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起頭的灰雀

◎衛蘇豫

昂起頭的灰雀

◎衛蘇豫

我在小縣城里上小學。記得我讀四年級的時候，班上轉來了一個農村女孩，她叫楊帆。楊帆的皮膚有些黑，說起話來輕輕柔柔的，像一只溫柔的灰雀。

后來，我把這個比喻告訴了她，我還說：“我喜歡灰雀，灰雀是一種平凡的鳥，但它們唱歌的時候會昂起頭來，有一種自信與高貴的美?！?/p>

我現在還清晰地記得楊帆轉到我們班的那一天，老師請她作自我介紹的時候，她非常緊張，眼神飄忽，像羽毛在空中打著轉兒。

“楊帆同學？”老師提醒她快說。

楊帆低著頭，咬緊唇，始終一言不發。她的手安靜地往下垂，像灰雀垂下淺藍的飛羽，恬靜卻顯得有些自卑。

“你怎么總是不說話呀？”在幾次柔和的勸說后，年輕的男老師終于不耐煩了，埋下頭整理著課本，擺擺手，“行了，你回座位吧，就坐衛蘇豫同學的旁邊。”

楊帆聽課的時候，只喜歡盯著書看，做筆記時把頭埋得低低的，像一只鴕鳥。只有遇到老師反復強調的重點內容時，她才抬起頭來，快速地瞥一眼黑板，又觸電般低下頭去，下筆如飛，仿佛害怕目光一接觸黑板就會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似的。

每每有熱情的同學跟楊帆打招呼，她都像驚弓之鳥撲棱棱地飛走一樣，身子猛地一顫，接著視線亂飛，讓人似乎都能聽到驚慌的撲翅聲。她常常半天才憋出幾個字，而別人早已失望地轉過頭去了。

有些調皮的男同學背地里叫楊帆啞巴，也有幾個女同學在她這里熱情幾回卻總是得不到回應后，便疏遠了她，跟著男同學一起叫她啞巴。

雖然不愛說話，但楊帆的成績非常好，因而不合群的她得到了老師的百般重視?；蛟S是因為她的內向，又或許是出于對她的忌妒，大家都漸漸將她孤立了。

畢竟我和她是同桌，我也努力嘗試著和楊帆交流，但她的態度卻讓我一點點滑向失望的谷底。無論我怎么興高采烈地告訴她一件新鮮事，她始終都低著頭一言不發——我幾乎天天都有這樣的冷遇。一開始我告訴自己，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有些內向。但后來，我失去了耐心，選擇了放棄，因為長期以來的“自導自演”已經讓我疲憊不堪。

那一天，我不再找話題與她聊天?！靶l蘇豫，今天、今天你沒有講笑話……”放學的時候，楊帆結結巴巴地對我說，“謝謝你，你總是講笑話逗我開心?！?/p>

夕陽給灰雀黯淡的羽毛繡上了漂亮的金絲。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我急急忙忙地說，這時的我甚至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你要聽嗎？讓我想一想……”

“不了，我只是想說，謝謝你。”楊帆說，“你沒有叫我的外號，也沒有排斥我這個從農村來的轉學生?！?/p>

后來，在我的努力下，楊帆漸漸地變了，像雛鳥一樣一點一點地啄開束縛自己的殼。她從接受他人的好意，到主動和人打招呼，漸漸融入我們班。她學會了昂起頭來去面對這個世界。

她昂起頭來，就像一只將要起飛的灰雀。雖然平凡無奇，但是昂起頭來的美麗姿勢，足以令人敬畏。那是一個農村姑娘最勇敢的姿態。

從塵埃里昂起頭來的姿態，是世間最美的風景。

◆江蘇淮安市開明中學

（指導老師任會啟）

>>輕松一刻早上別梳頭，因為那時的發型是上帝賜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