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狗記

■張曉光

尋狗記

■張曉光

張曉光 ，1957年出生，自幼閱讀大量文學作品。1974年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先后在《工人日報》《江蘇工人報》等報刊發(fā)表小說、散文數十篇。

小黑是吳強家小狗的名字，小黑不是名犬，也不是鄉(xiāng)下那種半吊子純土狗，是雜交的二混子狗，個不高，比咱們常見的京巴狗稍高些，渾身黑，沒什么特別之處。兩年前吳強回老家辦事，小黑剛斷奶會吃食，吳強聽說小孩子多跟動物接觸，對提高智力有幫助，就順車將小狗帶回家了，權當給5歲的小孫子吳浩弄個玩具。

大家都知道吳強家住在金山小區(qū)東片別墅區(qū)。吳強家別墅一至三層，1000多平方，外帶半畝地的院子，養(yǎng)個小狗倒顯得熱鬧。孫子浩浩有了小黑以后，再高級昂貴時尚的玩具都失去了興趣，一心撲在狗身上，整天跟小黑形影不離。

金山小區(qū)東片是別墅區(qū)，西片全是高層住宅，高層住宅一般是不宜養(yǎng)狗的，因此金山小區(qū)養(yǎng)狗的真是鳳毛麟角。吳浩有個寶貝小黑，跟他般上般下的十幾個小朋友都喜歡小黑狗，成了吳浩的好朋友，這些小孩子，帶著小黑到處瘋跑，倒是小區(qū)的一大景觀。

一天中午，這群孩子正在小區(qū)假山旁邊玩得熱鬧，杜彬的爺爺要帶小杜彬去學書法。杜彬正和小伙伴們玩得起勁，不愿去，就跑著躲爺爺。小黑見到陌生人，就不友好地追著杜彬的爺爺叫，杜彬的爺爺硬將杜彬抓住塞到三輪車廂里，開車就走，小黑就追著車叫，險些咬住杜彬爺爺的褲角，杜彬爺爺很有些惱火，他想孫子經常和這個小狗玩，萬一哪天讓狗咬了，得了狂犬病，那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他決心除掉這個禍根。

杜彬爺爺從小在鄉(xiāng)下長大，一眼看出小黑是條小公狗，他知道鄉(xiāng)下妹妹家也養(yǎng)著一條叫小花的京巴母狗，他有了計劃。過了幾天，杜彬爺爺到鄉(xiāng)下妹妹家，用電動三輪車將小花帶到金山小區(qū)。開著電動三輪車從吳強家門口過了一趟。吳強家小黑嗅到了小花的氣味，跟著電動三輪車一路追出小區(qū)大門。杜彬爺爺靠路邊停下車，打開三輪車廂門，小黑一躍跳進車里，杜彬爺爺銷上車門，朝妹妹家開去。杜彬爺爺把小黑送到妹妹家，說，這個小黑狗是鄰居家養(yǎng)的，好咬人，怕咬著彬彬，先放你家養(yǎng)著，鄰居家不找再作處理。

吳強家的小黑突然不見了，小吳浩帶著一幫小伙伴在小區(qū)里逐家逐戶地尋找。幾天下來，倍感失落，以往公司里再累再忙，再不順心，回家?guī)蠈O子和小黑在小區(qū)里散散步，一切都煙消云散。在失去小黑之后，看著失魂落魄無精打采的孫子，心里還真不好過。人常說小貓小狗算一口，還真不假，這小黑雖不是名犬，從價格上說，價值不到300元。可小黑跟全家相處兩年，從感情上說，已是吳家的一員了，尤其對天真孤獨的小吳浩來說，小黑就是他的伙伴，失去小黑，對他的打擊很大。吳強對辦公室主任發(fā)狠說：“找，不惜一切代價。”董事長的話就是任務，就是命令，一個規(guī)模有序的找狗活動在縣城開始了。

杜彬爺爺先是見小孫子渾身是汗，手中拿了十幾張《尋狗啟事》，感到好笑。彬彬說是吳浩家的小黑狗丟了，幫著張貼《尋狗啟事》哩，平時浩浩給小黑狗用手機拍了不少照片，浩浩看到電腦里的小黑一個勁流淚，他得去幫著找小黑，說完喝了半杯水又跑走了。

漢街是城里閑人聚集的地方。特別是漢街南門的樹林，有打麻將的，有下象棋的，玩撲克的也有十幾桌。彬彬爺爺喜歡玩撲克，這天一上午，撲克換新牌了，新牌大王、小王換成吳強小黑狗的形象了。牌友說：“這吳強太有才了，《尋狗啟事》搬到撲克牌上了，據說縣城商店里賣的撲克全是吳氏公司免費送的。”彬彬爺爺起了一張大王在手里，心里總覺得別扭，想抽煙，拿起牌友的打火機，打火機上以前美女的形象也換成小黑狗了。牌友說：“這吳強家真能折騰，這些天大街小巷全貼上《尋狗啟事》了。撲克牌、打火機、扇子上、背心上、凡免費贈品，都換上小黑狗的照片了。發(fā)售房廣告的小姐全去發(fā)尋狗有重獎的廣告去了。據說吳家找過電臺、報社，要花重金登《尋狗啟事》。電臺、報社怕登《尋狗啟事》負面影響太大，沒給辦。就是尋人也沒這么不惜錢財、大張旗鼓的，也不是啥名貴狗，光重賞就10萬元，這吳家真是財大氣粗，花樣百出。”彬彬爺爺心中有事，一陣煩躁，拿起身邊的扇子扇了幾下，小黑狗的身影在他眼前亂晃。他終于坐不住了，一摔牌不玩了。彬彬爺爺騎上電動三輪車，直奔鄉(xiāng)下妹妹家。城外的風一吹，彬彬爺爺感到心里爽快多了，以前農村誰家少個雞鴨狗貓，頂多吆喚兩句，不行再罵幾句，這吳家找東西可比罵兩句厲害多了。他要趕快把小黑弄回來，冷靜下來，細想自己做得也確實不對。他是從農村來的，農村誰家不養(yǎng)狗哩，狗伴著他追兔子、掏鳥窩，走夜路、看莊稼，度過了美好的童年、少年。小孩喜歡小狗，這是他們的天性。特別經過訓練的狗，更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幫手。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不管這個家庭貧與富，如果這個家庭不養(yǎng)狗也就算了，若養(yǎng)了狗，無端地失去，對這一家子確實是一種折磨，短時間內是很難磨平這個創(chuàng)傷的。既然小黑狗進了吳家，那它就已融入了這個家庭的生活，無端地拆散他們，既是愚蠢的，也是不道德的。

彬彬爺爺加快了速度，他要在天黑之前把小黑狗弄回金山小區(qū)，小黑狗是知道回家的，想到這，不知是小飛蟲迷了眼，還是風吹的，彬彬爺爺的眼睛有些潮濕了。

彬彬爺爺趕到妹妹家時已該吃午飯了。彬彬爺爺問小黑哩，妹妹說小黑原被拴在小西屋里，不吃不喝光叫喚，昨天有吆喝買小狗的，那人愿100元！我把黑狗賣了。

哎呀！你怎么能賣呢？

叫得煩人！

那人要是個剝狗的就壞了？

看樣子像，要不，咱每人50元？

彬彬爺爺傻了一樣站在那里，半天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