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寵伴我成長

張佳羽

誰的成長歲月中，沒有迷戀過小動物？

我就是個萌寵控，但我的媽媽卻特別煩小動物。她愛干凈，什么小動物也不讓養。按她的話說，寵物就是病菌源，養寵物就是養病。她曾扳著指頭數過：狗身上有跳蚤，唾液里攜帶狂犬病；小雞會傳染禽流感；常摸兔子毛會感染球蟲病；貓看似干凈，其實很有問題——吃老鼠的嘴多臟呀！這世上，就她最干凈。她在那兒盤算時，我不服氣的小嘴能噘到天上去。

小學時，一次放學路上我手癢癢，忍不住逗弄路邊籠子里的小動物。賣主熱情地對我說：“小姑娘，喜歡就帶一只回家吧。”我被說動了，搜刮出身上所有的零錢，買了小雞、小兔和小貓。帶回家卻不敢讓媽媽看見，只能藏在鞋盒里。

但它們是會叫的。餓了叫，渴了叫，高興了叫，難受了叫，見不到陽光也叫。三叫兩不叫，露餡了，挨媽媽痛斥一頓是必然的。更糟的后果是，它們頂多能在家里待到晚飯后，就會被送人，或放生到樓下的花園里。

記得那只被我領回家的小黃狗，走路搖搖晃晃的，兩只閃亮的眼睛滴溜溜閃著光，見誰黏誰。它害怕孤單，就想有個伴。無奈就算它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也打動不了媽媽的心。她非逼著我送人，我的眼淚加上狗的眼淚，也改變不了她的決定。

無可奈何的我將小黃狗送給一個發小，雖然戀戀不舍，但終歸心安。誰知到了半夜，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窗外隱隱傳來小黃狗凄慘的哭叫聲。我睡意全無，爬起來仔細聽，真的，是它的叫聲，它被我的發小遺棄了？在這樣的雨夜里，它會不會感冒？會不會失足掉進水潭里？會不會被雷電擊中？會不會被其他野貓野狗咬傷？會不會不小心掉進下水道？會不會被卷進匆匆而過的車輪下？

想到這里，我披上衣服，不顧一切地沖到樓下滿院子找，終于在花園的出水道里找到它。它渾身濕透了，不停地瑟瑟發抖。當我抱起它時，能感覺到它急速的心跳。它凄厲地叫著，好像在控訴我：你不該這樣對我！

我將它抱回家時，媽媽被驚醒了。她看見被淋得像落湯雞一樣的我們，本想罵我，但在一對“淪落客”面前，惻隱之心泛起，只輕拍了我一巴掌：“自己的身體不顧啦？著涼了咋辦？”她接過顫抖的小黃狗，一邊給它擦身上的水，一邊安慰：“不怕不怕，到家就好嘍。”

最后，我和小黃狗都被淋得感冒了。整整三天，我發高燒，上不了學。小黃狗也一個勁干叫，不吃不喝。媽媽又要照顧我，又要照顧它，忙得不可開交。她把小黃狗送進寵物醫院打針吃藥，花的治療費比我看病還多。治好小黃狗后，媽媽又將它送進動物收留站，從此嚴令：養我不養動物，養動物不養我，不許再胡鬧！

到了高中，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偷偷領養了一條哈士奇，卻不敢牽回家，只能寄養在一個男同學家里。我每個周末去他家看望一回，帶狗狗出來玩。

這條哈士奇長得特別快，半年已經有書桌那么高。它特別喜歡討好人，嘴巴上常常掛著一兩條長長的哈喇子，你總得用紙巾給它擦。它喜歡這種感覺，你一邊擦，它一邊半張著嘴巴往外流。你捏住它的嘴，不許它再流哈喇子。它便撒起嬌來，用前腿勾你的手，還滿地打滾兒，搗亂耍賴。

男同學養著養著，養出感情來，不打算還我。我上他家看狗，他一口一個“我家的哈士奇”，這讓我很氣憤，決定牽狗狗回家。他不給狗鏈，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我身上只有62塊錢。50塊給狗狗買了一條上好的鏈子。我餓著，再掏10塊錢給狗狗買肉吃。剩下2塊，沒法打的，那就上公交車。結果公交明文規定，對狗狗拒載。

這能難住我嗎？步行回家！我牽著體型龐大的哈士奇，從蘭州西站開走，頂著炎炎烈日，走了10多公里的路程，跨越蘭州市兩大區，在太陽乏得倒在西山頭時，到了蘭州火車站附近的家。我渾身是汗，狗狗也累得夠嗆，大口喘氣。我拍它：“缺乏鍛煉，懂嗎？咱們一起加強。”

沒有任何預告，突然牽回家一條大狗，媽媽先是一愣，接著問：“誰的？”我勇敢地說：“我的。”我把養狗經過一說，媽媽的眼神明顯變了：“虧你想得出來。你和狗過，我走。”我拉住媽媽：“憑什么我一定要按你的意愿成長？我不能自己作主一回嗎？我長大啦！”

媽媽細細地打量我，像根本不認識我一樣。看罷，拍拍我：“牽上狗跟我較勁，想謀反是嗎？”她的語言沒有了以往的犀利。看得出來，她在極力調整情緒。我獻媚地說：“用詞不當，是起義。”媽媽端詳了一下狗狗，轉身進了廚房，端出來兩碗水：“一碗是你的，一碗是狗的，你倆同等待遇。”

我高興極了，摟住媽媽脖子，使勁親她。她推開我，拿來抹布，把狗狗的每一只爪子擦了一遍，又將一個仿雍正年制的黃瓷罐提了來：“這是它的飯碗，記著噢。”她還制定了遛狗時間表 ：每天早晚7點半外出遛狗。還叮囑我，好習慣要嚴格養成。

狗狗和我住一屋。每晚，我睡床上，它睡床前絨絨的腳墊上。天涼了，我給它戴頂帽子，它眼睛機靈得很，還知道關心一下主人。大半夜的，它把大嘴巴擱在床沿上，看著我睡。我若醒來，它機敏地伸長舌頭舔我的臉。

它也很會討好媽媽。媽媽每次回家，它都等在門口，一見面就蹭她的腿，表示友好和想念；媽媽做飯，它站在廚房門口看，臉上的表情隨媽媽高興而喜，隨媽媽生氣而憂；媽媽晚上看電視，它過去臥在媽媽腳上，用自己的身體給她暖腳。媽媽不得不贊嘆：“這是條好狗。”

可惜，好景不長。有一次，我回家后發現哈士奇不見了。我懷疑是那個壞蛋男同學偷偷領走了它。它認識人，陌生人是絕對騙不走它的。從此，它再也沒有回來。

媽媽也在指責：“不像話，有這樣辦事的嗎？”她左思右想其中的漏洞在哪里，最后想明白了：咱們沒給狗上戶口啊！也就是說，哈士奇是黑戶。沒有狗證，它丟了，就沒法報案，只能自認倒霉。

我和媽媽生活在一起，先是媽媽改變著我，后來我改變著媽媽，彼此融合在對寵物的態度上。

我漸漸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