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升起的地方
——多雄拉的那些花兒們

廣東/吳健梅

靈魂升起的地方
——多雄拉的那些花兒們

廣東/吳健梅

多雄拉的神秘

艱難拍花路

有些人，一輩子都無法了解他的靈魂，

正如有些鳥，從來都沒人聽過它們的歌聲。

也正如很多人，從來都沒有站在多雄拉的泥土上。

多雄拉，靜靜的橫亙在雅魯藏布江側畔，

日夜注視著雅魯藏布江在腳下流過，

見證了雅魯藏布江春夏秋冬交替，

見證了江邊桃花的花開花落

兩岸的花草枯榮，

白云蒼狗，

歲月在這里無聲交替著。

烏頭屬植物

塔黃

藿香葉綠絨蒿

單葉綠絨蒿

多雄拉山位于喜馬拉雅山脈北段主脊，這里是大陸高原寒流和印度洋暖濕氣流的交匯處，氣候風云莫測，經常大霧彌漫，雨雪雹霧交加，天氣惡劣，是徒步前往墨脫的第一重障礙。除了科考隊之外，只有一些驢友會選擇如此艱難的道路通往墨脫，除了惡劣天氣之外，路途還要經歷各種毒蛇螞蝗的叮咬，以及流石塌方等危險，但沿途景色極為美麗，可謂之“身體在地獄，眼睛在天堂”，因此，如此冰火兩重天的特點，還是會吸引不少驢友冒險翻越多雄拉山前往墨脫。

當我第二次來到位于多雄拉山腰的松林口時候，我知道，這次又要面臨上次同樣的挑戰了，冷雨狂風撲面而來，但是，我心里充滿著一團燃燒的火，如果這次不能翻越埡口的話，下次基本是很難有機會了，因為松林口附近已經在修隧道了，一旦前往墨脫的隧道修好，多雄拉山上的那些野生植物們，必然會無法再相見了，這是一件沒法忍受的事情。

實際上我在2014年7月份已經來過多雄拉拍攝野花，由于受到惡劣天氣阻力，沒有在規定的中午十二點之前翻越埡口，這次，我卷土重來，決心翻越埡口到那邊山坡去拍攝一些流石灘的墊狀野生植物。

一行四人，從松林口開始，沿著狹窄泥濘的碎石路往上走，山上的雨水沖刷著這條小路，過往的馬匹拉下的糞便堆積在路面，沒有一塊干凈的落腳地，我們只能硬著頭皮往上踩了，泥污不堪。松林口的海拔相對低，大概在3600米，此處是高大挺拔且郁郁蔥蔥的冷杉林（冷杉屬于松科），但分布面積不大，隨著海拔往上，取而代之的是杜鵑花灌叢和一些草本植物，再往山頂埡口走，只剩下少數灌叢，大部分是匍匐貼地而生的耐寒草本了。

小路的兩邊，生長著大量的十字花科的碎米薺以及紫草科的倒提壺，這兩種野生植物，在海拔較低的地方非常常見，跟華南地區的廣為分布的白花鬼針草相似了，俗稱為“大路貨”，所以，我們也是只拍了幾張當作記錄罷了，偶爾，也會在草叢中發現藍色的罌粟科植物—藿香葉綠絨蒿，非常引人注目，色彩艷麗。根據我拍攝的經驗，藿香葉綠絨蒿目前只在滇西北和藏東南拍攝過，在其他地方似乎還沒見到過，是綠絨蒿家族中顏值頗高的一種。

粉紅色的繡球藤開得滿山遍野，攀爬在各種灌木或者小喬木上面爭一席之地，同行隊友大聲呼叫：“看，鐵線蓮！”，嗯，繡球藤確實屬于毛茛科鐵線蓮屬，園林中常見到各種鐵線蓮，難怪她們脫口而出了。

經過幾次觀察，我留意到從3600～3900米的高度的山坡上，幾乎是各種杜鵑花科植物，除了杜鵑花屬之外，還有白珠樹屬和巖須屬，當然，還是以杜鵑花屬的植物為主體。杜鵑花顏色各種各樣，有深紅如火的，也有淡黃的，也有粉紅色的和紫紅色的。海拔低的地方，落花滿地，只剩下幾朵在枝頭；而往上走，杜鵑花開的正旺，到了積雪帶附近的紫紅杜鵑，大片盛開，絲毫不畏懼嚴寒雨雪，強壯的生命力，宣示著西藏的鼎盛野花期，即使在天氣惡劣的多雄拉山上，依然沒法阻擋野花的盛放！

腋花扭柄花

杜鵑花屬

杜鵑花屬

杜鵑花屬

百合科的野花也是非常多，僅次于杜鵑花科，在多雄拉山上大放異彩。有路邊迎風搖曳的腋花扭柄花，也有緊貼地面的西藏洼瓣花，隨時可見的小百合，都是顏值較高的野花，讓同行隊友大呼過癮。

到了海拔3900米時候，雨勢益發大，狂風夾雨，撲打臉上，臉皮麻辣生疼，雨水流進眼眶里，刺激得沒法睜開眼睛，雙腳飄浮，踉蹌難行，融化的雪水和雨水，從山坡上面唰唰而下，腳下碎石也往下滾，我們全身濕透，寒冷刺骨，單反相機也沒法工作了，霧化嚴重，沒法對焦，透過取景框看到白茫茫一片，到后面，取景框也霧化了，整個單反相機也就停止工作了，非常沮喪，關鍵時刻，竟然掉鏈子！只好掏出手機冒雨記錄了。

隊友們上多雄拉的目標是蓼科植物的塔黃，塔黃算是高原植物中比較奇葩的一種了，不但植株高大，而且結構奇特，我們所看到的黃色的是它的大苞片，真正的花是很細小，躲在苞片下面生長，像溫室里生長的寶寶們。塔黃如此結構，也是高原植物御寒技術之一，體現著植物的智慧，一般高原植物都是貼地面而生長，避開大風摧殘，只有塔黃高高佇立，似乎有足夠的力量阻擋寒風，這不能不令人稱奇。

多雄拉也有塔黃分布，但植株高度和分布密度遠遠不如另外一個雪山—色季拉山多，可能因為氣候原因吧！終于，帶著隊友，風雨中抵達了3900米接近埡口的地方，在雪水沖積的溪水旁邊，讓隊友如愿以償地拍攝到了塔黃！

我后來想，如果沒有塔黃刺激她們，估計她們也不會如此堅持到海拔3900米，估計會提早下撤了。拍完塔黃后，她們的意志力陡然下降，就開始陸續下撤了，我不甘心，距離埡口還剩下幾百米了，于是，咬緊牙關繼續前進，另外一隊友吳伶伶緊隨我后。

陸續有新的東西發現，幾種報春花和單花薺等，這些都是其他地方很少見的野生植物，蹲在背風的石頭縫里，休息了片刻，攢足了力氣，掏出手機快速拍攝了幾張，再趕緊用衣服擦去手機上雨水，如此反復，狼狽不堪。

巖白菜

單花薺

紅粉白珠

金脈鳶尾

到后面，手機電池也耗盡，相機早已經歇菜了，只距離埡口一百多米了，但是，沒有記錄器材能工作，光靠眼睛去記錄這些迷人的野生植物，這是一件多么悲痛的事情啊，咬咬牙，含淚忍痛看了幾眼白茫茫雨簾中的埡口，忍痛往回走，一步三回頭看那埡口，那道無法跨過的坎，兩次都無法跨越這埡口，被惡劣風雨所阻擋。

下撤到3600米的松林口時候，回頭看多雄拉山，不知道何時，竟然雨停了，露出了藍天和白雪皚皚的山尖頭，心頭悲痛欲絕，我錯過了跨越埡口的良機，此去一別，不知道何時能重回多雄拉了！要是不修隧道就好了，維持現況，給我們野花愛好者留下最后一片凈土，但，這個奢華夢想也會隨著鑿隧道的轟隆聲很快就煙飛云散。

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離開松林口，頻頻回頭看多雄拉雪山，這個經常在夢中出現的地方，讓我愛恨交加的地方。

再別了，多雄拉山，那些已經遺落的靈魂，以及那些美麗迷人的花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