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呼喚廉潔學
——本刊專訪“廉潔學”首倡者鄧聯繁教授

執行_ 本刊記者

“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呼喚廉潔學
——本刊專訪“廉潔學”首倡者鄧聯繁教授

執行_ 本刊記者

鄧聯繁

十八大以來，反腐成果屢屢刷新紀錄，廣受好評，反腐倡廉理論研究與廉潔文化傳播也因此一改以往之“冷清”乃至“忌諱”，從“冷門”走向“熱門”。在這過程中，一批學者脫穎而出，引人矚目,鄧聯繁教授（以下簡稱“鄧”）就是其一。本刊2014年第3期曾對其做過專訪，詳細介紹過其從憲法學教授轉向重點研究反腐倡廉理論的基本情況，專訪稿件得到了反腐倡廉領域部分專家學者和廣大讀者的高度關注。

過去的兩年，鄧聯繁不僅出版了關于制度廉評、巡視制度的著作，發表了大量廉政方面的文章，得到了中紀委機關報系列專題約稿的“垂青”，而且相繼推動成立了湖南省法學會廉政法學研究中心、湖南省廉潔學與巡視制度研究中心，被任命為兩個研究中心的主任。作為一個青年學者，鄧聯繁可謂是反腐倡廉領域研究的后起之秀。他現任湘西州委黨校副校長，吉首市委常委、副市長（掛職），也是將反腐倡廉理論研究運用到基層工作實踐中的踐行者之一。近日，本刊記者（以下簡稱“記”）再次就相關問題對他進行了專訪。

零距離感受“反腐倡廉理論研究的春天”

記：前段時間，中紀委機關報《中國紀檢監察報》連續刊發您對新修訂的廉潔自律準則與黨紀處分條例的十篇解讀文章，其中后四篇還冠名“《〈準則〉釋義》”。請您介紹下有關情況。

鄧：這十篇文章系該報約稿而成，數量之多也出乎我的意料。整體而言，反腐倡廉黨規研究滯后，少見有專門研究者。而我剛好這幾年集中精力評估制度（包括國法與黨規）本身的廉潔性，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修訂建議。特別是王岐山書記2014年10月25日在十八屆中央紀委四次全會上指出“修訂《中國共產黨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中國共產黨巡視工作條例（試行）》等”后，我加強了對以上三部黨規的評估與修訂研究，出版了專著《巡視制度原理與巡視條例完善之研究》（法律出版社2015年6月版），發表了《修訂廉政準則：“名”與“實”都要兼顧》等系列文章，得到了《中國紀檢監察報》有關領導與編輯的肯定，并最后有幸獲得了該報提供的寶貴機會。

記：從“中國知網”檢索來看，除以上10篇文章以外，您還在《中國紀檢監察報》發表署名文章20篇，接受該報采訪報道40次。被中紀委機關報如此高度重視，這是不多見的，為何該報對您如此重視？

鄧：感謝您的關注與細心統計。我從三個方面來說吧：一是我堅持反腐倡廉制度文本與廉潔文化相融合的研究路徑，因此對有些問題有新的觀點，加之每次寫作一絲不茍、精益求精，贏得了該報的信任；二是該報在采用稿件上風清氣正，不因我現在工作單位的性質和層級而排斥我；三是得益于火熱的反腐倡廉實踐帶來了反腐倡廉研究的春天，給反腐倡廉研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契機、素材與舞臺。十八大以來，正風反腐勢如破竹，同時，形勢依然嚴峻復雜，新情況不斷，廣大干部群眾有許多關切，需要專家學者把脈問診，及時發聲，解疑釋惑。我與其他專家學者，也就增加了在《中國紀檢監察報》等報刊雜志“露臉”的機會。在這個意義上，我是零距離地感受到了反腐倡廉研究春天的溫暖。而且我堅信，反腐倡廉研究的春天會持續相當長時間，反腐倡廉研究與廉潔文化傳播大有可為，大有前途。

創建“廉潔學”可極大增強我國反腐倡廉的國際話語權

記：您倡議創建“廉潔學”這門學科，為何發出此倡議？其目的和意義是什么？

鄧：在近三年集中精力研究制度廉評的過程中，我一直把制度文本與文化融合起來進行研究，越來越感到我國反腐倡廉研究在價值上具有必要性與重要性,在現狀上具有滯后性與零散性,在資源上具有豐富性與獨特性,在前景上具有廣闊性與上升性，越來越感到通常所說的“廉政理論”與“廉政學”具有兩個重大缺陷:一是碎片化，即缺乏相對獨立的理論體系與學科體系；二是片面化，即局限于廉潔政治、廉潔政府、廉潔從政，無法涵蓋廉潔經濟、廉潔文化、廉潔社會等重要范疇，研究范圍明顯過窄，難以適應全面從嚴治黨、全面依法治國的新形勢。

因此，我認為“廉政學”需要拓展為“廉潔學”（可簡稱“廉學”），創建“廉潔學”可以深化我國反腐倡廉理論研究，并極大增強我國反腐倡廉的國際話語權。在倡議前，我在“百度”和“中國知網”上檢索不到“廉潔學”這個表述。可以推測，在國外諸多學科與理論傳播到中國的大背景下，如果國外有“廉潔學”，應該早就在國內亮相了。換言之，國外反腐倡廉理論也可能是碎片化的。因此，在反腐倡廉實踐取得系列重大突破、反腐敗斗爭壓倒性態勢正在形成，以及反腐倡廉制度建設力度明顯加大的新形勢下，及時創建并發展“廉潔學”，有助于全面豐富我國反腐倡廉的成果，增強我國反腐倡廉的國際話語權，引領全球反腐倡廉理論研究。

記：“廉潔學”確實有新意。您目前的研究有何進展？接下來怎么推動創建“廉潔學”？

鄧：有些進展，一是2015年11月3日在《檢察日報》發文倡議創建“廉潔學”，《人民政壇》雜志2016年第1期以《讓“廉潔學”茁壯成長》為題進行了轉載；二是在《領導科學論壇》雜志2015年第12期發表了論文《時代呼喚創建“廉潔學”與“廉潔法學”》；三是關于成立“湖南省廉潔學與巡視制度研究中心”的建議受到省里有關單位的支持，今年1月8日下文成立了該中心、任命我為主任，《光明日報》《中國社會科學報》《湖南日報》等報道，《中國紀檢監察報》《檢察日報》等報刊發表我的文章與觀點時，也采用了我是該中心主任的身份。可以說，“廉潔學”研究開局良好。

接下來的打算有三：一是靜下心來，帶頭研究，盡快把構建廉潔學的必要性、重要性、緊迫性、可能性、可行性論證清楚、說明充分，并凝練廉潔學基本范疇，初步搭建廉潔學的理論框架，發表關于廉潔學基礎理論的高質量、高檔次成果，并重點在廉潔法學上突破。二是組織團隊，分工合作，從廉潔學原理、廉潔哲學、廉潔心理學、廉潔政治學、廉潔經濟學、廉潔法學、廉潔管理學、廉潔傳播學、廉潔社會學等入手，推出一批有影響的成果，爭取公開出版廉潔學叢書。三是視研究進展，適時向中央紀委、中宣部、中央黨校、教育部等單位以及有關領導建言獻策，推動廉潔學從紙上進入決策和實踐，形成相對獨立的學科體系，培養廉潔學專門人才。

記：除倡議“廉潔學”外，您在反腐倡廉研究領域還有哪些創新？

鄧：也許還談不上創新，只是做了一些探索性工作。即認為“廉潔中國”是廉潔文化、廉潔制度與廉潔實踐的融合體，聚焦中國反腐倡廉建設，在研究選題、視角、方法上進行一些新嘗試。

就研究選題而言，主要是較早、較系統地開展了制度廉評原理與若干個案的研究，將制度反腐研究深入到“制度本身廉潔風險與廉潔實效的評估”上，出版了國內首部標題含“制度廉潔性評估”的著作。花時間最多的個案是廉潔從政準則與巡視工作條例。

就研究視角而言，主要是長期運用法治思維分析反腐倡廉建設，早在讀研期間就曾與導師合著《黨的作風建設的新視野——基于憲法學思維方式的一種研究》（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2006年策劃成立了中南大學法學院廉政法治研究所并被院里任命為所長，2014年出版了國內首部標題含“廉政法學”的著作，2015年9月策劃成立了湖南省法學會廉政法學研究中心并被省法學會任命為主任，該中心系列成果之一《廉政中國與法治中國協同推進研究》于2016年1月在知識產權出版社面世。

就研究方法而言，主要是堅持反腐倡廉制度文本與文化相融合，既堅持多年來文本研究的優勢，又以中外廉潔文化增強文本研究的思想性與說服力，特別是通過對廉、貪、腐進行細致的文字學分析，解密中華傳統廉潔文化的精髓，為增強反腐倡廉制度研究的新意與特色奠定了基礎。

記：您目前最看重、最希望引起共鳴的觀點是什么？

鄧：有三個，之前都公開發表過，在此重復下：第一，創建與文學、法學、經濟學等相提并論的“廉潔學”，有傳統廉潔文化基礎與反腐倡廉實踐基礎，其時已至，其勢已成，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有利于讓反腐倡廉研究者有專業歸屬與依靠，讓反腐倡廉實踐有更加堅實的理論基礎，讓中國學術“走出去”多一個“拳頭產品”。第二，反腐倡廉是人心所向、關系黨和國家生死存亡，應借鑒十八大以來逐漸確立的美麗中國、平安中國、法治中國、健康中國戰略，適時確立“廉潔中國”建設國家戰略，以進一步清晰化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的目標與發展方向，深化、升華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第三，目前的行政監察體制，除局限于行政機關、無法實現對所有國家機關及其公務員的全覆蓋這一弊端外，還存在監察內容泛化的缺陷，宜將行政監察法修訂為廉潔監察法，實現監察的精準化，即聚焦廉潔情況進行監察，并為建立具有中國風格、與紀委地位更加匹配、比其他國家與地區廉政專門機構更加科學的廉潔監察委員會掃除法律障礙。

鄧聯繁（右）走訪基層群眾

把反腐倡廉研究成果運用到基層實踐中

記：難得您到湘西工作后還有如此宏大的理論情懷與前瞻的理論觀點，您的研究對您在湘西的工作有何實際性的幫助？

鄧：您過獎了，反腐倡廉研究對我在湘西的實踐工作幫助很大。

第一，2013年以來，我一直是湘西州委黨校分管科研工作的副校長。之前，在兩年一度的全省各市（州）委黨校和省直機關黨校科研評比中，我校長期排名靠后。反腐倡廉研究的突破，鼓舞了我與學校科研團隊的信心，帶動了學校整體科研工作，為我校2015年在全省各市（州）委黨校和省直機關黨校科研評比中總分第一、綜合分第一做出了貢獻。

第二，我目前在吉首市掛職市委常委、副市長，反腐倡廉研究幫助我更好地在融入市里并發揮作用。如，研究成果受到市委書記的肯定與重視，安排我在市委學習中心組 (擴大) 上作廉政宣講，讓吉首市執政骨干加深了對我的了解；在吉首市消防大隊廉政教育館成立過程中多次進行專業指導；推動了《吉首市重大事項廉政風險評估暫行辦法》的出臺；參與了吉首市作風建設雙百分考核制度、群眾意見掛號督辦制度的論證、設計與完善，等等。

第三，反腐倡廉研究還成為我與州里多個單位的聯系紐帶。如受州預防腐敗局邀請，對《湘西州投融資平臺管理暫行辦法》（送審稿）進行廉潔性評估，提出五條意見，全部得到采納。此外，還應邀給州紀委、州委組織部、州人民檢察院、州教育局、保靖縣委、永順紀委等單位做了廉政報告，擴大了我的交往范圍，促進了我對州情州策的了解。三年之前，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記：很高興聽到您將研究成果運用到了工作中，在這過程中還存在什么困難和不足？

鄧：我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不足是主要的，如對基層反腐倡廉建設的現狀了解得還不夠全面、深刻、系統，建言獻策主要針對高層，研究成果轉化得還不夠充分。困難主要是時間上的。我不是在紀委工作，也并非專職的反腐倡廉研究人員，本職工作很大部分與反腐倡廉研究沒有交集。

開展反腐倡廉研究主要是因為愛好、信念與使命感，在下班后、周末、節假日進行，因此，一些調研做得不夠深入。接下來我將改進工作方式，提高工作成效，克服研究中存在的不足與困難，讓反腐倡廉研究以及成果轉化更“接地氣”。

人物簡介》》

鄧聯繁，男，1977年出生，武漢大學博士，2011年11月到中共湘西州委黨校工作前為中南大學教授，現任湘西州委黨校副校長，吉首市委常委、副市長（掛職）。兼任中國憲法學研究會理事、中國行為法學會理事、中國廉政法制研究會理事、湖南省法學會廉政法學研究中心主任、湖南省廉潔學與巡視制度研究中心主任。主持省部級以上反腐倡廉課題9項，出版反腐倡廉獨著2部，2013年7月以來在《人民日報》《中國紀檢監察報》《檢察日報》發表51篇反腐倡廉論文與時評。研究成果曾獲中國法學會第六期中國法學青年論壇主題征文一等獎、湖南省第十二屆社會科學優秀成果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