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張柏芳
民國白富美開飛機、闖西北、寫專著福建俠女林鵬俠
本刊記者 張柏芳
我國是目前世界上培養空軍女飛行員數量最多的國家。自1951年我國空軍招收第一批女飛行員起,已累計培養了10批500多名女飛行員。
而早在上世紀30年代,我國就已出現了一批女飛行員,她們多是自發出國學習航空航天知識,學成后回國。據方雄普所著《華僑航空史話》記載,1915年前后,美國華裔盧佐治夫人在舊金山學習飛行,此后在中國、法國等國家,相繼有數名女華僑和中國女子學習飛行,1929年赴英的莆田人林鵬俠,就是中國早期的女飛行員之一。
林鵬俠從小就胸懷大志,女兒身的她卻有一顆男兒心。
她的父親林心香,原是亞細亞火油公司莆田分公司經理執事,20世紀20年代辭去這個職務,舉家下南洋,在新加坡做起了橡膠生意。他經營的橡膠園后來雄霸一方,成為行業龍頭,人們稱他為“橡膠大王”。
原本可以安靜地做一個白富美,然后接手父親的事業,出任CEO,嫁給高富帥,走上人生巔峰,可是林鵬俠并不安于做一個嬌滴滴的富家女。
林鵬俠年少時曾就讀于哲理中學。哲理中學最早叫培元書院,1878年由美國人在莆基督教衛理公會創辦。在這所教會創辦的學校里,她學習西方先進的自然科學知識,參加現代體育運動,也了解西方社會,認識到發達國家女性的社會地位和作為。
高中畢業后,她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天津某高校,后又到上海求學。盡管如此,國內的教育還是無法滿足她強烈的求知欲。1925年,與家人商議后,她前往美國留學,攻讀經濟學。
林鵬俠原名林淑珠,從小就非常崇拜花木蘭和秋瑾。面對滿目瘡痍的祖國,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出國留學的初衷也是為了回國。她覺得自己的名字太小家子氣了,于是將名字改為林鵬俠,字霄沖,寓鵬程萬里、俠肝義膽、氣沖霄漢之意。
海外求學的機會,讓她見識了英美國家發達的文明,更看清了中國的貧弱,一個非常大膽的構想在她的腦海中浮現。
1929年,林鵬俠完成美國的學業后,前往英國學習軍事航空技術,成為了一名翱翔藍天的飛行員。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半年后,日本武裝入侵上海,制造“一·二八”事變。當時,林鵬俠正在新加坡代父親經營橡膠產業,事變發生后,在家鄉莆田的母親緊急發電報給女兒:“駕機迅速歸國服務戰地。”

林鵬俠(1907—1979),莆田人,時稱“我國唯一女飛行家”,上世紀30年代孤身前往我國西北地區考察,并將沿途所見著成《西北行》一書。
這封電報像是一束火苗,點燃了林鵬俠心中義憤的干柴。她心想,報國的機會到了,一身本領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1932年春,林鵬俠懷著一腔熱血回到祖國,直奔上海。誰知,以蔣介石為代表的南京國民政府堅持“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還派代表與日本簽訂《淞滬停戰協定》。她胸中剛剛燃起的熱焰,被澆了個透心涼。
“爾為一女子,如作西北壯行,尤能打破國人畏難之心理,則所助于國家開發西北者,其效匪淺。”
陰霾籠罩著中華大地,對日寇的痛恨和對祖國的痛惜,交織在林鵬俠心中。眼見報國無門,她回到了莆田。
這段經歷在她后來撰寫的《西北行》一書中有簡要的記述:“‘一·二八’滬戰時,余方留新加坡,代余父董理所營之橡園事業。一日奉母電,召余迅速歸國服務戰地。欣然命舟,至則《淞滬協定》已成,失望不可言說。乃廢然買棹,省親于莆田故鄉。”
《西北行》是林鵬俠到我國西北諸省考察的見聞記錄,而她的首次西北行,與她的母親有關。
正當林鵬俠因一腔熱血無處可灑而有些心灰意冷的時候,母親楊玉英鼓勵她去西北考察。
楊玉英雖然是一個家庭婦女,但是她對國家局勢的關注,絲毫不遜于當時的有志青年。《淞滬停戰協定》簽訂之時,恰逢國民政府發動一場開發西北的運動,她潛心研究兩個月,對西北問題有了一個全面的認識,認為“吾國之國防當在西北”。
但西北氣候惡劣,交通不便,連年蝗災、旱災為患,國人多視其為畏途。楊玉英告訴女兒:“爾為一女子,如作西北壯行,尤能打破國人畏難之心理,則所助于國家開發西北者,其效匪淺。”
考察大西北,不僅僅是因為“聆母之訓”,這個想法在林鵬俠心中醞釀已久。
在國外留學時,有一次同學們聚在一起閑聊,說到各自的家鄉。聽說她來自中國,一個外國同學驚呼:“我知道中國,聽說中國的西北是世界的天堂,有世界上少見的神秘寶藏。”其他人也紛紛表示贊同,那時,她心中的自豪感幾乎要涌出胸口。
很多人沒去過中國,但卻久聞大名,心向往之,紛紛向她詢問西北的地理氣候、人情物產等,把她問得瞠目結舌,她前一秒有點激動的小心臟,又立刻被羞愧感包圍。
自此之后,她“分其讀書余力”,投入對祖國大西北的專題研究。
1932年11月24日,林鵬俠從上海出發,30日抵達西安,開始了她對西北陜、甘、青、寧各省的考察。
這次考察歷時半年,潼關、祁連山、嘉峪關、西寧、六盤山、包頭,都留下了她的足跡。她一路走,一路將沿途所見所聞記錄下來,不時在后面添上自己的感受和想法。這些日記或游記式的文字,在她的考察結束后,被編輯成冊,即為《西北行》。
林鵬俠從小未纏足,平時的裝扮一貫英姿颯爽,喜歡戴一頂帽子,這種裝扮讓很多人將她錯認為男子。
有一次,林鵬俠行至青海西寧湟源縣日月鄉哈城村,鄉長一見到她,就“脫帽行三鞠躬禮,狀至誠懇”,還“老太爺”“老太爺”地叫她。上前詢問方知,鄉民們誤以為她是南方來的男子,故行此上禮,并以“老太爺”稱之。林鵬俠連忙把帽子摘下,露出一頭長發,盡管如此,大家仍是半信半疑。


舊時蘭州特有的馱轎
還是在西寧,湟中縣的魯沙爾鎮,林鵬俠參加當地的民族聯歡跳舞大會。氣氛正歡,忽有一貌美女子,手持酒杯,扭動著腰肢來到林鵬俠面前,引得眾人哄堂大笑。原來在當地,若是女子屬意某個男子,就在這種酒會上,邊唱邊舞至該男子面前,將酒碗遞給他,以此來表達愛慕之意。
這次西北行,不僅讓林鵬俠見識到了祖國邊疆的壯美風光,也讓她對各地的氣候、物產、社會風貌等情況,有了真切的了解和體會。
1933年4月24日,距出發日已經過去了五個月。這天傍晚,林鵬俠正坐在牛皮筏上穿越甘肅、寧夏交界處的黑山峽。
西北地區交通不便,在這次漫長的行程中,她坐過汽車、火車,騎過馬,乘過騾車,從蘭州前往青海時,她還雇了一輛蘭州當地特有的夾窩(馱轎)。剛開始覺得挺新鮮,可是沒走幾里路,她就覺得頭暈目眩,但也只能這么顛簸著到了青海。
沿河而下,行至今吳忠市金積鎮,當地的村民在地里勞作,嘴里還哼著小調,林鵬俠在《西北行》中將這幅景象描述為“亦似較富足,不如甘肅之苦寒,人民均有生氣”。
身為女性,林鵬俠尤為關注西北地區女性的生存狀況。
一路走來,她發現不少地區的女性地位低下,買賣婚姻陋習嚴重,婦女婚姻主權多由父兄包辦。
另外,西北大部分漢族百姓仍以小腳為美,纏足之風盛行。途中林鵬俠曾遇到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像“天上安琪兒”,可“天使”同樣逃脫不了纏足的厄運。女孩的母親告訴林鵬俠,如果不這么做,孩子長大之后是嫁不出去的。林鵬俠驚嘆之余,深為惋惜。
與此相比,西北地區一些少數民族女性的生存狀況反而要好一些。據《西北行》記載,當時的藏族婦女“身體強健而魁梧,且精騎射,喜操作,尚節儉,活潑而勇敢”。不僅如此,她們還掌握著家中的經濟大權,男子需仰仗主婦生活,形成女尊男卑的社會風俗,在婚嫁方面則提倡自由戀愛、婚姻自主。
在青海時,她發現西北回族的諸多風俗已經完全和漢族相同,在禮教、纏足等方面完全漢化,僅在宗教信仰上有所區別。
她認為,回族婦女最大的特點是愛好清潔,“房間灑掃,一塵不染,家庭整秩,不稍紊亂”,沿途所見的回民家庭,不管多么貧窮,家里永遠保持著干凈整潔的狀態,身上的衣服就算破舊,也是洗刷干凈、縫補完整。
1934年12月,林鵬俠與胡蝶、宋美齡、何香凝、丁玲和倪桂珍(宋氏三姐妹之母)一同被《良友》畫報評為“上海的標準女性”,一時成為風云人物。與其他幾位不同的是,林鵬俠是憑借著她獨特的冒險精神獲評的,而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標準”。
一位上海友人為她作過一首詩,是她心路歷程的準確詮釋:“數載航空汗漫游,壯懷洗盡女兒羞。關心家國修才技,留取他年擊寇仇。”
1936年1月,30萬字的《西北行》在內地出版。15年后,28萬字的《新疆行》才在香港出版。新疆本是林鵬俠首次西北行的最后目的地,但卻因發生戰亂,最終沒有成行。
林鵬俠在《新疆行·自序》中寫道:“其后,十數年間曾數度作入新之計劃,雖結果都成泡影,而此志終未移易。”
1937年,林鵬俠計劃從新加坡出發,經印度,翻越“世界屋脊”帕米爾高原,進入南疆。去印度的護照已經辦好,可是準備啟程的時候,父親病危的消息突然傳來。她急忙趕回莆田,新疆之行再次夭折。
不久之后,“盧溝橋事變”爆發,烽火彌天,林心香的病也逐漸惡化,沒過多久就離開人世。國家的危難和至親的離去,讓林鵬俠“抱恨終天,無心遠游”。1941年和1945年,她又兩次計劃前往新疆,都因中途有事未能成行。
直到1948年夏天,林鵬俠16年的夙愿才終于達成。這次新疆之行歷時一年,行程二萬里,她的足跡“得遍天山南北”,自稱此為“平生一大樂事也”。
林鵬俠的西北行進一步推動了國人對西北的關注,她在途中的游記也被發表在《良友》畫報上。
2000年8月,寧夏人民出版社將林鵬俠的《西北行》重版發行,列入“走進大西北叢書”。2012年12月,《新疆行》經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楊鐮重新整理,由中國青年出版社編入“20世紀人文地理紀實”叢書再次出版。
抗戰后期,林鵬俠與胞妹林蔭民在家鄉莆田創辦了《莆田新報》,后改名《福建新報》。她在發刊詞中寫道:“冀于生死存亡千鈞一發之際,闡揚民族正義,一面鞭策政府,守土守民;一面警惕民眾,協助政府,俾舉國上下,了然民族大義,筑成萬里長城。”
她的辦報理念,與她的抗戰精神及西北行的目的,是一脈相承的,旨在鞭策鼓舞,并協助政府抗日救亡,呼喚民族大義,團結民心。
其間,林鵬俠為戰事需要,經常出入重慶、上海、南京、廣州、武漢等地,宣傳抗戰救國,并與宋慶齡及民盟負責人張瀾等交往甚密。后來林鵬俠加入民盟組織,當選為民盟中央委員。

林鵬俠十分關注教育問題,深知“國家之強弱,惟視教育之興衰以為正比例”。考察西北時,每到一個地方,她都會參觀當地的學校。抗戰期間,她在家鄉創辦了莆青中學并出任校長,其宗旨為寄托國家前途的希望于青年。為了培育人才,她還把復旦大學中文系畢業的弟弟林鴻才等人聘請過來任課。
抗戰勝利后,林鵬俠前往美國。1949年,她應邀回到祖國,參加了新中國成立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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