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

生命好在無意義，才容得下各自賦予意義。假如生命是有意義的，這個意義卻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尷尬狼狽。——木心《素履之往》

《道情》（乙未卷） 秘密后院

處暑不出，秋老虎，《無言即是懷仙處》的簫聲響起，暑熱頓時散去，心靜了。匡笑余這個四川人在廣州組織了一支“秘密后院”樂隊，開了一個叫江湖邊的酒館，酒館的日常黑板上寫著：宜低語、聽琴、淺斟小酌，忌浮躁、閑愁、不知歸路，很像單向街圖書館的單向歷。秦琴、中阮、三弦、古琴、簫這些民族樂器和木吉他、口琴和大提琴這些舶來樂器共同營造出一種窺視身外之身的意境。主唱匡笑余在做音樂之余，靜心且系統地閱讀傳統典籍，從禪學和道家的書籍中汲取精神營養。蟄伏一段時間后，秘密后院開始做概念專輯，匡笑余解釋說，這關乎作者的精氣神、對天地人的觀念、看法，而不是簡單的歌的拼湊。后院的專輯是寫給未來，一個容得下清凈的世界的。匡笑余并不覺得自己嚴肅，說樂隊成員一個個活潑得很，他們只是在音樂里認真，在用音樂嚴肅地成全自己。匡笑余酷愛杯中物，喜歡邊喝酒邊唱歌，他的作品中也彌散著酒意，“浮云身世兩悠悠，何勞身外求。天上月，水邊樓，須將一醉酬。陶然無喜亦無憂，人生且自由。《阮郎歸》。” 他有枕邊放書的習慣，喜讀《世說新語》，劉伶的隱居是一種“酒隱”，隱于酒，不得已而為之，無法脫去自己性情，便隱匿于酒，借酒消心中塊壘。道家唱情，僧家唱性，儒家唱理。《清稗類抄》有載：“道情，樂歌詞之類，亦謂之黃冠體，蓋本道士所歌，為離塵絕俗之語者。今俚俗之鼓兒詞，有寓勸戒之語，亦謂之唱道情，江、浙、河南多有之，以男子為多。而鄭州則有婦女唱之者，每在茶室，手搖鐵板，口中喃喃然。”《歸隱》的歌詞“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紫綬縱榮怎及睡，朱門雖貴不如貧。”出自自比許由、商皓，隱居華陰山，羽化登仙的陳摶老祖。陳摶是“睡隱”，“向青山頂頭，白云堆里，展開眉頭，解放肚皮，且一覺睡。”堪笑塵世中，不知夢是夢，這種勸誡或許正合偏愛道家的匡笑余的口味。

《發光曲線》Glow Curve

朋友發來一首曲子《浮山》，樂隊名字卻是英文的——Glow Curve。聽了一下，簡單歸類為后搖，查了一下，居然有很多標簽：數學搖滾、迷幻樂、硬核、后朋克、實驗、跳舞、雷鬼。不知數學搖滾為何物，學習了一下：數學搖滾曲風大多混合噪音搖滾（Noise rock）、后搖滾（Post rock）、前衛搖滾（progressive rock）、簡約音樂（Minimal music）、電子音樂（Electronic music）等。它的一個特點是編曲復雜，經常使用不規則停頓或開始、不自然節拍結構（odd time signatures）、棱形旋律（Angular melody）、對位法（counterpoint）、延伸和弦（extended chords）、不協調和弦（dissonant chords）、非典型和弦進行（atypical Chord progression）。一般搖滾樂都以 4/4 拍 作歌曲結構，而數學搖滾則頻繁使用不對稱節拍，如 7/8 拍， 11/8 拍， 13/8 拍，并于歌曲中交錯換拍， 例如一小段 9/8 拍，轉換至 8/8 拍 ，再轉換至 6/8 拍，讓聽眾有錯摸的詭異感覺。又例如，在同一首樂曲使用 3/4 拍的鼓、4/4 拍的吉他、3/4 拍的低音吉他，卻讓每樣樂器巧妙地于不同音軌上“對在一起”，聽起來又順暢不礙耳。因復雜結構如數學運算，故此稱為“數學搖滾”。好吧。這個樂隊有四個成員，兩個初中文化水平，解釋樂隊名字為何從迷宮改為發光曲線，他們解釋說：這是一切生活和精神的縮影，眾生都在一個迷宮的里生存，尋找出口，玩得很開心，也很痛苦。我們卻造了一架宇宙飛船，我們走了，我們不跟你們玩了，飛船飛離這個迷宮，人們只見到一道發光曲線遠遠向另外一個空間駛去。這代表了我們對于現實法則的背叛和對真理的追尋。這是很哲學化的改變，不是改著玩的。好吧。《發光曲線》收錄了六首曲子，雖然偶有人聲，但基本上算純器樂專輯。雖然絲不如竹，竹不如肉，但樂隊成員坦承“我們唱得太差，再積累幾年我們會出一張純人聲的唱片。期待吧。總歸是形式嘛，在它背后支撐它的是我們的精神力、價值觀和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