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虹
工商管理學博士,
時代人物雜志社副社長。
從小就渴望有一張書桌,可以擺放我想讀的書和資料,喜歡亂亂地攤開,隨意翻看,信手涂鴉,甚至對著書本發發呆。
可誰承想,這個愿望竟是不易實現的。
小時候一家四口蝸居于斗室之中,書桌就是一只小方凳或一張小飯桌,直到我青春期,家里才換了兩室一廳的房子,我和姐姐共用一張書桌,常常為展不開書本、靜不下心思發愁。
大學的書桌是教室的課桌,總是換來換去,不能固定;結婚后終于有了自己的房間,卻發現情況更慘了,十多平方米的地下室,睡床、沙發、衣柜等主要家具擺進去后空間所剩無幾,床就成了我的書桌,不得已告誡自己,在單位最好寫完東西,回到家就只有翻翻書的份兒了。
每每夜不能寐時,腦海里總在想什么時候才能有一張屬于我的大書桌呢?久而久之,這成了我一個奢侈的夢。
慢慢的房子越換越大,不知不覺中也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家中唯一的書桌讓給了功課繁重的孩子,餐桌的一角成了我讀書寫字的地方。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品讀先賢作品的樂趣。
相比喧囂的塵世,我更喜歡對著書本修行。下班后,我更喜歡晚走一會兒,坐在大大的班臺后,捧出心愛的書瀏覽狂讀,在書中的世界里遨游冥想,似乎有了酣暢淋漓之感,卻少了些許細咂慢品的從容。
閑時,喜歡去著名漫畫家方成老先生的小屋坐坐,在厚厚的一堆書與書稿、畫稿之間,才能看到佝僂著背、頭頂稀疏、光腦門上滲著汗珠的方老。老人戲稱他的小屋是集書房、臥房、會客廳、餐廳于一體的“多功能廳”,而他的小桌則是集書桌、餐桌、茶桌于一體的“多功能桌”,一邊是助聽器,一旁是放大鏡,絲毫不影響老人讀書、寫作和睿智、靈動地交流。和方老相比,我似乎多了些優越感,再不以書桌狹小作為自己寫不出好作品的借口了。
偶遇我少時的閨蜜兼學霸,去她家做客,二十多平米的書房四周擺滿了書架及各類書籍,大大的黃花梨書桌上全是筆墨紙硯、文房四寶,艷羨之心油然而起。可學霸閨蜜告訴我:近幾年被公事、家事所困,少有時間讀書,至多是來了大家在上面留個墨寶而已,于是,書房和書桌便成了優雅的擺設了。
唏噓感嘆之余,我不禁想:等我真有了書房,有了夢中的書桌,會不會也成了聾子的耳朵?是啊,現在書讀得少了,東西寫得也并不多了,抱著電腦在哪都能寫,捧著ipad在哪都能讀,夢中的書桌價值又能有多大呢?
幾年前,方老搬家換了大屋,邀我去看看,新房高大、寬敞、明亮、整潔,書房、臥房、會客室及客廳各自獨立,尤其醒目的是有了一張大大的書桌,在為老人欣喜之余,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無論是之前狹小的書桌,還是方老換了大屋,他依舊筆耕不輟,著述不斷,方老沒有變,而我們呢?
看來,夢中的書桌遠沒有心中的書桌那么重要。心中有了書桌,哪里都是書桌;心中沒有書桌,即便夢中的書桌變為現實又有什么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