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

阿之++謝馭飛

留學的第二個月，她就在墨爾本當地的華人廣告公司找到一份兼職。因為申請學校時語言成績不夠，所以得加讀16周的語言課程。她心目中的理想職位，是去投資銀行當名金領。為了保證工作量，她每天早上天剛亮就起床，然后到離家步行5分鐘的咖啡書吧點杯特濃咖啡和煎蛋三明治，寫一個小時的策劃案再去上學。因為房租便宜，她選擇租住在地廣人稀的遠郊，如果不想下廚，這家咖啡書吧是家附近唯一的去處。

幾天都有個身形肥碩的白人男子和她差不多時間到來，坐在她隔壁桌點和她一樣的東西，只不過分量是她的兩倍。吃完后，他會趕在早晨7點鐘的特惠時間之前，向吧臺多要一份薯條。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把桌上剩下的小半瓶番茄醬統統倒光。他來店里從來不帶任何東西，只有口袋里的硬幣和鑰匙嘩嘩作響，但大家都習以為常。他的時間好像多得用不完，不玩手機也不讀報紙，單單把三明治里的荷包蛋戳破再涂在吐司上的時間就足夠讓鄰近的她結束早餐著手寫策劃案了。

“他們換了一種番茄醬，糖變多了，但拿來做醬料的番茄好像快腐爛了。”這天早晨，她突然聽到那個胖子和另外一桌的三個中年婦女搭訕，“他們肯定是為了多省錢才會進一堆劣質產品。真不有機，太不健康了！”她正在給吃一半的早餐拍照，剛發到社交媒體上并配好文字，只好刪除了。她在社交媒體上看到大學室友在百老匯的演出劇照——那個家伙本科畢業時跨專業到美國去學音樂劇，如今已經獲得了第一個角色。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胖子被過剩卡路里荼毒的身體，悲涼地覺得他和“健康”的距離，就如她和“夢想”的距離一樣遙遠。

“真可怕。”三人中的一個尷尬地笑著，避免和他進行過多的目光接觸，另外兩個則埋頭進餐，結束早餐后，禮貌地和胖子道別，并祝他度過美好的一天。他的嘴塞滿蘸著番茄醬的薯條，她聽不清他是如何回應的。

“嗨，這本雜志是你落下的嗎？”胖子從女人們的座位上拾起一本休閑刊物問她，她看到封面人物是某位緋聞滿天飛的超級名模。他的搭訕方式讓她覺得很滑稽，但她只是微笑地搖搖頭。“那送給你吧。”胖子把雜志放在她桌上，自己起身離開了。她拿起雜志隨手翻了幾頁，有將近三分之一的頁面都是廣告。突然她看到封底的內頁是一樁謀殺案的報道，遇害的是位華裔少女。左下角有嫌疑犯的照片，上頭說他是被害人房東的丈夫，他比自己的妻子年輕十幾歲。她盯著這張不清晰的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急忙把雜志丟到一邊，從包里掏出帽子和口罩戴上，逃荒似的收拾好東西上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