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教學和君子文化

發言人_黃玉峰 （復旦大學附屬中學語文特級教師，復旦五浦匯實驗學校校長）

語文教學和君子文化

發言人_黃玉峰 （復旦大學附屬中學語文特級教師，復旦五浦匯實驗學校校長）

早上，我在和其他老師討論的時候，發現似乎很多人有種傾向，就是無論就什么東西來說，都要把古代的東西搬過來。嚴復先生曾經說過，“非舊無以守，非新無以進”。我們在創新的時候，不能忘記舊的東西。在保持舊的傳統的時候，我們也要向前、向外看。其實，也只有這樣，我們才符合中庸之道。

回過頭去看，我想說，其實我們的前輩沒有這么傻。比如，胡適。雖然，他們那些人在那個時代，由于心態的問題，走快了一些，或者有什么做得不夠的地方。我們也千萬不能就認為他們比我們傻。實際上，他們說的很多內容都是有道理的。而我們應該想想為什么他們會這么做。

我從事語文教學49年，去年開始，我不做語文老師了。但是，我還在初中和高中每周上6節語文課。我70歲出任校長，做了校長之后，我還是樂意去做這件事情。這是因為我想把我的語文教學經驗在一所學校推廣。

我覺得，我們語文教學的問題是很大的。首先是教材。我們的教材不是書，而是雜志。有一年，一個重要的人物搶到了編教材的權利，跑到我這找我編教材。我不編，那是因為要編就還是要按照他們的想法來編，那還是編“教材”。

我對語文教材的評價是六個字，質量次，量太少。有一個同學跟我反映，他們一首蘇東坡的詩講了一節課。拿最近來說，上周我去上海師大附中聽課。他們有節課里，語文老師講“ 十年生死兩茫茫”，硬是把詩中的一個字講得非常深，讓學生來體會。當時，我就非常糊涂了。我覺得你為什么這么講呢？為什么不把20首蘇東坡的詩拿出來，放在一起讀一遍呢？讀了這些，學生一下子就有感受了，就會感動得流淚。而不是把幾句大家很容易懂的內容反復講。

所以我想說，教法很重要。當然這個教法的背后，是老師的人格。老師自己不改變的話，這是很艱難的。那有人也會建議培訓老師。可是，培訓了老師就解決了嗎？知識培訓很簡單，但是人格培訓呢？我以前寫過一篇文章叫做《教學生活得像個人》。除了讀“教/學生/活得/像個人”，它還有另外一種讀法“教學/生活/得像個人”。老師要活得像個人，不然怎么教呢？

所以，我在這次討論提交的題目是“語文教學和君子文化”。2008年我在復旦大學的報告中提到，有五條繩索束縛了我們——專制主義、功利主義、技術主義、訓練主義、科學主義。怎么能要把語文作為一種科學來進行分析？像是語法分析，古人都不知道這個東西。現在，我在學校已經組織編了6期報紙。我每一期都寫一篇文言文。最近還寫了一篇大賦。我還帶著學生一起寫。

回到我們的傳統文化，在《論語》里，出現了109個“仁”字。也出現了107次的“君子”。加上“士”，加上“圣人”就更多了。所以，我們的培養目標是君子。這是要弄清楚的。但是，君子是不是能達到，那這也是一個問題。

今天，我們的言語里出現的“君子”往往具有諷刺的意味。我們是在諷刺君子。比如，大家聽一段話，“每當夜間疲倦，正想偷懶時，仰面在燈光中瞥見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說出抑揚頓挫的話來，便使我忽又良心發現，而且增加勇氣了，于是點上一枝煙，再繼續寫些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惡痛疾的文字。”這是出自魯迅的《藤野先生》。

我們對“君子文化”的弘揚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我覺得這是我們首先要弄清楚的事情。以前，我去做講座，別人看到我的題目就說，為什么你要加入“君子”，能不能去掉。我說，我一定要出現“君子”。做不做得到是一件事情，但是我們一定要努力去做。

我們看到《論語》的第一句話，“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還有，“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不知命，無以為君子”等等。

“魯迅”已成為目前教材編撰中最大的爭議

整本《論語》在講什么？就是講我們要培養君子。不然你備課，備了這么久，是在備什么？備再多也是假的。所以，我們才說“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一定要習，一定要做。

我在學校提了個口號叫做，“人生教育，功不唐捐”。我提出的口號對應的是孔夫子的教導。它們是八個字——獨立、善良、智慧、美麗。“獨立”，我們看到西方經典也講自由、獨立等內容，我們確實不應該去排斥，不過也要看到《論語》也在講立本的東西。然后，是“善良”。比如，看到范仲淹、蘇東坡這些人，我們怎么會懷疑我們的傳統文化培養不出善良的人？還有，“智慧”。我們不要小聰明，要大智慧。寧愿吃虧，也要把事情做好。最后，是“美麗”。內秀其心，外修其身。我們就把最后的目標歸結為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