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魚洄游

喻芥子

河馬去洛磯山里看三文魚洄游，去的時候，擔心被準備冬眠的狗熊當火雞吃掉，回來的時候，河馬明白了一個關于生命的道理。

加拿大的冬天來得早，感恩節(jié)也比美國提前，為十月的第二個周一。這天，家家團聚，要吃烤火雞，我今年卻沒得吃，因為要去洛磯山里看三文魚洄游。吃不上火雞就算了，我就是有點擔心在山里遇到狗熊。這個時節(jié)，狗熊正在準備冬眠，見什么吃什么，胃口特別好，可別把我當火雞吃了。

三文魚洄游，每逢四年是個大年，也就是說，2014、2018、2022……都是大年，大概有2000萬條三文魚從太平洋逆水而上，進入洛磯山里的亞當斯河產(chǎn)卵。開車7個小時，我們到達亞當斯河。河邊很多人，來之前還擔心碰上狗熊，把我當火雞吃了呢，但有這么多人，狗熊躲還來不及呢。亞當斯河河面很寬，兩岸草木茂盛，樹葉金黃色，在秋風里飄動。滿河都是一對對的三文魚，逆水而動，把河面都染紅了。資料上說，這個品種叫紅鮭（Sockeye），本來身體是銀色的，進入內(nèi)陸淡水，才漸漸變成紅色。

“媽，我們平時吃的三文魚皮膚是銀色的，為什么不變成紅色？”

“我也不知道，問問公園管理人員吧。”

旁邊有一位穿制服的工作人員，我們就問她，她很nice（友好）地告訴我：“從超市買來的三文魚是大西洋來的，人工養(yǎng)殖，并不洄游，皮膚一直保持銀色。”

看她耐心，我就問了她更多問題：“三文魚洄游是怎么回事啊？”

“三文魚一個生命周期是四年，它們在這里產(chǎn)卵，幼魚明年春天孵化出來，長到一歲，游回太平洋，在咸水里生活三年，又回到這里。”

哦，三文魚洄游，就是一個從山里到海洋、從海洋到山里的循環(huán)過程。我嘗過海水，又苦又咸，根本不能喝，三文魚真了不起，咸淡兩種水里都能生活。

“三文魚怎樣產(chǎn)卵呢？”

“三文魚媽媽產(chǎn)卵之前，用尾巴把河底的鵝卵石扇出個窩，保護魚子不被水流沖走，在一個窩里產(chǎn)完卵，再造下一個窩，繼續(xù)產(chǎn)卵。”

空氣里彌漫著魚腥味，江鷗飛來飛去，三文魚產(chǎn)卵的時候，也是江鷗、老鷹、狗熊、海貍的節(jié)日了，它們等著吃三文魚大餐呢。

我又問：“一條魚媽媽生幾個孩子？”

“一條雌魚要產(chǎn)下4000粒魚子，但是四年之后，4000魚子里只有10條魚活著回來。”

“天啊，只有10條魚能活下來，可是它們怎么認得回家的路呢？”

“這還是個謎，科學家說它們可能借助氣味、太陽和大地磁場來定位。”

“三文魚原來有自己的GPS啊！”

回去的路上，媽媽跟我說：“河馬，你看三文魚洄游，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看似結束，卻是開始，看似開始，卻是結束，生命就這樣周而復始，生生不息，大自然的安排多么奇妙。”

突然，我想到一個問題：“媽媽，你也會死嗎？”

“當然會，每個人都會。”

我聽了，心里咯噔一下，特別sad（難過），還以為爸媽會永遠跟我在一起呢，原來不是這樣！

“不用害怕，等到那一天，你已經(jīng)長大了，生命就像接力棒，從我傳到你這里，你又要傳給下一代。”媽媽安慰我說。

我不再擔心狗熊會把我當火雞吃掉的事情，腦海里出現(xiàn)了一個新問題：結束，開始，開始，結束……生命是這樣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