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只能遇見

不計前嫌

去學校轉團關系。沒想到這么短的時間又回到這里。正巧趕上今年新生報到，和前年我們迎新的場景一模一樣。我記得那天下著雨，你在團委老師的指揮下，把桌子搬上搬下，明明很累，卻告訴我就當健身了。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卻記得這樣清楚——記得你白色的校服配上藍色的領子，還被要求打上領帶；記得你的頭發被毛毛雨弄濕，稍顯耷拉；更是記得還有小學妹說你好帥。

學校的食堂又漲價了。去的時候不是學生們吃早餐的時間點，所以食堂冷冷清清，一條長長的走廊看到底，空空的反而不習慣。我依舊是去了17號，我們吃得最多的一家，依舊是加了一個虎皮雞蛋。這樣的早點是吃一次就少一次了。明明以前總盼望著出去吃早餐，學校的食堂進了又出都不知道該吃什么了，現在卻又巴巴地找了這個機會來。

或許，時間會把一切東西都美化，會把所有的不好都變成一種念想。

我還能看到有新生走進來，吃的1號，我也記得我來的第一次也是1號，因為被老板娘說得不好意思，于是就去了那里。那時我們多么羞澀，叫賣聲就足以令我們不好意思，而如今，我們卻可以不聞不問一直走到底，不僅是食堂，別的地方也一樣。我們越來越聽不進別人的話。一意孤行。也許我們剩下的只有一腔孤勇，看似偉大，實則決絕，傷人傷己。明明已經吃完，卻又鬼使神差去7號打包了一碗炒面——你的最愛。可是已經沒有人來吃了。

食堂旁邊的梧桐林還是以前的樣子，今天很熱，曬得瀝青路有些發燙。走過這條路就是小超市，就是人來人往。原來安靜和喧囂只是隔一條路那么遠，原來只是一條路就可以把這些不相容的東西都分開。多少次你在路的這頭，而我在路的那頭，我們卻始終不肯往前走，倔強地看著對方，保護著自以為是的最后的自尊心。

那時候的驕傲多么可怕啊，利刃不過如此。

進超市買水，超市的擺設都沒有變，看見有畢業的學生來買很多東西去送給復讀的學生。老板依然很忙，給新生介紹各種東西。收銀的來了新的人，還沒有弄清楚怡寶是什么價錢。怡寶，我還是習慣喝怡寶，你說你很喜歡綠色的包裝，你說你很喜歡那個廣告。你說念舊是一個好的習慣，你說念舊的人會是好人。那你現在還是喝怡寶嗎？你還在念舊嗎？你想起我。又是怎樣的一種心態？如歌中所唱：“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高二高三都在上課，鈴聲沒有變，學校是流水線作業，鐵打的校園，鐵打的老師，流水的學生。我們都被時間的洪流沖走了，然而別的一切都沒有變。走上教學樓，看見曾經的年級主任，他現在是新高一的年級主任。我甚至還偶遇了以前的物理老師，就是那個我們起哄都會臉紅的美女物理老師，就是全體男生都會好好聽課的那個物理老師。

團委的老師也沒變，明明不是北京人，卻一口京片子。你在學生會，與他打交道的日子很多，你總是愛模仿他，學著稍顯蹩腳的京片子。你一直都志在北京，你想去最中心的地方，去所有人仰望的地方。如你所說，團委的老師就是官方了一點，別的還是很好的。你的工作一直做得很好，團委，政教處的老師當然對你很好。

成人禮上我死活不愿意去朗誦，團委老師在你的勸解下也向我投降。后來你還怪我為什么不愿意去，我說就是不愿意。其實你是主持，我又為什么要去朗誦昵？做不成身邊的那一個，在臺下靜靜地看完全場不也很好嗎？但是你不知道，我只是想看完你的全場而已。那一天，我站在第一排，我們班級正好又正對著舞臺，我離你很近，我只看著你，你是主持，卻看著全場。我們很近，只是一個臺上一個臺下而已。你無論走在哪里，做什么工作，都是被人仰望的，你都做得很好。都說自己喜歡的人會發光，而我卻希望你沒有光芒，可以和我一起，評論這次成人禮的從頭到尾。現實卻是，你選擇參與從頭到尾，我沒有評論。

從團委老師那出來，下樓，站在你時常站的地方，腳下是長長的大樓梯，你就是在這里主持了一個又一個儀式。我也站在這里。企圖感受你當時的心境。曾經，你面對的是全校師生，而我眼下只有新生、迎接新生的同學，以及來來往往的家長和行李。我也是自欺欺人，怎么會感受到一樣的心境了呢？莫說心境，周圍的一切都不一樣，心境又如何一樣？

我們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心境又如何會一樣？

下了樓梯后，我向左走向書店，在書店門口沒有進去，只是把那碗炒面鄭重其事地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書店和食堂之間有這一條極美的櫻花道，鋪滿記憶。高三的時候，我們經常因為趕時間，沒有在食堂把早餐吃完再走，而是選擇打包，在路上邊走邊吃。也顧不得吃相，當然也沒有人管你的吃相，畢竟大家都是一樣。往往是走到書店門口就吃完了，也就在這個垃圾桶，每天都有人會丟掉打包的盒子。就在這個書店，你買了三年的籃球報，一期不落。你會把它們看完后認真疊好放在一起，然后向我炫耀。你和書店老板熟悉到他總會為你留下一份報紙。

你總是會和各種人迅速地熱絡起來，你那么好，好到別人都會絲毫不介意為你破一個例，開一個小小的后門。

我坐在樹林間的石凳上默默后悔——竟然是早上來，而不是下午來轉團關系。下午放學，學校播音室總會放一些歌曲，周杰倫的會放很多，放得最多的是《不能說的秘密》。我們都愛這首歌，也愛這部電影。你很喜歡周杰倫，我也很喜歡，以前走在學校無意聽見他的歌就覺得好幸福。他現在都結婚生女了，我們卻沒能走到最后。你說你一定會帶我一起去看一場周杰倫的演唱會；你說你會買很近很近很貴很貴的前排票，要近距離看一看；你說你要揮舞熒光棒揮到手臂都沒有力氣；你說你要跟著唱每一首歌，唱到嗓子嘶啞；你說你要穿上歌迷的衣服，要讓周杰倫感受到自己的熱愛……我沒有反對，我沒有出聲，其實你不知道，我無數次就是這樣看著你的，以為近一點就是近一點，其實沒有差別。

無論你在哪里，周杰倫都是對著全場觀眾唱；而無論我在哪里，你都是看著全場觀眾在主導舞臺。

下課鈴響起，我也轉身離場，混在許許多多未畢業的學生之間，偽裝得一點也不好。我的腳步很慢，而周圍的人成群結伴，帶著笑臉，步伐輕快，那也是我曾經的模樣啊。我刻意忽略我的格格不入，就像我刻意不去想我團關系申請書下面的一張申請就是你的。

我自己在學校徘徊這么久，忘了是懷念還是想著再看看你是否留念，是否還能再見一面。或許你已經從另一個大門飛速離開。留我徘徊。

“你說把愛漸漸放下會走更遠/或許命運的簽只讓我們遇見/只讓我們相戀/這一季的秋天/飄落后才發現這幸福的碎片/要我怎么撿。”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