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教育必須回歸本真

發言人_柳恩銘 （教育學博士，廣州市天河區教育局局長）

語文教育必須回歸本真

發言人_柳恩銘 （教育學博士，廣州市天河區教育局局長）

語文教育不是文字游戲，不是語言訓練，也不是寫作能力，不是閱讀能力，不是演講能力；中國傳統語文教育終極目標追求是倫理建構、性情陶冶、價值建設、理想建立、美學熏陶、境界提升、人格完善！這才是語文教育本真的追求。語文教育的價值至少有四個維度：倫理、態度、價值、審美。

第一維度是倫理。人與人的倫理，人與自然的倫理，人與自己的倫理，人與社會的倫理。比如說孝，如果孩子在家尚且不能孝敬父母，我們如何敢期待他長大了善待天下人的父母；比如說悌，如果孩子在家尚且不能疼愛弟弟妹妹，我們如何敢期待他善待他人如兄弟，如何敢期待他長大以后能夠帶出一個有創新力、凝聚力的卓越團隊？倫理維度也就是情感維度，語文教育要讓學子懂得孝敬長輩，懂得尊敬長者，懂得疼愛后生，懂得善待他人，懂得包容，懂得慈愛，懂得慈悲，懂得愛自己，懂得愛他人，懂得愛事業，懂得愛民族，懂得愛國家。這個情感在哪里，不在普通教科書，不在倫理學著作，不在哲學著作，而是在詩歌中，在散文中，在戲劇中，在小說中……語文不建構倫理，枉為語文！比如忠的倫理，就在屈原的《離騷》，就在岳飛的《滿江紅》，就在陸游的《訴衷情》，就在文天祥的《過零丁洋》；比如孝的倫理，就在左丘明的《鄭伯克段于鄢》，就在李密的《陳情表》，就在朱自清的《背影》；比如愛的倫理，就在《詩經》之《關雎》《蒹葭》《草蟲》，就在曹植的《洛神賦》，就在李商隱的《夜雨寄北》，就在陸游和唐婉的《釵頭鳳》，就在席慕容的《無怨的青春》和《七里香》。這些倫理的養成，需要語文的學習，語文的體驗，語文的感悟。

第二個維度是態度。你對自己的態度，你對生命的態度，你對別人的態度，你對社會的態度，你對自然的態度，你對事業的態度，你對學術的態度，你的科學的態度，你對歷史的態度，你對未來的態度等等，決定了你思想的深度、學術的厚度、事業的高度。積極的、樂觀的、向善的、向上的、向好的人生態度，比什么知識都重要。態度在何處？就在詩詞歌賦，比如一直被漢代以后政治人物和偽儒學家誤讀誤導的原始儒家對于愛情的態度，其實沒有男尊女卑，沒有“授受不親”，有的是崇尚平等、崇尚自然、崇尚自由、崇尚淳樸、崇尚忠貞、崇尚高雅、崇尚高潔；就以儒家經典《詩經》為例，一部詩經三分之二是《國風》，《國風》之中篇篇是愛情。在《詩經》中君子和淑女是完全平等，平等地追求愛情，平等地思戀愛人，平等地等待愛人，平等地對待愛情；《詩經》中男女相愛，充滿了田園牧歌的色彩：相愛在城墻邊——“俟我于城隅”，相愛在桑間濮上——“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相愛在小巷——“俟我乎巷兮”；《詩經》中的男女相思在長夜中——“寤寐思服，輾轉反側”，相思在風雨中——“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相思在遠方——“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2500年后我們品讀《詩經》，依然會被初民那純情、純粹、熱烈、奔放、唯美的愛情所傾倒、折服、陶醉。情懷是態度的最高境界，情懷在何處，就在《左傳》，就在《孟子》，就在司馬遷的《史記》，就在王勃的《滕王閣序》，就在范仲淹的《岳陽樓記。

第三個維度是價值。價值沉淀，思想的積累，理想追求，信仰構建。價值維度，體現思想的純度，思想的高度，思想的深度，思想的力度；因為價值的判斷，而催生價值的追求，催生信仰的建構。思想維度最重要的是價值的沉淀，很多人從小學到大學經歷了長達16年的語文學習，仍然不會寫作文，不會做演講，不會優雅交際，不是他們詞匯不夠、語匯不夠、修辭不會、技能不全，而是沒有價值，沒有是非，沒有思想，沒有理想，沒有信仰！思想在何處？也在語文之中，在文章之中。左丘明的《曹劌論戰》，司馬遷的《太史公自序》，魏征的《諫唐太宗十思疏》，韓愈的《師說》，柳宗元的《捕蛇者說》，劉基的《賣柑者言》，林覺民的《與妻書》，李大釗的《庶民的勝利》等等，都承載著不同時期重要的思想和價值，鼓勵一代又一代人為道義而努力，為理想而奮斗，為信仰而獻身。

第四維度是審美。書法之美、語言之美、文章之美、演說之美等等。中國當代美學家，臺灣學者蔣勛先生說：“美是看不見的競爭力。”我深以為然。如果師生有審美的眼睛，有愛美的心靈，有創造美的沖動，那么語文教育教學的全過程就是發現美、創造美、感受美、陶醉美的過程，就是使人變得高尚、高雅、高潔的過程。書法藝術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瑰寶，充滿了東方哲學神韻，或灑脫，或飄逸，或輕靈，或古樸，點畫之間，充滿了美的光芒！語言藝術是語文教育的美學特質，也是師生共同的審美追求，或真誠，或謙和，或興奮，字字句句充溢著美的色彩。文章或雄渾，或柔美，或簡約，或悲愴，或喜悅，字里行間閃爍著美的光輝。演說或以情動人，或以理服人，或以場化人，篇篇都在傳播美的思想。因為一顆愛美之心，因為一顆尚美之心，因為一顆創美之心，語文是美的，生活是美的，人生是美的，一切都是美的。

中國原始儒家強調“文以載道”，沒有“道”的追求，語文將淪為文字游戲，淪為語言訓練，淪為風花雪月！“道”是什么？道是倫理，道是態度，道是價值，道是尚美，道是情感，道是本心本性……“道”在何處？道在文章之中，道在課堂之上，道在語文教學全過程之中。語文教育必須回歸本真，回歸精神活動，回歸情感的培育，回顧倫理的建設，回歸價值沉淀，回歸理想樹立，回歸信仰建立，回歸審美追求，回歸境界提升，回歸人之為人。

語文改變可以命運，語文增進文化認同，語文增強文化自信，語文促進民族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