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真進
記得艾略特曾經有句話說:“詩歌是生命意識的最高點,具有偉大的生命力和對生命的最敏銳的感覺”。可以說,詩歌是內在的精神需求,是生命本真的呈現。最近讀《西沉詩選》,覺得西沉的詩歌就充滿著人生的況味,含有憂患的生命意識,可謂“ 吟詩只為憂社稷”。
西沉自稱為“詩壇草根”,他踏上仕途,卻于政務閑暇之余,喜好談道論藝,對寫詩尤為熱衷。他的詩詞不乏對時風針砭,意欲匡正引導,能引起詩學旨趣的共鳴。縱觀他的詩歌創作,題材豐富,風格古樸悲涼,在一定程度上有邊塞詩學思想的演變趨勢。如《乙未仲春和梁征瑞云危嶂》:
絕頂瑞云心茫然,滿坡洶涌綻杜鵑。
天涯孤煙伴落日,古道清冷迭嶂山。
一簾幽夢懷遠古,萬丈豪情上九天。
吟詩只緣憂社稷,揮手滄海變桑田。
詩歌中的景物被心境延伸。峰頂涌云、杜鵑綻放、孤煙落日、古道嶂山、遠古幽夢等等虛實相間的意象所產生的意境,信手拈來,似乎隨意一擺,卻獨具匠心,景物與心境渾然一體。在他的詩作中,也有自謙悲涼的詩句,如《甲午寒露月夜白塘湖兼和友人》:
秋風送涼露寒衣,夜里白塘月下姿。
萬縷波光神莫測,千絲細柳弄潮時。
暫拋廟堂心煩事,且吟江湖自由詩。
我欲因之夢寥廓,塵間冷暖魚可知?
自謙悲涼的心境卻含有自信,這種詩句也是他的詩作特點。如《甲午重陽感懷兼寄友人》中的“重陽歲歲秋風瑟,絕頂欣望日西沉。廟堂高兮江湖遠,巋然微笑一草根。”清晰,簡單,但是意味深長。詩句包含人生滄桑所獲得的智慧與歡樂,以及自我安慰的力量。“唐風宋雨皆過客,篆骨隸筋遺舊痕”“心追寧靜水,志隨淡泊山”“甜酸苦辣行裹里”“對天彎弓韁繩重”等等。
他善于采用新的視角觀察人生,尋求獨到的發現和體悟。由此,他的詩往往具有濃厚的哲理意味和藝術涵蓋力。如《壬辰谷雨有感》:“谷雨霧迷蒙,山隱鳥無蹤。陰晴是天氣,冷暖即春風。云亂蒼茫處,暮色看勁松。廟堂自淡定,江湖亦從容。”其詩句感情沉郁,含蓄雋永,富有哲理,形成一種堅實硬朗的詩風。
《西沉詩選》中有許多是對家鄉景物的抒情。如《辛卯白塘湖漫步》:“細雨茫茫霧未消,臘梅綻放醉枝梢。白塘湖畔游人盡,鳥隱波平心寂寥。”他的詩詞有熱愛大自然,善于捕捉自然景色中最有意義的細節,并將其田園式的新超現實主義建立在強有力的意象和簡潔的詩句上,在總體上賦予自然景色以深層意識的暗示,試圖喚起超脫現實返回大自然的欲望,從大自然中找到安寧。有關白塘湖的詩他寫了好幾首,如《甲午正月白塘湖公園賞梅感懷兼和友人》:
湖畔紅梅故地栽,尋春踏綠鳥徘徊。
芬芳溢樹蜂新鬧,花瓣紛揚綴舊苔。
絕代風華她獨綻,寒妝冷韻最難猜。
笑看峰嶺浮云過,閱盡風霜獨自開。
西沉詩詞豐富的思想和簡練精致的語言,即使是以家鄉景物為題材,也能使讀者產生無限的遐想。如“聚納百川連大海,潤澤興化勝江河”(《壬辰歲未讀阿缽走進木蘭溪感懷》);又如《登湄洲島鵝尾山即事兼和友人》:“靜坐鵝山心自明,秋風簾卷海波橫。長天借我清涼意,依舊潺潺流水聲。”再如《登壺公山感懷》:“壺山登頂極目望,莆陽盛景放眼收。故土肥沃連阡陌,港城崛起通五洲。文獻名邦揮神袖,海濱鄒魯競風流。但愿祥云能致雨,恩澤眾生寫春秋。”
尤其是他的詩歌以濃烈的感情、豐富的想象,表現詩人個人的命運和情感,與整個中華民族歷史命運緊緊地連在一起。意境宏大開闊,渾厚有力,富含民族文化底蘊,體現民族性與世界性的融合。如《壬辰歲末讀書偶感》:
天健地坤緣有魂,安身立世當深沉。
千山萬水從容過,跌宕起伏精彩呈。
順逆高下安然處,寧靜淡泊氣均衡。
如梭歲月流不盡,大愛無疆免紛爭。
西沉詩詞的最大特點是寫詩瞬間感覺十分銳利,卻不講究形式技巧,不被平仄格律束縛。他完全打破格律與成規,用反傳統的藝術手法給人以啟發。他寫詩很隨興,卻寓意深刻,能從意念或感覺出發,給人以反理性和神秘性的新鮮感。他的筆下似有瞬間的感覺和閃忽不定的詩意,自我的感悟在詩中不揣著掖著,可以淋漓盡致地展示最真實的自我。
他寫詩時的坦誠,讓人在閱讀時也變得坦誠,仿佛經歷了一次日光浴,感受到他內心的陽光,“花開無序樹猶夢,頓悟洞開自然門。”人生在許多艱難的時候,要靠自己制造出來的陽光取暖、照明。有體溫的詩才能超越種種挖空心思的文字游戲。如“天高風送爽,海闊浪消愁”“人間必有煩惱在,寧靜淡泊胸中燈”“杞人猶患天下事,匹夫有責卻空談”“風生快意起,豪氣沖云霄”等詩句。
作為一個官員,肯定會在詩作中傳導出自己憂國憂民、愛國愛民的情懷。不管是“廟堂詩人”“江湖寫手”或“詩壇草根”,西沉的詩詞作品中最有意義的題材是“憂社稷”。如《癸巳白露聞寂寞句感發贈友人》:“江湖縱橫英雄氣,廟堂憂患興與亡。四海為家尋常事,造福一方敢擔當。”又如《歲末感懷》:“紛繁世事冷眼望,滄海自存滄海心。過盡千帆皆不是,只在詩中覓知音!”以及“天下興亡莫嘆,君子修身齊家”等。
從內容上看,《西沉詩選》中所寫很平常,無非是眼之所見,耳之所聞,心中所感而已,寫作上也是隨興所至,不加點染,看似平淡的語言,卻真實、自然地表達了自己對人生的熱愛。但在意境上,他的詩歌確實是經過熾熱化的感情溶烈,用心血經過思慮提煉,像熔巖一樣從血管中流淌出來的,內蘊著詩人對社會強烈的關注、對改革熱情的謳歌、對民族殷切的期盼、對生存深沉的思考的情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