之、錢松嵒、費新我、傅抱石、武中奇、魏紫熙、宋文治、高馬得、亞明等一批藝術大家的經(jīng)典作品，其中多數(shù)為在職書畫家們已連續(xù)舉辦六年的畫院年度大展的精品力作。

配合展覽同步出版了《金陵風骨 其命惟新—

江蘇省國畫院60年·中國畫書法作品展作品集》。展覽突出了“新金陵畫派”的輝煌藝術成就、重要歷史貢獻和學術文脈傳承，全景式地呈現(xiàn)了江蘇省國畫院60年藝術創(chuàng)作發(fā)展歷程及主要成果。

一、九老三大家

在與江蘇省國畫院現(xiàn)任院長周京新先生交流展覽觀感的時候，他說到“九老三大家”在近現(xiàn)代中國美術發(fā)展歷程中的突出貢獻和學術價值。他認為傅抱石與錢松嵒、亞明、宋文治、魏紫熙、余彤甫、丁士青、張晉、張文俊九位元老，是“新金陵畫派”的核心團隊，整體和明確地代表了“新金陵畫派”的藝術追求和突出貢獻，以“新金陵畫派九老”譽之，可謂實至名歸。呂鳳子、陳之佛在江蘇省國畫院創(chuàng)建伊始起過非常重要的作用，是江蘇省國畫院的締造者之一。林散之是江蘇省國畫院第一代精英的突出代表，因為他的加入，使得江蘇省國畫院書法藝術創(chuàng)作與研究呈現(xiàn)出了與中國畫相映成輝的高峰氣象。

他們的傾力奉獻和藝術成就，凸顯了江蘇省國畫院60年發(fā)展歷程起始篇章的學術高度，集中體現(xiàn)了江蘇省國畫院對新中國美術事業(yè)發(fā)展的重要貢獻。“九老三大家”中的傅抱石是公認的劃時代藝術大師，名垂青史；呂鳳子、陳之佛、林散之、錢松喦則是20世紀具有突出影響力的書畫藝術大師，其歷史地位不可替代。

二、藝術風格及成就

周京新院長認為，“新金陵畫派九老”包括三個層面：一、傅抱石是旗手，在精神境界和藝術追求方面都起到了引領作用，可以說，無傅不成派。二、錢松嵒、亞明、宋文治、魏紫熙是這個團隊中的核心成員，他們的藝術成就集中體現(xiàn)了畫派的整體藝術特征。三、余彤甫、丁士青、張晉、張文俊是這個團隊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他們各自的藝術修為合力支撐起了畫派的藝術水準和實力。歷史機緣把他們聚集在一起并賦予他們神圣的使命，“九老”中有八個人參加了“二萬三千里寫生”活動，張文俊因為工作原因沒能夠參加，但是他在江蘇省國畫院初創(chuàng)時期起到了重要作用。宋玉麟院長在任時，學術界確立了“九老”的概念，并得到廣泛認可。本次展覽將“九老”整體推出是有學術依據(jù)的，他們共同努力，不負使命，在20世紀中國美術發(fā)展史上寫下了燦爛的篇章。

呂鳳子、陳之佛雖然沒有長期在江蘇省國畫院工作，林散之也是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才調(diào)入江蘇省國畫院，但是他們以各自高尚的人格魅力、深厚的文化學養(yǎng)和突出的藝術造詣，深刻影響了江蘇省國畫院的學術導向和藝術創(chuàng)作。他們的影響力和輝煌成就在新中國美術史上一直閃爍著精神指引的光芒。

傅抱石（1904—1965），江西新余人，是20世紀著名的中國畫家、篆刻家、美術史論家、美術教育家。1957年任江蘇省國畫院籌委會副主任，1960年任江蘇省國畫院院長。“二萬三千里寫生”活動的組織者和領導者之一，“新金陵畫派”旗手。

傅抱石成名于20世紀40年代，給他帶來世人皆知聲譽的則是為人民大會堂主筆創(chuàng)作的《江山如此多嬌》。《待細把江山圖畫》是“二萬三千里寫生”過程中產(chǎn)生的杰作，傅抱石沒有具體去描繪險絕處，而是以個人風格獨特的“抱石皴”作“大塊文章”，整幅畫筆墨精致而灑脫，氣勢雄闊而奔放，將華山賦予了人格精神和時代氣息。對于傅抱石來說，此行的最大收獲就是確立了“思想變了，筆墨就不能不變”的筆墨當隨時代觀點。他主導的“二萬三千里寫生”和“山河新貌”展，將50年代初開始的以寫生帶動傳統(tǒng)中國畫推陳出新的運動，推向了新的高度，從而確立了“新金陵畫派”在新中國美術史上的價值和地位。

從美術史角度看，傅抱石后來的東北寫生和歐洲旅行寫生，在題材和技法上大大拓展了中國畫的表現(xiàn)力。如果說“二萬三千里寫生”和東北寫生是一種主觀的探索，是把已有的知識滲透到新鮮的感受之中，那么歐洲寫生則是中國畫筆墨在全新的景致中得到淋漓盡致的發(fā)揮，把中國畫的創(chuàng)新表現(xiàn)又向前推進了一大步。

錢松喦 太湖新貌 240cm×326cm 紙本設色 1960年

錢松喦（1899—1985），江蘇宜興人，1957年任江蘇省國畫院畫師，1961年任江蘇省國畫院副院長，1977年任江蘇省國畫院第二任院長。“二萬三千里寫生”之旅，為錢松喦進一步錘煉自己現(xiàn)實主義題材創(chuàng)作提供了絕佳的契機。在寫生中，錢松喦撰文明確表明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立場，在傳統(tǒng)基礎上結(jié)合實景創(chuàng)新，他的《紅巖》《常熟田》《延安頌》等作品成為現(xiàn)實主義題材和革命浪漫主義相結(jié)合的新中國畫經(jīng)典。強調(diào)時代精神，彰顯繪畫主題性，將蒼茫渾厚的筆墨融合重彩，在象征和視覺上呈現(xiàn)紀念碑式的藝術風格，使錢松喦成為山水畫推陳出新的突出代表，表現(xiàn)時代精神的主流名家。

亞明（1924—2002），安徽合肥人，本名葉家炳，后改為亞明。1939年參加新四軍，1957年任江蘇省國畫院籌委會副主任，1960年任江蘇省國畫院副院長，黨總支書記。亞明是“二萬三千里寫生”活動的組織者和領導者之一，也是“新金陵畫派”形成和發(fā)展的主要推動者之一。他主張“中國畫有規(guī)律而無定法”，提出“新國畫應是立足繼承民族文化傳統(tǒng)，面向生活，融匯外國美術之精華”。在“二萬三千里寫生”活動中，亞明感到借人抒情不如借景寫心，開始主攻山水。在“山河新貌”畫展中，他的《三峽燈火》《華岳一奇峰》《華山》等山水畫作品，表現(xiàn)了一種新鮮的藝術氣息。1985年在北京展出的北歐五國和亞洲東南亞旅行寫生，確立了他外國風情作品的藝術地位。如果說在20世紀美術史上傅抱石開創(chuàng)了外國風情寫生和創(chuàng)作題材，為傳統(tǒng)中國畫的革新探索出一條新路，那么亞明則是拓寬了這一條路。

宋文治（1919—1999），江蘇太倉人。1960年任江蘇省國畫院副畫師兼院長秘書，1977年任江蘇省國畫院副院長。他參加了“二萬三千里寫生”活動，受傅抱石影響，致力于山水畫創(chuàng)新。1961年創(chuàng)作《山川巨變》《韶山》《紅巖》等富有時代氣息的作品參加“山河新貌”畫展。1962年開始創(chuàng)作《江南春朝》《太湖之濱》等一系列反映江南水鄉(xiāng)太湖的作品，在美術界產(chǎn)生重要影響。晚年勇于自我否定，大膽變法，借鑒傳統(tǒng)青綠山水、淺絳山水和西洋水彩等畫法，繼而嘗試潑彩、拓跡之法，不斷開拓創(chuàng)新，錘煉自己的繪畫語言，探究中國畫發(fā)展新路，形成了筆墨雋秀、色彩清新的藝術風格。因為擅長表現(xiàn)太湖秀麗風光，所以世人常以“宋太湖”譽之。

亞明 石壕吏 106.5cm×152cm 紙本設色 1960年

魏紫熙（1915—2002），河南遂平人，原名顯文。1957年任江蘇省國畫院畫師。1960年，他參加由傅抱石、亞明率領的江蘇省國畫院“二萬三千里寫生”和“山河新貌”畫展。在寫生中主動求變，受傅抱石、錢松喦等影響，將傳統(tǒng)筆墨與新事物結(jié)合，代表作品有《天塹通途》《黃洋界》《太行奇峰》等。筆下所繪松石、飛瀑、峰巒、房舍、舟楫等筆墨沉雄，意韻壯闊，既顯傳統(tǒng)精神，又有生活新意。晚年山水畫濃墨重彩更加自由，畫風北雄南秀合一。

余彤甫（1897—1973），名昌煒，字彤甫，江蘇蘇州人。1957年任江蘇省國畫院畫師。1960年，他參加由傅抱石、亞明等率領的江蘇省國畫院“二萬三千里寫生”活動，眼界隨之開闊，筆墨也隨之奔放，突破了當年“善繪小幅，妙趣橫生”的格局。《三門峽工地》在1962年的“山河新貌”展覽中受到好評，筆墨松動蒼秀，場面宏大而壯觀，表現(xiàn)了新社會熱火朝天的建設場面，人民當家作主的主人翁精神。《長江萬里圖》以傳統(tǒng)筆墨表現(xiàn)新生活，在筆墨和內(nèi)容的整體融合上呈現(xiàn)一種秀潤風格。

丁士青（1900—1976），別名老漁，江蘇鎮(zhèn)江人。1957年任江蘇省國畫院副畫師。1960年，他參加由傅抱石、亞明等率領的江蘇省國畫院“二萬三千里寫生”活動，以傳統(tǒng)技法結(jié)合現(xiàn)代地貌創(chuàng)造了秀潤清剛、較為寫實的畫風。《紅巖》《東山新綠》《蜀江圖》等作品在1962年的“山河新貌”展中獲得好評，其中《紅巖》和傅抱石的文章《思想變了，筆墨就不能不變》一同刊發(fā)在1961年的《新華日報》上。從作品可以看出，老畫家懷著發(fā)自內(nèi)心對新社會的熱愛和感激，主動深入生活，求新求變，將筆墨和新生活很好地結(jié)合在一起。

張晉（1906—1988），江蘇蘇州人。1957年任江蘇省國畫院畫師。1960年，他參加由傅抱石、亞明等率領的“二萬三千里寫生”活動，《棗紅柿熟高山綠》《天枰楓葉》等參加“山河新貌”展，傅抱石評價他“穩(wěn)扎穩(wěn)打，畫囊特別豐富”。他的作品主題鮮明，色彩鮮艷，將傳統(tǒng)技法結(jié)合地貌特征處理得游刃有余，畫風沉雄蒼芒、秀麗明媚，突出了新社會可以使舊貌換新顏，荒山變綠洲，人民當家做主人的自豪感，有著濃厚的生活氣息。

張文俊（1918—2008），山東臨沂人。1956年參與江蘇省國畫院籌建工作，1960年任江蘇省國畫院辦公室主任。他善于從生活中提煉素材，自出機杼，繪畫作品風格鮮明，時代氣息濃郁。代表作品《洞庭春曉》《天都雨后》《梅山水庫》等受傅抱石、李可染等影響，筆墨雄健蒼茫。王朝聞評價為“描繪了有時代特征的祖國山河，中國畫的新聲”。

呂鳳子（1886—1959），江蘇丹陽人，原名呂睿，字鳳子，中年后改署鳳先生。1957年，經(jīng)傅抱石等推薦任江蘇省國畫院籌委員會主任。他是我國20世紀杰出的教育家、美術理論家、國畫家，現(xiàn)代中國畫奠基人之一，著有《中國畫法研究》《中國畫義釋》《中國畫與佛教之關系》等，對新中國成立后的中國畫沿著傳統(tǒng)溯源起著重要的推動作用，特別是對于“新金陵畫派”的形成和崛起，在理論上起著導向的作用。他在繪畫上提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推行“知行合一”的藝術主張。在他五十多年的藝術生涯中，筆耕不輟，以傳統(tǒng)文人畫筆墨表現(xiàn)蕓蕓眾生，在中國畫出新上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其《中國畫法研究》對于筆墨的要義有著獨到的見解和主張，對于正確認識20世紀中國畫的價值和人文內(nèi)涵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

宋文治 工地 157cm×81cm 紙本設色 1959年

人物畫是呂鳳子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作品，也是他繪畫創(chuàng)作最為深刻的部分，《是豈吾儕需要之和平》《春歸何處》《翻身農(nóng)民像》《老王笑》等作品真實、生動、藝術地展示了充滿動蕩、苦難和新生的歷史畫卷，記錄了時代的變遷。如果說杜甫的詩是“詩史”，那么呂鳳子的畫無疑可稱為“畫史”。在中國畫創(chuàng)作實踐中，呂鳳子對中國畫用筆的體認、研究以及主張，有矯正當時中國畫創(chuàng)作積弊的積極意義，在當代仍然有著極其重要的價值。

陳之佛（1896—1962），浙江余姚人，中國畫家，工藝美術家。又名陳紹本、陳杰，號雪翁。1957年任江蘇省國畫院籌委會副主任。陳之佛是中國圖案畫的拓荒者，著有《圖案ABC》《圖案構(gòu)成法》《中國陶瓷圖案概觀》《西洋美術概論》等，是近代中國工藝美術教育推動者和重要代表之一。同時在中國工筆花鳥畫領域里和于非闇并稱“南陳北于”。陳之佛的工筆花鳥畫創(chuàng)作經(jīng)歷了兩個不同的時期，新中國成立前，他的作品題材多為寒梅、殘荷、雪雁、凍雀等，畫面呈現(xiàn)出冷逸孤寂、淡泊寧靜的藝術風格。新中國成立后，他的花鳥畫創(chuàng)作開始傾注于對新社會風貌的體悟，《春江水暖》《和平之春》《海棠綬帶》等均是這一時期創(chuàng)作的經(jīng)典作品，顯現(xiàn)出濃郁的時代氣息。陳之佛主動求變求新意識，在新中國畫壇上形成獨樹一幟的藝術風格，開工筆花鳥畫一代新風。

林散之（1898—1989），南京江浦人，名霖，又名以霖，字散之，號三癡、左耳、江上老人等，1963年任江蘇省國畫院畫師。林散之在1972年中日書法交流展時一舉成名。他是“大器晚成”的典型，也正因為他出大名很晚，數(shù)十年寒燈苦學，滋養(yǎng)了他書法的氣、韻、意、趣，使之能達到超凡入圣的境界。林散之的筆法主要得益于黃賓虹先生所倡導的 “五筆七墨”法。綜觀林散之的書法作品，中側(cè)鋒互用，變化微妙，純中鋒的運用使得線質(zhì)厚重、圓潤、飽滿，側(cè)鋒則清雅、秀潤、恬淡，對長、短線控制把握得非常精準，極大地增強了筆畫的豐富性和耐品性。他在用墨上如作寫意畫，濃、淡、枯、濕交相輝映。林散之最大的貢獻在草書，其代表作有《中日友誼詩》《許瑤詩》《論懷素草書》等，被譽為當代“草圣”，是20世紀成就最高的書法家之一。

魏紫熙 唐人詩意 150cm×82cm 紙本設色 1979年

三、對當代中國畫、書法創(chuàng)作的啟示

“九老三大家”的作品整體呈現(xiàn)出“和而不同”的藝術風貌：傅抱石雄渾灑脫、筆墨淋漓，錢松喦渾厚沉著、古拙蒼勁，亞明縱逸空靈、瀟灑奔放，宋文治清秀潤澤、墨彩氤氳，魏紫熙渾樸蒼厚、北沉南秀，余彤甫蒼秀潤澤、溫婉秀麗，丁士青嚴謹峭拔、清麗淡雅，張晉工整細勁、色彩艷美，張文俊繁復多變、質(zhì)樸無華，呂鳳子樸拙雄厚、簡逸高古，陳之佛冷逸空靈、工整明麗，林散之縱逸飄舉、恬淡蒼古。正如周京新院長所說，“九老三大家”的藝術成就給了我們重要的啟示：一、他們總是各自帶著藝術創(chuàng)建的理想去深入生活，有的放矢；二、他們始終堅定不移地以自己的方式追求傳統(tǒng)經(jīng)典，絕不盲從；三、他們總是以科學的態(tài)度追求標新立異，和而不同。

因此，對前輩的敬仰不能停留在亦步亦趨上，我們繼承“其命惟新”精神就是要有自己的藝術創(chuàng)建，在深入生活的基礎上，追求經(jīng)典，科學創(chuàng)新。

（作者為江蘇省國畫院美術理論研究所副所長）

余彤甫 橘園豐收 157cm×83cm 紙本設色 1959年

丁士青 水庫工地 99cm×63cm 紙本設色 1960年

張晉 香洲 96cm×59cm 紙本設色 1979年

張文俊 山倒海翻 138cm×68.5cm 紙本設色 1964年

呂鳳子 羅漢 72cm×35cm 紙本設色 1931年

陳之佛 花枝春禽 78cm×36.7cm 紙本設色 1947年

林散之 行書論畫一首 183cm×97.5cm 紙本 1980年

責任編輯：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