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東山，一步一步來

建設東山，一步一步來

谷文昌解決了困擾東山幾百年的“沙虎”之患，為當地的發展鋪開了一條康莊大道。而建設一個新的海島，最忌急功近利，他早已在心中一步一步規劃好了。

“我們試過了，不行”

1958年，“大躍進”的口號響徹全國，“浮夸風”也吹進了剛剛在與風沙的抗爭中贏得勝利的東山島。

在地區評比的圖表上，東山養的豬還不如外縣的豬尾巴大。谷文昌心里有數，擲下鏗鏘有力的四個大字：實事求是。年終東山縣超額完成生豬調撥任務，在地區評比表上，“豬尾巴”變成了“豬頭”。

那時候，島外都在大煉鋼鐵，可是東山缺少用來燒火的木材，也沒有什么礦產。谷文昌便命人在縣委大院里土法建造了一座煉鋼爐，生上火沒幾天就下令熄火。對前來檢查的人，谷文昌就說了一句話：“我們試過了，不行。”

“千斤稻，萬斤薯，大肥豬，大如牛。”到處都在爭放名為“浮夸”的衛星，可是肥豬沒有大如牛，只見牛在天上飛了。

上頭要求推行2寸×2寸的水稻密植和地瓜深穴密植，一畝地能產噸半糧、萬斤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勞民傷財、不切實際博政績的事，谷文昌決定到自己這里為止。

要在東山搞水稻、地瓜密植，通風是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谷文昌在縣委領導班子會議上提議：“先搞點試驗田，看看再說。”

試驗先后在埕英大隊和梧龍大隊進行。

谷文昌在坑北村參加勞動

埕英大隊要種的是水稻，可是剛種下不到一個禮拜，根都悶壞在地里了。后來又嘗試種地瓜，可是葉子剛剛鋪滿地面，就發生病蟲害，噴藥也毫無作用。

梧龍大隊則是在一畝沙質地嘗試深穴密植地瓜，一段時間過后，長出了繁盛的綠葉，但不是萬斤薯，而是萬根須。

試驗宣告失敗。

上面派人下來檢查成果，谷文昌還是那一句話：“我們試過了，不行。”

不準東山餓死一個人

當“大辦食堂敞開肚皮吃飽飯”的時候，食堂的大鍋里卻沒有飯吃，有些人還得了水腫病。谷文昌面對現實，直言不諱：“革命的目的，就是為了群眾生活，如果我們不關心群眾疾苦，就是沒有群眾觀點，就無所謂革命。”

他建議漁業部門向災區群眾每人出售幾十斤雜魚，鹽業部門供應低價鹽，向地委、專署報告實際情況。縣委做出決定：“不準在東山餓死一個人！”要特別關心婦女、兒童、老人；機關干部要下基層，組織農民搶種蔬菜和早熟作物，安排生活；組織醫生、護士下鄉巡回醫療，為群眾治病。同時，地委、專署向東山調撥了200萬斤糧食。

谷文昌還與縣委辦公室、組織部的同志到困難較大的樟塘村蹲點，住在農民的柴草間里，一日三餐和百姓吃在一起，白天一起勞動，晚上圍在一起開座談會，商量抗災和恢復發展生產的對策。

當時谷文昌的身體狀況并不好，得了胃病和肺病，常常頭昏、咳嗽、出冷汗。隨行的同志看不過去，就瞞著他找醫生開了證明買來一斤餅干給他補充營養。谷文昌得知后，嚴肅批評并讓退掉。他說：“我們要和群眾吃一樣的飯、受一樣的苦、干一樣的活，群眾才會信任我們。”經過幾個月的艱苦奮斗，他終于帶領東山人民度過了最為難熬的日子。

作為縣委書記，他對底下的干部嚴格要求：堅持群眾路線，發揚優良作風，到農村工作時，不當東轉西看的“風水先生”；說話辦事一是一、二是二，不弄虛作假；吃飯住宿不搞特殊；關系群眾的事同群眾商量，不能強迫命令。他說：“我們既然是為人民服務的，為什么不多聽聽群眾的意見呢？”

他還要求干部們：“把政治、技術、業務結合起來，孜孜不倦地學習。結合的最好方法是做什么學什么，管農業的，要懂農業、會干農活，管鹽業的要會制鹽坎、曬鹽。不僅要從書本上學，還要從實踐中學。”他不是只動動嘴皮子，凡事都以身作則，不僅刻苦學習理論，而且帶頭學習技術。

谷文昌一年到頭，大部分時間在基層。東山的山山水水閃動著他的身影，村村寨寨留下他的足跡。在田頭，他與農民席地而坐談生產，在村舍，他與農民一道卷著土煙拉家常。全縣四五百位生產隊長，他大都能叫出名字來。

干部找他匯報工作，群眾找他反映問題，他什么時候都不煩，三更半夜也不嫌。他自己常年穿一雙黑布鞋，深入到田間，挽起袖筒植樹，卷起褲腳犁田，拿起鋼釬打石頭，群眾想什么，盼什么，他就帶領群眾干什么。這樣的縣委書記，怎能不贏得群眾的信任呢？

把海島變半島

東山島地處福建東南海域，與大陸的最近距離不過五六百米，但水深浪高，給群眾的生產生活帶來很大不便。千百年來，舟覆人亡的慘劇時有發生。

世世代代的海島人，總想有一天奇跡出現，天上的哪一路神仙修一條海堤，架一座彩橋，把東山與大陸相接，使孤島變成半島。可幾百年、幾千年過去了，奇跡沒有出現，“精衛填海”只不過是神話。上世紀50年代的東山，人力、財力都非常有限，修一條海堤談何容易。

谷文昌在東山漁區調研

在谷文昌的帶領下，東山建起了1.8萬公畝鹽場，最高年產達3萬噸，為當時的東山創造了可觀的財政收入，至今仍發揮著較好效益

但“把海島變半島”是人民群眾迫切的愿望。把海島與大陸連接起來，不僅方便群眾，讓東山百姓免除舟楫之苦，而且好處多多：能夠促進海島發展，擴大對外聯系；有利于加強戰備，鞏固國防；促進發展養殖，利用苦鹵制造化工原料；圍墾鹽田，擴收漁鹽之利；沿堤修筑渡槽，引大陸淡水入島，解決人畜飲水、澆地用水。

谷文昌說：“人民的需要就是我們的工作。我們要敢闖新路，勇往直前。”他反復聽取群眾和技術人員的意見，與縣委、縣政府的同志醞釀討論，最后毅然拍板：修一條海堤。

谷文昌擔任建堤領導小組組長，縣長樊生林任指揮。經過勘察設計，他們決定修一條從東山縣八尺門至云霄縣的海堤。這一段海水最深處10.9米，全長569米，外延公路1000米。大堤高出水面5米，底寬110米，頂寬13米，防浪墻高6.25米。初步測算需投入普通工、船工、技工100萬個工日，土、石、沙料約50萬立方米，總投資200萬元。這可不是個小工程。

福建省委、省政府和龍溪地委、專署批準了這一方案，由國家投資，福州軍區、龍溪軍分區全力支持。

1960年初，工程動工，樊生林吃住在工地，全力以赴，具體指揮。東山縣民工是主力，龍海、云霄、詔安等地的民工、船工、技工以及駐島部隊指戰員、機關干部等，組成了浩浩蕩蕩的筑堤大軍。谷文昌經常到工地檢查指導，參加勞動。

經過一年多的艱苦奮戰，1961年6月，海堤竣工。天塹變通途，海島變半島的美夢終于成了現實。

如今，從東山開往四面八方的大小車輛，日夜在海堤上穿梭。高21米長4公里的雄偉渡槽，跨過海堤，把云霄縣的淡水引入東山，造福當地。

谷文昌經常告誡自己：“世上沒有永遠不變的事物，必須不斷前進。”東山原來沒有一條像樣的公路，谷文昌就帶領群眾修路。到上世紀60年代中期，東山實現了村村可以開進汽車、拖拉機。現在四通八達、縱橫交錯的公路網，就是在當年基礎上建成的。

民生工程建不完

東山缺水，十年九旱。谷文昌帶領全縣人民大辦水利，一眼眼水井、一處處塘壩、一座座水庫、一條條管道逐步建立起來。全縣最大的紅旗水庫干支渠長達13公里，目前仍灌溉著6000多畝土地，而且以水庫為水源建起了自來水廠，為城鎮居民、碼頭、企業提供用水。

1963年大旱，連續241天沒有下雨，谷文昌和縣委副書記陳維義等同志到群眾中總結抗旱經驗。

“地面無水向地下進軍！”打大井、深井、塘中套井……在眾人的努力下，285處永久性抗旱工程、892處臨時工程建了起來，再加上省政府調來抽水機支援，這一年的收成保住了。

東山還是一個易澇的地方，特別是遇到海潮，“一次水淹，三年絕收”。谷文昌請水利部門統一規劃，建水庫、修水渠，挖溝排洪，筑堤建閘防海潮。

1961年8月，東沈、南埔、樟塘等村，又一次暴雨成災。谷文昌和縣委副書記靳國富、辦公室主任林周發冒雨趕到，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查看水勢。情況探明后，他們當即研究決定，清理舊溝、開挖新溝，筑海堤、建閘門、修揚水站，使之抗旱、排澇、防潮三全其美。

工程完工后，一條長1500米、寬50米的鴻溝既可排水又可蓄水，兩座13孔節制閘，有效地發揮調控作用。這些村莊不僅擴大了500多畝耕地，而且糧食、甘蔗、花生大幅度增產。直到今天，這些免除了內澇、擴大了灌溉的土地，仍然是豐產田。

建海堤、防海潮，發展多種經營，也是谷文昌的日夜所思。當時的岐下、西崎等7個自然村，深受海潮之害、無路之苦。于是縣委決定修一條1300米長的海堤阻擋海潮。海堤建成后，大路相通，保護了群眾的生命財產。

縣里還建起了1.8萬公畝鹽場，最高年產達3萬噸，為當時的東山創造了可觀的財政收入，至今仍發揮著較好效益。

東山土地不多，谷文昌經過調研，又提出了“以海為田，向海域進軍”，鼓勵東山人民大力發展制鹽、捕撈、養殖。

新中國成立初期，全島漁船都是破舊的木船，網具落后。谷文昌與漁民乘船出海，體驗漁民生活，到漁民中調查實際情況，千方百計帶領群眾改造舊船，改進網具，重建后澳避風港，漁民們都對他十分感激。

當時的東山，文化教育十分落后，全縣兒童入學率很低，沒有一處文化娛樂場所。對此，谷文昌提出了抓教育、抓掃盲。

為了讓群眾聽到廣播，他請鹽場贊助，建起了有線廣播站。東山成為當時全省第一個村村通廣播的縣。

當地群眾喜歡看潮劇，他就提議建潮劇團，沒有武功師傅，他從家鄉請人來傳授武功。為了繁榮當地文化生活，他多次鼓勵文化館的同志創作好作品，廣泛開展農村文化活動。經多方籌資，東山建起了劇場、影院，至今仍在使用。

（本刊綜合整理，東山谷文昌精神研究會供圖）

谷文昌主持興建的紅旗水庫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