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峰 官小娜(南京市檔案館,江蘇南京,210019)
許包野智斗叛徒記
劉峰官小娜
(南京市檔案館,江蘇南京,210019)

1923年10月10日,朱德(前排右四)和許包野(三排右二)等中國留德學生在哥丁根
許包野,祖籍廣東省澄海縣,1900年5月出生于泰國一個華僑家庭。7歲回國,20歲赴法國勤工儉學,先后在法國、德國和奧地利攻讀哲學。1923年2月,經朱德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中共旅歐支部的一名先鋒戰士。1926年,被派往蘇聯莫斯科東方大學任教5年。他獲得博士學位并通曉法、德、意、俄、奧、西班牙等6國文字,在國外學習和工作達11年之久。1931年底,許包野從蘇聯秘密回國。1932年10月,被任命為中共廈門中心市委書記,開辟了全新的革命工作局面。1934年7月,調任中共江蘇省委書記,領導重建江蘇省委機關。同年10月,因中共河南省委遭破壞,又調任河南省委書記,在危境中領導河南省委堅持斗爭。1935年2月,由于叛徒出賣,在河南鄭州被捕,隨即被押解到南京中央軍人監獄,同年在獄中英勇就義,時年35歲。
1934年7月,在中共江蘇省委接連遭到敵人破壞之后,中共中央調許包野到上海擔任江蘇省委書記,化名寶爾。并派原江蘇省委常委、秘書長楊光華(化名子才)幫助許包野建立新的省委。新省委實行了“一個人只知道一個地方”的組織方案,即楊光華知道宣傳部長的住處,宣傳部長知道書記的住處,書記知道組織部長的住處,組織部長知道宣傳部長的住處。新省委建立不久,敵人企圖通過叛徒龔某誘捕楊光華和許包野,作為破壞新省委的突破口。有豐富地下斗爭經驗的許包野,同楊光華互相關照,加倍警惕,機智地領導江蘇省委從內外兩個方面同敵人進行斗爭,并及時地配合黨中央處決了叛徒龔某。敵人的陰謀不能得逞,只好哀嘆“寶爾太機靈了”。
清除叛徒的過程一波三折。先說這個叛徒龔某,在九一八事變后曾被派赴東北參加抗日義勇軍,在東北就出賣過抗日反滿志士,后來逃到上海混入中共地下組織,擔任至關重要的“報警員”工作,但他工作懶散,好吃懶做,上海中共地下組織遭受嚴重破壞的關鍵就是他的疏忽、懈怠。在那次大抓捕之前,在租界特區法院潛藏的一位中共特科情報員獲得了一份極端重要的抓捕名單,知道當天晚上國民黨就要突襲上海中共地下組織,情況非常緊急。他按照中共地下組織的工作規定,將那份重要情報火速送到“報警員”龔某家中,恰巧他不在家,又聯系不上他,于是,情報人員按照特科的規定,將這份極端重要的情報和抓捕名單放到龔某臥室寫字臺右邊那個有暗鎖的抽屜里。龔某回家后沒有像往常一樣先打開抽屜檢查是否有重要文件,而是吃飯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后倒頭就睡,等到第二天早晨起床后打開抽屜才發現這份重要情報,但是那時抓捕行動已經結束了,中共上海中央局和江蘇省委的多處機關都被中統特務破壞,黨組織遭受了重大損失。后來,在中央特科的追查下,發現這次黨組織遭受重大損失的關鍵是龔某的失職,組織上對龔某進行嚴厲批評,讓他好好進行反省。但是他不僅沒有悔過之心,還在思想上產生動搖,暗地里投靠了敵人,向中統上海特務機關自首告密,供出自己掌握的所有關于共產黨的信息。中統上海區的特務指示他不要暴露身份,繼續留在中共組織內部,設法找到新上任的江蘇省委書記許包野的住處,協助中統破壞新成立的中共上海局和江蘇省委機關。
心懷鬼胎的龔某突然有一天來到楊光華住處找他談話,說自己是中央局的人,想方設法想從中套取許包野的具體情況:住在什么地方,怎么樣和他聯系等。由于實行新的“一個人知道一個地方”的組織方案,楊光華也不知道許包野的住處,龔某沒有什么收獲,灰溜溜地離開了。此后隨著組織成員中有兩人相繼被捕,中央局對龔某開始有所懷疑,提醒楊光華對龔某需加倍警惕。楊光華那段時間一直住在上海新疆路一家土產店后面的房子里,一天,來了一個陌生人,和楊光華對上接頭暗號后,著急地說道:“我是特工隊的,組織上讓你趕緊離開這,現在什么都不要帶,直接跟我走。”說完帶著楊光華急匆匆地趕到法租界的一個文件處,那里的同志對楊說:“我們的情報人員告知,敵人已經偵查到你的住處。中央局安排你轉移時,龔某建議讓你去新疆飯店,但是我們中央特科早就知道新疆飯店正是敵人盯上并設下埋伏的地方,如果你去了,不正中了敵人埋伏?由此可見龔某有問題了,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已經叛變,但是也不能對他掉以輕心,所以特工隊把你從原來的住處帶到這,沒讓龔某知道。這幾天你就住在這里,不要一個人外出。”
幾天后,楊光華的聯系人高文華來到文件處,和他交流了一些情況。可過了一段時間,組織上派人到文件處通知楊光華,讓他轉移到新的地址,并告訴他“高文華也可能有問題了。”搬到新地址后不長時間,龔某就忽然去了,楊光華心中大吃一驚,鎮定地問道:“你怎么跑來了?聽說你的處境不好,不能外出,你應該知道,像你這樣重要的負責人一旦出了事會給黨造成多大的損失啊!”龔某順著支應說:“是啊,我的處境不太好,現在又同中央局失掉了聯系,暫時沒有地方住,你看能不能帶我到江蘇省委暫住,以便同中央局接上關系?”楊光華故作為難地說:“我現在也和中央局失去聯系了,老高出事了就沒法找到中央局,更不用說到省委機關暫住了。我們現在都住在旅館里,一天搬好幾次家,都在馬路上接頭,哪有住處。”他故意看了看手表,急匆匆地說:“接頭時間到了,我得趕快去。你多保重,不要亂跑,做遵守秘密紀律的模范。你找中央局比我容易,如果你找到了中央局就到這里通知我。但是我不知道你的住所,如果我先聯系上了中央局,怎么找你?最好給我個可以聯系到你的地址。”龔某聽了,若有所思,說:“好的。如果你和中央局聯系上了,一定要馬上通知我啊,到這個地方可以聯系上我。”一邊說著,一邊給楊光華寫了個地址。
很快中央局便證實了龔某的叛變行為,決定讓許包野、楊光華互相照應,配合中央特科領導的一支精悍武裝力量紅色保衛隊除掉這個叛徒。中央特科是在一個特殊歷史環境下保衛黨中央的一支特殊警衛部隊。所謂“特殊”,就在于當時在上海的中共中央處于極其秘密的地下狀態,處境極其險惡,黨的中央機關和中央領導人隨時都處于可能全軍覆沒的危險之中。中共中央特科是一支超小型的精銳“特種部隊”,特科成員有著鐵一般嚴格的紀律,他們被要求具有“忠實、公正、服從、英勇、耐勞、努力、敏捷、熱血、沉著、冷靜、不驕、不
淫、盡責任、不貪財、不飲酒、健康”等特性,特科的成員都經過嚴格挑選,個個身懷絕技,膽識超群。中央特科下設總務、情報、行動、交通四個科。平時,各科既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又互相配合,為中共中央提供安全保衛。其中,特三科的正式名稱是行動科。不過,這個科以“紅隊”而著稱。紅隊,即“紅色保衛隊”之簡稱。在特科內部,紅隊又稱為“打狗隊”。顧名思義,這個科的一個主要職能就是鎮壓叛徒,震懾敵人。這次執行處決龔某的任務就主要由
俗稱“打狗隊”的紅隊執行。許包野他們接到任務后,和紅隊的鄺惠安、孟華亭、趙軒等人分析,覺得敵人是在想盡辦法抓捕許包野和楊光華,以此為突破口破壞新組建的江蘇省委。針對龔某詭秘謹慎的行事作風,他們制定了一個周密的行動計劃。許包野讓楊光華先寫了一個條子,大意是:“中央局正在找你,請于9月15日到英租界四馬路畫錦里謙吉旅館(也可能是山西旅館)用熊國華的名字開一個單間,中央局會派人去找你。”條子傳遞到了龔某手中。龔某根據中統特務機關的指示,正著急尋找中共上海局新領導人以及許包野,他見到條子后很是高興,但他也深知中央特科與紅隊的厲害,怕自己單獨前往有危險,便狡猾地復條說:“我的處境不好,不能在9月15日去謙吉旅館,我派一個可靠的同志代理我去,他同中央接上頭我再去。”許包野立即果斷地讓楊光華再寫了一個條子:“中央局領導是不允許一般人認識的,你不去,他就不去了。還是望你準時到畫錦里謙吉旅館。”龔某一想也是,既然是中央局的重要負責人,那肯定是不會隨便去見別人的,而且也只有他能辨認出是哪位負責人,如果讓別人去,恐會誤事,再者他找到中央局,了解情況后可以盡快向國民黨邀功,便下定決心前往。他回復四個字“完全同意”。許包野他們看到復條后長舒一口氣,龔某終于掉進了他們預設的埋伏。

許包野烈士
1934年9月15日早晨7時左右,龔某以“熊國華”的名義到四馬路畫錦里37號謙吉旅館開了一間單人房間,隨身攜帶了一只大號皮箱。這個叛徒第一天白天一直待在房間,到晚上卻偷偷外出,直到深夜才回。第二天,他又一整天未外出,忐忑地等著中央局的人來見他。這一切都在我們黨組織的監控之中。紅隊的四名成員一直到深夜11時見心事凝重的龔某準備閉門就寢了,才開始行動。11時30分左右,紅隊的兩名成員守在下面接應,另外兩名成員直奔二樓龔某所住的34號房間,叩門并小聲低呼“熊國華”。房間里的龔某聽到,心中一陣竊喜,以為終于等到了中央局的人,可以邀功請賞了,一骨碌從床上跳下,打開房門剛要開口詢問,紅隊成員舉槍便射,“熊國華”中槍撲倒。這兩人以為龔某已被除死,迅速撤離現場,同外面的同志會合后,消失在夜幕之中。旅館賬房聽到槍聲,急忙打電話報告英租界的巡捕房。當巡捕趕到時,發現“熊國華”渾身是血,身中三槍,分別在嘴部、左頸根及右胸,但是尚有呼吸。立馬招來一輛救護車,將“熊國華”送進了附近山東路上的仁濟醫院,并且通知了國民黨特務當局。龔某也算是命大,經醫生鉗出子彈后,竟然脫離了危險。敵人將龔某安排在醫院最后的病區二樓145號特護病房,并請英租界巡捕房每日派數名巡捕,24小時輪流駐扎醫院嚴格保護。龔某在醫院經診治,身體居然日漸恢復。
許包野得知行動失敗很是著急:龔某認識中共上海中央局書記盛忠亮,并且知道中央局及江蘇省委的許多秘密,叛徒的存在使上海中央局及江蘇省委面臨極大的被破壞風險,因此必須再次行動盡早將他處死。許包野、楊光華及紅隊鄺惠安等人經過反復偵察,研究討論并作出了更加精密的行動布置。
9月26日下午3時,仁濟醫院規定的家屬親友探病時間到了,醫院病區關閉的大門打開,探視的人手提糕點鮮花,陸陸續續地進入醫院,本來安靜的病房一下子熱鬧起來。鄺惠安親自帶隊,率領三名紅隊成員來到醫院大門,假稱探視病人。當門衛上前索要特別探視證時,其中兩人拔出手槍說道:“這就是探視證”,門衛嚇得乖乖舉起雙手,大氣不敢出一聲。兩名隊員隨即將門衛押入醫院門口的賬房,并將電話間的電話線切斷,斷絕醫院和外界的聯系。而鄺惠安和另一名隊員飛奔至龔某的病房,一腳將房門踹開,龔某定睛一看,見是鄺惠安領隊的紅隊成員,趕緊跪地連聲求饒道:“鄺子哥,饒命,饒命!”鄺惠安他們不由分說,對著龔某的頭連開數槍,槍槍致命,當場將其擊斃。他們罵了聲“叛徒”,轉身迅速下樓。保護龔某的巡捕在樓下會客廳聽到槍聲,急忙沖上來,但是還沒等他們動手,鄺惠安他們一排槍打過去,巡捕們當即倒地身亡。等到租界大批巡捕、警察聞訊趕來時,鄺惠安等紅隊人員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熊國華”被刺殺事件轟動了上海灘,打擊了國民黨特務們的囂張氣焰,對中共黨內的叛徒們起了一定的震懾作用,也堅定了進步群眾的革命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