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是典型的“川妹子”:個頭不高,偏瘦,微黑,面容清秀,神色中還保留著一種青澀,眼神中混合著慌亂、害怕,甚至有點無辜。
她是在火車上被抓獲的,警察從她的鋪位枕頭下面發現了一包東西,經檢驗,是海洛因,重約200余克。她目光閃爍地不承認自己知道那是毒品,說朋友告訴她那是“提神的藥”,發現會被沒收,錄口供時說不知道就沒事了。“這么簡單,人家會花錢讓你帶這藥?”我當然不相信,問道。她轉了轉眼珠,想辯解,卻又沒說出什么。
錄完口供,我一邊整理東西,一邊隨口問她:“你進了這里,孩子怎么辦?”我知道她年紀雖不大,卻已經有了一個一歲多的孩子了。沒想到聽我這一問,她立即就哭了:“不知道。臨走把孩子托給別人,說好兩三天就回去,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說著時,大顆大顆的淚珠斷線似的滾落,傷心得肆無忌憚。等她平息下來,我不由又和她多聊了幾句。
通過聊天,我得知,她是四川南充市人,農民,家里孩子多,負擔重,15歲初中畢業她就離家外出打工,先是在南充,后來輾轉到廣東上海等地,因為沒有什么技術,做過最多的是餐廳服務員。18歲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比她大十幾歲的男人,沒領結婚證,住到了一起,后來男人走了,再無音信,不久后,她生了一個女兒。孩子出生了,她覺得沒有臉面回自己家,只好獨自養著孩子,因為照顧孩子,也不能打工,經濟上很吃力。
好在她有一個情同姐妹的閨蜜,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閨蜜收留了她,兩個人相幫著,才能緊巴巴地把日子過下去。閨蜜比她大幾歲,是四川犍為縣農民,同樣是中學畢業,外出打工,同樣有一個孩子,唯一的區別是,閨蜜領過結婚證,也領過離婚證。
閨密在KTV認識了一個叫“團長”的男人,比她們大十幾歲,從四川往西安帶東西的活,就是“團長”介紹給閨蜜的。兩人帶一次東西,可以“掙”兩三千元,閨蜜每次分給她一千元。一共帶了三次東西,都沒事,這是第四次,沒想到就被警察抓住了。她指認了閨蜜,供出了“團長”,卻不知道“團長”的真名。閨蜜也不知道。
“我會被判刑嗎?”她問我,有點可憐巴巴的。“你覺得呢?”我沉吟了一下,反問她。“她們說會很重。”她有些緊張地盯著我,試圖從我的表情里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知道把你們叫什么嗎?”我溫和地問她。
“知道。”她低下頭去,過了半晌才接道,“叫騾子。”
“騾子運的是貨物,而你們運的是毒品。”聽了我的話,她更深地低下頭去。
訊問一同被抓獲的她的“閨蜜”時,“閨蜜”同樣矢口否認知道運的毒品。和她不同的是,“閨蜜”給自己做了很多的辯解,丈夫背叛了她,家庭拋棄了她,沒有人幫助她,而“團長”欺騙了她……一樣年輕的面孔,一樣哭得涕淚縱橫。
說實話,對于這兩個被稱為“騾子”的女人,不管是誰,感受都會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正是花一樣的年紀,那么小的孩子的母親,居然為了金錢走上犯罪道路,身陷囹圄之后,無論她們本人,還是孩子,其命運都令人同情。然而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之所以能走到這一步,最大的原因還是在于她們自身。
除此以外,難道沒其他的原因了嗎?家境不好又多子女的家庭,女孩子當然地不受重視,還未成年就任其走向社會;而在這些弱勢的女性面臨生活困境時,社會對她們的救助也是不到位的,甚至是缺失的。她們的人生之所以能偏離到一條危險的犯罪之路,犯罪分子之所以能成功誘惑她們甘當“騾子”,難道沒有這些因素在其中起作用嗎?在當前的毒品犯罪中,犯罪分子將目光瞄準在未成年人和女性身上,利用其輕信、辨別是非能力不強、生活弱勢等弱點,使其成為運輸毒品的“騾子”,這已成為一種多發現象,需要引起特別的關注、預防和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