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偉

1951年出生
1978入學同濟大學建筑系(學士、碩士、博士)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教授
進入同濟求學之前,我有10年時間,是在中國一個非常窮的鄉村,與農民生活在一起的。我當然記得命運發生轉機的那些時刻。但我仍然害怕以文字的方式來回憶過去的經歷,生怕那些空洞的字眼會陷自己與生活經歷于無情。絕大部分可以想象出來的字眼都被不同時代的人如此雷同地加以使用,它們早就應該與我們漸行漸遠的。但是,有一種生活的理念,一直在不知不覺中存在,就像行事的原點,從一種態度變成了本質,那就是:時盡其事,物盡其用,人盡其能——該做什么事的時間,就盡力做好什么事;眼下有什么條件,就盡力用好這個條件;個人總是將社會需求與自己的能力結合起來。我記憶中的農民是這樣,我記憶中的同濟師長也是這樣,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對校園圍墻內外各類空間問題的研究,曾經有過高潮,那時伴隨著大量的校園建設活動。現在相對平靜了許多——無論是建造還是問題探究。
但一場由來已久的爭論,挾著社會文化變遷的快速腳步,像一群群裝備精良、卻多少有些迷失進攻方向的部隊,正向我們走來:對中國教育問題的弊端抨擊與改革呼聲,盡管多年來一直沒有間斷過,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公開、強烈,這么迫不及待。這當然與新一代國家領導人的戰略眼光與實施力度所激發出來的國民信心是分不開的,同時更與當代各種媒體新技術的廣泛應用和普及密切相關。
當下重大的現實問題是:大學校園中的學生,他們的精神世界尚處于柔軟的狀態;他們未來的專業方向似乎已經固定下來;他們的軀體、他們掌握現代工具的技能也迅速趨向成熟,但他們尚未確立明確的價值觀或生活方式。在社會文化重大變遷的條件下,這種技能與精神的分離狀況極為明顯。
人性化的教育,以及校園建筑的規劃與設計,就是要在這兩者之間建立起緊密的聯系。我們的研究必須跟上時代的步伐,需要探討教育理念、技術因素和環境條件這三者之間新的關系;探討空間規劃與設計上可操作性的途徑。
過去10多年間大學校園的變化,可以說是一種非常態的急速擴張與突變,這些都不是無端的意外或偶然,而是中國社會經濟高速發展的產物。事實上,社會發展過程中出現重大的、決定性的、總體性的變化因素時,總會體現在空間形態的變遷上,也必然會成為文明發展鏈條獨特的一個部分。簡單說來就是一句話:網絡正在取代空間,空中性元素正在取代空間性要素。這是我們必須鐵下心來冷靜面對的重大變遷因素。
互聯網、云技術、大數據等技術的成熟運用,已經讓大學教育領域內原先十分熟識的運作樣態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閱讀、授課、數據采集、整合與分析、觀賞、聆聽,乃至交往、會友無一可以幸免。用“幸免”這個詞,多少帶有一點無可奈何的保守與懷舊之情,至于大部分的年輕一代,對此一定是如魚得水,大唱贊歌的。不管每個人對此情感會有什么差異,有一點我們必須堅信:所有那些看來正在發生變更的事物與樣態,都具有相應的合法性,都會據此而構成某種現實的力量,都將重塑現有的教育建筑形態。
當大量的“空間性要素”被“空中性要素”取代以后,當大學失去知識傳播壟斷性的地位,當教學設施的距離和空間不再是問題,當場所的功能性被數據的技術性所替代,當每個師生個體完全可以依賴智能手機,或其他更易攜帶的器具而遍行天下時,那么大學校園還需要建造什么樣的專用空間呢?創新能力提升、人文素質培養等等,將主要通過什么渠道去實現呢?我們究竟還能為人文校園做些什么呢?
我比較傾向于在校園公共空間的處理上,先做些有針對性的嘗試。我確信,實體的學校一定是不會完全被網絡所取代的,因為這是人類所創建的最偉大的文化共同體,而公共空間總是這個空間共同體的核心組成部分,當然,它的組構方式和形態一定會隨網絡時代而改變。
公共空間的形態、公共空間與功能空間的結合方式,這都是建筑師可以做工作的地方。不管是大學、中學還是小學,公共空間的本質在于支持高尚人格的養成。要研究什么樣的公共空間適合當代年輕人的需求,并非現在的校園中沒有公共空間,前10年間建造的很多大學校園內,公共空間相當鋪張,大尺度的廣場、大道、軸線,也花了很大的力氣。但這種公共空間與我們的主旨并不完全一致,對于學生人格養成起到的作用可能不全是正面的。什么樣的公共空間是合乎當代人性化的呢?當代的文化共同體必然是雙重性的:既是“空間性”的,也是“空中性”的。那么,與此對應的公共空間也必然具有這個特性。我以為一個辦法是將人類普世性的人文追求與當今的網絡文化一并考慮,以此作為公共空間設計時整體大方向的定位。□
WANG Bowei

1 華中農業大學校園規劃

2.3 中國石油大學新校區規劃與建筑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