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

韓英

繳途同志走下講臺，掌聲響起。

繳總的話，講得透徹——貪腐不會寫在臉上。衡量官員清廉與否，不僅要聽其言、觀其行，還要剝其畫皮，鑒其內心……

繳總本人一向以精明勤儉著稱。在領導崗位上運作了二十多年，還沒有買房子，一直住在130平方米的宿舍里。手機修了幾次還在用。皮鞋后跟補了又補。在外邊吃飯，讓他點菜，他說：“一碗面條足矣。”

他站在自家的小陽臺上，觀看蒼穹，發覺天氣要變。“啪”的一個響雷，在頭頂上炸開。跟著是滾滾雷聲與瓢潑大雨。無數條雨線就像無數條鞭子，從天空中毫不憐惜地抽打下來，抽打在他的頭臉和周身。他喃喃自語——該來的，要來啦！

他即刻轉身回屋，穿上雨衣，提起皮包，摸摸衣袋里的東西，跑進風雨中。

他坐上出租汽車，吐了一口長氣，心想：沒在講臺上請，沒在回來路上請——他娘的，這是留面子，還是耍手段？“捉奸捉雙，拿賊拿贓。”舉報我貪贓枉法，贓物在哪里，贓款存何處？

他用手機發出短信。

他在路旁一間小賣店下了出租車，象征性地買了一盒鳳凰牌香煙。穿過林中羊腸小道，來到湖邊。

有幾棟小樓房，被籠罩在煙雨中。其中一棟二層小樓，坐落在靠湖的山坡上，湖光樹影，遙相掩映。

繳途推門進去，瑪麗撲上來，摟著他的腰。瑪麗是繳途的情婦，原來在市區有一間出租屋，是他們的偷歡之地。后來，房地產總公司薛董事長幫他們建造了這個安樂窩。

這棟小樓從外邊看，平平常常。里邊呢？幾乎是黃金屋——樓梯扶手用黃金鍍飾，墻上名畫用金錢鑲繡……

“快！趕快撤離！”繳途拉著瑪麗，坐上毛驢車，向一片荒野奔去，那是當年抗日時，開展地道戰的地方。

“大雨天，你們跑來這個地方干啥？”車夫有些不解。

“老鄉啊，實話告訴你——我爸爸是老抗戰，利用假期，特來看看。”繳途付了車費，外加一盒香煙。

車夫遠去，二人走進一間草頂泥墻的屋子。把門窗關好，掀開炕上的草席，再掀開草席下面的木板，就看到一個地道入口……

下了地道，愈走愈寬，一轉彎，便是一處地下庫房。庫房里放些什么？扒開稗草和泥土，竟然是五個并排置放的保險箱。“偷來的銅鑼不敢敲，貪來票子此處撂！”打開箱子一看，有一捆一捆的人民幣、美元現鈔，還有金條……

“哎呀！我的媽呀！這輩子用不完，下輩子還可以用。”瑪麗樂壞了。

“親愛的瑪麗！你知道愛娃是誰嗎？她是希特勒的至愛。蘇軍攻克柏林，希特勒和愛娃在地下室舉行婚禮。爾后，希特勒開槍自殺，愛娃服毒倒下。他們做到了——睡同枕，死同穴。我自知，罪孽深重，或許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情勢緊迫——我想現在就到另一個世界去……”

繳途說完，拿出兩包氰化鉀，瑪麗搶過一包，坦然地說：“你走，我也跟你走。咱把票子燒了，到另一個世界去用……”她從繳途的衣袋中，摸出打火機就去燒票子……

繳途打開手提包，取出兩瓶礦泉水，一瓶遞給瑪麗。他打開紙包，將氰化鉀倒進嘴里，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水，泰然躺下……（瑪麗在燒票子的時候，將氰化鉀換成土粉）瑪麗也吃了“藥”，咕嚕咕嚕喝了好多水，溫情脈脈地蜷縮在繳途的身邊……

一個小時以后，瑪麗走出了這間草頂泥墻的屋子，手提一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消失在雨霧茫茫的田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