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停
【區域格局與產業發展】
基于演化博弈理論的集群式承接產業轉移模式選擇研究*
李停
集群式產業轉移是有限理性的企業在產業轉移過程中的群體決策、調整及決策穩定的過程。論文基于演化博弈模型,對水平型和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的條件及穩定性進行研究。結果表明,只要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超過成本,集群式產業轉移是市場機制的內生必然結果;政府干預,無論是增加轉移收益還是減少轉移成本,雖然不能確保集群式產業轉移,但由于臨界值水平的下降,增加了集群式產業轉移的成功概率;在垂直型產業轉移過程中,政府同等程度的政策優惠給核心企業對集群式產業轉移成功實施的概率影響更大,證明“抓大放小”模式在現階段比“筑巢引鳳”模式更具有可行性。
演化博弈;集群式產業轉移;演化博弈均衡;轉移條件;穩定性
隨著國際產業分工主導形式從產業間至產業內進一步向產品內的分工形式演變,產業集群式轉移儼然已成為當前產業轉移的主旋律。在產品內國際分工的背景下,單個企業一般只從事產品生產的一個或者幾個環節,產品生產的關聯性使產業轉移已不再是孤立地、分散地進行,傾向于整體性的集群式轉移形式。集群式產業轉移又被稱作產業鏈式轉移、抱團式遷徙,表現為大量具有橫向、縱向聯系的關聯企業以及相關科研機構空間上抱團從轉出地向承接地整體遷徙。
共生理論為產業集群式轉移的動因提供了一個十分有效的分析思路,產業集群式轉移與生物種群共生遷徙有許多驚人的相似之處。面對生存環境的惡化,如食物減少、水資源下降等,這一棲息地生物群落原有的生物個體往往選擇整體遷徙,類似于“螞蟻搬家”那樣,以便在新棲息地維持原有的共生系統。產業轉移的實質是企業空間的擴張過程,也是企業的再區位或區位調整過程。同樣的道理,集群產業面臨經濟環境的改變,典型的如要素價格上漲,集群內的企業可以通過集群式產業轉移在承接地繼續維持以往的分工和協作關系。
正是基于集群式產業轉移與生物種群的整體遷徙機理的相似性,論文利用在生物進化研究中獲得極大成功的演化博弈理論,分析不同情形下集群式產業轉移的條件及穩定性。將集群式轉移視作“有限理性”的企業在產業轉移過程中的競合行為,是群體成員策略互動、策略調整和策略穩定的動態演化過程,類似于生物共生進化。本質上講,產業集群式轉移就是有限理性的企業在產業轉移過程中的競爭與合作行為,這種競合行為與生物種群的競爭合作是相通的。面臨轉移后境況的不確定性,對成功企業的模仿和失敗企業的懼憚,企業由直覺引導的行為方式與動物遷徙行為十分相似,因此借鑒生態行為學規律分析產業轉移具有可行性。生態學家Lewontin最早利用演化博弈理論研究動植物的進化,發現動植物進化的結果多數情況下都可以用博弈論的納什均衡來解釋。行為學家Smith 和Price提出了演化博弈的核心概念“進化穩定策略”(evolutionarilystablestrategy,簡記ESS)。隨后,Taylor和Jonker進一步提出演化博弈理論的基本概念—模仿者動態(replicator dynamics),核心思想是具有較高收益的策略的復制速度快。隨后演化博弈理論大量應用于社會學、經濟學領域來研究群體行為的演化規律。Conlisk利用離散時間動態模型檢驗參與人的策略選擇是否總是完全理性的,Weitizman利用演化博弈理論分析股份制經濟等企業組織形式,Peyton Young將演化博弈理論用于分析社會風俗、傳統習慣、行業規范等非正式合約的形成原因與演化路徑。青木昌彥開創性地將演化博弈理論引入到制度分析,認為經濟制度的產生具有路徑依賴性,并隨著內外部環境的變化逐漸演進。
從國內來看,近年來演化博弈模型在經濟學、管理學和其他社會科學中也得到了廣泛應用。李宗泰等運用演化博弈理論探討食品質量安全監管問題,趙湜等構建了科技保險險種創新演化博弈模型,劉永亮等對煤炭安全管理與礦工違章行為進行演化博弈分析。演化博弈應用到集群式產業轉移方面,任志安等認為企業集群實質上是一個網絡外部化的過程,其形成過程類似于有限理性下的復制動態演化博弈,于斌斌基于演化博弈模型研究產業集群產業鏈和創新鏈的對接,王長峰使用演化博弈模型研究產業集群中的競爭與合作關系。劉友金等最先運用演化博弈模型探討對稱互惠共生和非對稱互惠共生兩種模式下集群式產業轉移達到進化穩定的實現條件。劉友金的研究中未能將第三方力量政府加入后博弈收付的變化納入博弈模型中,使得該研究只能停留在理論層面,無法深入探討政府的各項政策對均衡調整、均衡穩定性的影響。
劉友金等認為集群式產業轉移有兩種模式:產業鏈帶動下的集群式產業轉移和核心企業帶動配套企業的集群式產業轉移。聯系到共生理論,前者是水平分工的企業借助集群式產業轉移維持在轉出地已經形成的對稱互惠共生系統,企業之間地位和共生能量對等且沒有從屬關系,集群式產業轉移利益主要源于產業層面的外部經濟性;后者配套企業從屬于核心企業,以垂直分工形式為主,在原共生系統中處于非對稱互惠共生模式,產業轉移利益主要是源于產業集群在資源配置上能綜合市場和科層組織的優勢。
本文將集群式產業轉移分為水平型和垂直型兩種形式,分別對應對稱互惠共生和非對稱互惠共生,討論兩種情形下產業集群式轉移條件、穩定性差異,以及政策性因素對成功實施集群式產業轉移的影響有何不同,從而揭示產業集群式轉移的基本規律,為制定科學的引導產業轉移政策提供理論依據。研究假設如下:(1)集群中企業具有有限理性特征,參與者不可避免地出現邏輯推理偏差和預期偏誤導致決策失誤,但參與者主觀上有創造某種機制彌補自身理性不足的激勵,對成功企業的模仿和對失敗企業的懼憚引導其行為方式改變。企業獨立做出轉移或者不轉移的決策,產業集群式轉移是參與人反復決策、復制動態的博弈過程。(2)參照生物進化復制動態模型的一般設定,這里假定群內企業采用某種特定策略的相對變化率(變化速度與其比重)和其收益超過期望收益的幅度成正比。(3)假定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涉及產業共有q個企業,企業產品差異化小,彼此間有很強的替代性。水平型產業集群式轉移的動因是維持在轉出地的對稱互惠共生系統,因此參與企業的收益和成本具有對稱性。設A、B是任意兩個參與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的企業,若同時轉移可以產生Δπ的增量利潤被兩企業分享;企業單方面轉移一方面給該企業帶來r的收益(可能的原因是承接地低廉的要素價格或政策優惠),同時也會產生轉移成本c(可能的原因是外部規模不經濟或知識的溢出效應降低等)。r和c的大小關系不確定,在產業轉移初期,r<c的可能性較大。另外單個企業轉移也給競爭對手帶來-π的利潤損失。圖1給出了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博弈的收付矩陣,數據都是與轉出地市場相比的凈變動值。(4)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涉及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二者是產業鏈上下游關系,假定核心企業所在產業共有n個企業,配套企業所在產業共有m個企業。實際中核心企業可能只有1個,這不影響問題分析。垂直型產業集群式轉移的動因是維持在轉出地的非對稱互惠共生系統,因此參與企業的收益和成本不對稱。設C、D為代表性的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若同時轉移產生的Δπ增量利潤核心企業獲得aΔπ,而配套企業獲得bΔπ。這里1/2<a≤1,0<b<1/2,體現出非對稱互惠共生系統能量分配的不對等性。核心企業單方面轉移產生收益rc和成本cc,配套企業單方面轉移產生收益rd和成本cd。核心企業因資產專用性帶來的沉淀成本遠超過配套企業,而配套企業經營柔性更容易根植嵌于承接地的產業體系。類似“智豬博弈”模型中“多勞不多得”現象,假定rc<rd、cc<cd,從而單方面轉移相對凈收益rd-cd>rc-cc。同樣假定因交易伙伴單方面轉移給企業帶來利潤損失(搜尋新的交易伙伴的搜尋成本),對于核心企業是-πc,配套企業是-πd。圖2給出了垂直型產業集群式轉移博弈的收付矩陣,同樣所列數據都是與轉出地市場相比的凈變動值。

圖1 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博弈收付矩陣

圖2 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博弈收付矩陣
(一)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演化博弈模型構建和均衡解
假定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涉及產業中的q個企業有qtr個企業選擇轉移策略,占企業總數比重x=qtr/q,相應的1-x=(q-qtr)/q表示產業中未轉移的企業比重。這里x和1-x都有雙重含義,既能表示轉移企業和未轉移企業數占企業總數比重,也能表示具體某個企業的混合策略,即該企業以x的概率選擇轉移策略,以1-x的概率選擇不轉移策略。正是策略的雙重含義,使得論文在分析集群產業中的企業演化博弈時,可以選取任何兩個企業為代表。這也是演化博弈模型相比較于普通博弈模型的一個優點,在實踐中對于一個具體企業要么選擇轉移,要么選擇不轉移,混合策略變得讓人十分難以理解。而在演化博弈理論模型中,x除了表示參與人使用轉移策略的概率,還可以理解成集群企業中參與轉移的企業數所占比例,現實意義十分明顯。結合圖1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博弈收付矩陣,下面給出企業A復制動態進化模型的推導過程,由于對稱性原則,該過程對博弈另一方企業B也適用。
企業A選擇轉移的期望收益:

企業A選擇不轉移的期望收益:

企業A的收益期望:

按照生物進化的復制動態思想,收益較低的企業會改變策略(嚴格地講,是加大改變策略的概率),模仿高收益企業的策略,漸漸地集群內某種特定策略的成員比例就會發生變化,最終達到穩定狀態的過程就是復制動態演化博弈過程。依據研究假設(2)群內企業采用某種特定策略比列的相對變化率(變化速度與其比重)和其收益超過期望收益的幅度成正比,以轉移策略企業為例,上述問題中集群內采取轉移策略的企業比例x的變化速度可用以下微分方程刻畫:

該復制動態方程的經濟學含義是:采取轉移策略的企業比例,其瞬時變化率與該類型企業的利益期望超過平均收益的差距成正比,也與該類型企業絕對數成正比。帶入u1和E(u)的表達式化簡整理得:

在演化博弈模型中,該微分方程又被稱作復制動態方程,這里簡記為F1(x)=dx/dt。令F1(x)=dx/dt= 0,可解得該復制動態方程的三個穩定點或不動點。

特別強調,復制動態方程的穩定點僅說明,一旦群體內采用轉移策略企業的比例達到該水平后就不會發生變化,并不說明這些穩定點在復制動態博弈中一定都能實現,能否實現取決于穩定點左右微分方程值的變化方向。正如經濟學強調均衡分析,但并不意味著均衡是常態,實際上更關注均衡一旦被破壞后系統是否有一種內在機制重新收斂回到均衡點。同樣,演化博弈中的進化穩定策略(ESS)也必須具備對微小擾動的抗干擾性,一旦部分參與者因有限理性出現錯誤決策導致實際比例偏離某穩定點x*時,動態復制系統必須具備某種機制使系統重新收斂回到均衡點。為實現這一目標,要求當x以低于x*從左邊偏離時,F(1x)=dx/dt>0;當x以高于x*從右邊偏離時,F(1x)=dx/dt<0。要求穩定點處方程F(1x)的導數值F′(1x*)<0,從幾何上講F(1x)圖像與橫軸交點處的切線斜率為負。
(二)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條件和策略的穩定性分析
為了書寫方便,這里記(c-r)(/Δπ/2-r+c+π)=?,于是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動態復制方程和導函數可改寫成:

各穩定點處動態復制方程導數值與單方面轉移的收益r與成本c的大小關系密切相關。由于r=c是特例不具備一般性,以下分r>c和r<c兩種情況討論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條件和策略的穩定性。
(1)r>c,即單方面轉移收益超過成本,此時需進一步分為0<r-c<Δπ/2+π和r-c>Δπ/2+π兩種情況。
當0<r-c<Δπ/2+π時,?<0。將穩定點x1*=0,x2*=1,x3*=?分別帶入F′1(x)的表達式,F′1(0)=r-c>0,F′1(1)=1/?(c-r)(?-1)<0,F′1(?)=(c-r)(1-?)<0。又?<0沒有實際經濟意義,故無須考察該點策略的穩定性。由進化穩定均衡的判定條件可知,此時x*=1是唯一的ESS。圖3是0<r-c<Δπ/2+π時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圖3 0<r-c<Δπ/2+π時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當r-c>Δπ/2+π時,?>1。將穩定點x1*=0,x2*=1,x3*=?分別帶入F′1(x)的表達式F′1(0)=r-c>0,F′1(1)=1/?(c-r)(?-1)<0,F′1(?)=(c-r)(1-?)>0。又?>1沒有實際經濟意義,故無須考察該點策略的穩定性。由進化穩定均衡的判定條件可知,此時x*=1同樣是唯一的ESS。圖4是r-c>Δπ/2+π時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綜合上述兩種情況,只要企業單方面轉移的收益r超過單方面轉移產生的成本c,即r>c時,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復制動態演化博弈都只存在唯一的ESSx*=1,集群內所有企業選擇轉移。此時集群式產業轉移十分容易實現,企業逐利的驅使最終演化成所有企業選擇轉移策略。事實上,在圖1的博弈收付組合下,轉移策略是每個參與人的上策,(dominantstrategy)(轉移,轉移)策略組合是該靜態博弈的唯一上策均衡,這樣在動態演化博弈中所有企業最終演化選擇產業轉移也就不難理解了。

圖4 r-c>Δπ/2+π時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2)r<c,即單方面轉移收益小于成本,此時0<?<1。此時企業單方面轉移的凈收益為負,這比較符合我國現行產業轉移的實際情況,至少在產業轉移初期是這樣。盡管承接地提供優厚的政策環境和低廉的要素成本為轉移企業帶來不少利益,但處在原對稱互惠共生系統中的企業選擇單方面轉移也會因為外部規模不經濟、知識的溢出效應等弱化帶來的成本高于原共生環境的集聚作用時,就會出現單方面轉移凈收益為負的情況。
為了考察此時均衡點的穩定性,同樣需要計算各均衡點在動態復制方程F1(x)導數值的符號。將穩定點x1*=0,x2*=1,x3*=?分別帶入F′1(x)的表達式F′1(0)=r-c<0,F′1(1)=1/?(c-r)(?-1)<0,F′1(?)= (c-r)(1-?)>0。圖5是r<c時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由動態復制方程在各穩定點導數值的符號和相位圖與橫軸交點處斜率,容易得出當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低于成本時,x*=0和x*=1是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演化博弈的兩個ESS,x*=?是均衡點但并不是進化穩定均衡。策略x*=0意味著集群內沒有任何企業選擇轉移,而x*=1意味著群內全部企業選擇轉移,亦即集群式產業轉移能夠實現。此時動態演化博弈的ESS有兩個,究竟收斂于哪個均衡卻不得而知,群內采取轉移策略企業的初始比例大小直接影響博弈結果,結合圖5來說明這一點。
當初始選擇轉移策略的企業比例為?<x<1時,dx/dt>0,轉移企業所占比重超過一定規模后,類似于生物進化的正反饋效應起主要作用。企業產業轉移后效益明顯,對群內未轉移的其他企業示范效應增強,轉移企業種群數量將持續遞增,以1-?的概率收斂于進化穩定策略x=1處,只要時間充足,群內所有企業都會選擇轉移;當初始選擇轉移策略的企業比例為0<x<?時,dx/dt<0,轉移企業所占比重小于一定規模,類似于生物進化的負反饋效應起主要作用。由于企業轉移后績效甚微,對群內未轉移的其他企業威懾效應增強,不轉移企業種群數量將持續遞增,以?的概率收斂于進化穩定策略x=0處,也就是說,群內所有企業都選擇不轉移。由此可見,當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低于成本時,存在一個轉移企業比例的初始臨界水平?,在該水平以上,企業復制動態變化的結果趨向全部轉移,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能夠實現;而在該水平以下,集群式產業轉移不能實現。

圖5 r<c時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綜上所述,可得到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條件及穩定性以下命題。
命題1:在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過程中,若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超過成本,集群式產業轉移是自由市場的內生結果。更多情形下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低于成本,復制動態演化博弈存在兩個ESS,分別是x*=0和x*=1,博弈初始時的轉移企業所占比重直接決定了穩定均衡的走向。存在一個臨界水平?,在該水平以上,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能夠實現;而在該水平以下,集群式產業轉移不能實現。
(一)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演化博弈模型構建和均衡解
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是產業鏈帶動下的核心企業帶動配套企業的產業整體轉移,配套企業從屬于核心企業,分工以垂直分工為主,在原共生系統中處于非對稱互惠共生模式。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在實踐中更具有一般性,其轉移利益主要是源于產業集群在資源配置上能綜合市場和科層組織的優勢。理論上講,水平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參與企業的博弈在同一產業內部企業之間進行,企業轉移決策是盡可能維持原對稱共生系統因集聚效應帶來的外部規模經濟。而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的參與企業既可能是同一產業內部,也可能是同一產業鏈上下游企業之間的博弈,企業轉移決策除了維持因集聚效應帶來的外部規模經濟,更重要的是,單方面轉移必然給企業帶來因搜尋新交易伙伴的高昂交易成本,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的條件和穩定性的分析也因此變得復雜得多。
假定核心企業所在產業的m個企業有mtr個企業選擇轉移策略,占產業企業總數比重x=mtr/m,相應地1-x=(m-mt)r/m表示產業中未轉移的企業比重。如果核心企業只有一個,x和1-x分別表示核心企業選擇轉移和不轉移策略的概率。配套企業所在產業的n個企業有ntr個企業選擇轉移策略,占產業企業總數比重y=ntr/n,相應地1-y=(n-ntr)/n表示產業中未轉移的企業比重。同前文一樣,這里轉移策略都有雙重含義,既能表示轉移企業數和未轉移企業數占產業企業總數比重,又能表示具體某個企業的混合策略。
1.核心企業動態復制演化博弈分析
結合圖2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博弈收付矩陣,可計算:
企業C選擇轉移的期望收益:u1=yaΔπ+(1-y)(rc-cc)
企業C選擇不轉移的期望收益:u2=y·(-πc)+(1-y)·0
企業C的收益期望:E(u)=xu1+(1-x)u2
核心企業的復制動態方程:dx/dt=x[u1-E(u)]=x(1-x)(u1-u2)=(aΔπ+πc+cc-rc)x(1-x)[y-(cc-rc)/(aΔπ+πc+cc-rc)]

2.配套企業動態復制演化博弈分析
企業D選擇轉移的期望收益:v1=xbΔπ+(1-x)(rd-cd)
企業D選擇不轉移的期望收益:v2=x·(-πd)+(1-x)·0
企業D的收益期望:E(v)=yu1+(1-y)v2
配套企業的復制動態方程:dy/dt=y[v1-E(v)]=y(1-y)(v1-v2)=(bΔπ+πd+cd-rd)y(1-y)[x-(cd-rd)/(bΔπ+πd+cd-rd)]

(二)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條件和策略的穩定性分析
在重復博弈中,最優的均衡策略能夠經受住有限理性所引起的錯誤與偏離的干擾,在遭受干擾后仍能恢復,該均衡才能被視作ESS。為檢驗上述復制動態方程兩個穩定點是否具有對微小偏離的抗干擾性,首先考察F(2x)在均衡點處的數學性性態。一種極端的情形是當y=?c時,則任意的x∈[0,1]皆為穩定狀態,這在實踐中很難去解釋,下面分析更一般的y≠?c的情況。
1.核心企業轉移條件和進化穩定性分析
當rc<cc時,核心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小于成本,在轉移初期比較常見,此時0<?c<1。當y<?c時,如果配套企業轉移比例小于某一臨界值,核心企業復制演化博弈均衡收斂于x*=0不轉移。圖6是rc<cc,y<?c時核心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圖6 rc<cc,y<?c時核心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圖7 rc<cc,?c<y≤1時核心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核心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低于成本時,其轉移策略決定于交易伙伴配套企業轉移的比例。當配套企業轉移比例小于某一臨界值,核心企業復制演化博弈均衡收斂于x*=0不轉移;當配套企業轉移比例大于某一臨界值,核心企業復制演化博弈均衡收斂于x*=1選擇轉移。
當rc>cc時,核心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大于成本,這在產業轉移中后期比較常見,此時核心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與成本差距影響均衡和策略的穩定性。
rc-cc>aΔπ+πc時,核心企業單方面轉移凈收益超過某一水平。容易看出?c>1,顯然也有y<?c。圖8是rc-cc>aΔπ+πc時核心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圖8 rc-cc>aΔπ+πc時核心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當0<rc-cc<aΔπ+πc時,核心企業單方面轉移凈收益為正但低于某一水平。此時圖9是0<rc-cc<aΔπ+πc時核心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圖9 0<rc-cc<aΔπ+πc時核心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概括起來,只要核心企業單方面轉移的凈收益為正,核心企業復制演化博弈均衡收斂于x*=1選擇轉移。
2.配套企業轉移條件和進化穩定性分析
配套企業轉移條件和進化穩定性分析情形與核心企業推導過程相似。一種極端的情形是當x=?d時,則任意的y∈[0,1]皆為穩定狀態,這在實踐中很難去解釋,下面分析更一般的x≠?d的情況。當rd<cd時,配套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小于成本,此時0<?c<1。
x<?c時,F′(30)=1/?(dcd-rd)(x-?d)<0,F′(31)=-1/d(cd-rd)(x-?d)>0。圖10是rd<cd,x<?d時配套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圖10 rd<cd,x<?d時配套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圖11 rd<cd,?d<x≤1時配套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配套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低于成本時,其轉移策略決定于交易伙伴核心企業轉移的概率(或比例)。當核心企業轉移概率(或比例)小于某一臨界值,配套企業復制演化博弈均衡收斂于y*=0不轉移;當核心企業轉移概率(或比例)大于某一臨界值,配套企業復制演化博弈均衡收斂于y*=1選擇轉移。
當rd>cd時,配套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大于成本。rd-cd>bΔπ+πd時,配套企業單方面轉移凈收益超過某一水平。容易看出?d>1,顯然也有x<?d。圖12是rd-cd>bΔπ+πd時配套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圖12 rd-cd>bΔπ+πd時配套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0<rd-cd<bΔπ+πd時,配套企業單方面轉移凈收益為正但低于某一水平。此時圖13是0<rd-cd<bΔπ+πd時配套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圖13 0<rd-cd<bΔπ+πd時配套企業復制動態方程相位圖
概括起來,只要配套企業單方面轉移的凈收益為正,配套企業復制演化博弈均衡收斂于y*=1選擇轉移。
綜上所述,可得到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條件及穩定性以下命題。
命題2:在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過程中,只要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都超過成本,集群式產業轉移是自由市場的內生必然結果。更一般的情形下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低于成本,此時交易伙伴的轉移比例(或概率)決定著復制動態演化博弈均衡的走向。對于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都存在一個臨界水平,只有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的轉移比例(或概率)都達到該水平以上,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才能順利實現。
以上用生態行為學的復制動態模型對水平型和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的討論,是在沒有政府干預完全自由的市場上,企業基于經濟理性的自發選擇結果,沒有考慮產業轉移過程中政府作為第三方力量其行為對企業策略選擇的影響。事實上,政府主導下的產業轉移成為目前我國產業轉移的主要形式。以下引入政府,考慮增加轉移企業的收益和減少轉移企業成本兩個因素下,集群式產業轉移形成條件、成功概率有什么變化。前文分析已經得出,無論是水平型產業轉移還是垂直型產業轉移,只要企業轉移預期收益超過成本,集群式產業轉移是市場自然選擇的內生必然結果。在這種情況下,政府的干預就沒有必要,鑒于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在實踐中更具有普遍性,下面對引入政府干預后對集群式產業轉移的影響只分析垂直型產業轉移且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低于成本的情形。
(一)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概率的影響因素
顯然集群式產業轉移要求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群同時轉移,二者轉移概率共同影響垂直型產業轉移順利實施的概率。將圖6、圖7、圖10和圖11置于以核心企業轉移概率x(或比例)為橫軸,配套企業轉移比例y為縱軸的坐標平面中。如圖14所示,當博弈初始狀態落入區域Ⅰ時,雙方選擇轉移策略的比例(或概率)都小于某一正值,演化博弈均衡收斂于ESS O(x=0,y=0),不能實現集群式產業轉移。而當博弈初始狀態落入區域Ⅱ或者區域Ⅳ時,演化博弈的均衡是不確定的,這主要取決于博弈一方的成功程度與另一方的學習模仿速度。當且僅當雙方選擇轉移策略的比例(或概率)高于某一正值落入區域Ⅲ時,演化博弈均衡收斂于ESS E(x=1,y=1),集群式產業轉移最終得以實現。

圖14 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實施概率分布圖
如果把企業選擇轉移視為隨機事件,該隨機變量x和y服從[0,1]的均勻分布,再假定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選擇轉移為相互獨立事件,這樣P(x=1,y= 1)=P(x=1)·P(y=1)。注意到正方形框的面積為1,于是集群式產業轉移順利實施的概率P剛好等于區域Ⅲ的面積(1-?d)(1-?c),計算化簡得:

由上式可以看出,影響集群式產業轉移成功實施概率的因素有同時轉移產生的Δπ、單方面轉移的收益和成本、利潤分配比例等。其中利潤分配比例一般由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競爭關系確定,P解析式構成直觀地給出了政府促進產業集群式轉移的政策方向。政府促進集群式產業轉移順利實施的概率既可以增加企業的轉移收益r,也可以減少轉移成本c,二者都可增加轉移企業的轉移凈收益。
(二)政府干預對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順利實施概率的影響
已經明確政府促進集群式產業轉移順利實施的概率既可以增加企業的轉移收益,也可以是減少轉移成本。由于二者作用機理類似,下面以增加轉移企業收益討論政府干預對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順利實施概率的影響。
從?c和?d的代數形式可以看出,政府對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增加轉移收益或者減少轉移成本,都可以降低?c和?d的數值,命題2已經表明?c和?d分別是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演化博弈均衡收斂方向的臨界點。政府對集群內轉移企業的干預,無論是增加轉移收益還是減少轉移成本,都可以增加集群式產業轉移的成功概率P。從圖15直觀上看,細虛線代表政府干預前的臨界值,粗實線代表干預后的臨界值,政策帶來的轉移收益增加了區域Ⅲ的面積,亦即加大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順利實施概率。

圖15 政府干預對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實施概率影響
(三)兩種不同的政府干預思路
以上對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的分析所有結論對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是對稱的,似乎二者具有同等的重要性。事實上政府對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同等程度的補貼對集群式產業轉移成功概率的提升程度并不相同,實踐中對應著兩種完全不同的政策干預思路。一種是承接地政府“抓大放小”,重點采取各種優惠政策讓產業鏈核心企業落戶,集群內原配套企業的產業轉移完全是市場行為;另一種是承接地政府“筑巢引鳳”,采取各種優惠政策吸引配套企業先落戶,或者鼓勵地方積極興辦配套產業增強產業轉移的根植性,利用良好的發展環境誘使核心企業產業轉移。由此產生一個重要問題,政府因為自身預算約束的存在,同等程度的政策優惠給核心企業還是配套企業對集群式產業轉移成功實施的概率提高哪個更大?顯然這個問題的回答尤其重要,它直接影響實際產業轉移中“抓大放小”和“筑巢引鳳”哪種模式更具有可行性。
回答這個問題只需對集群式產業轉移實施概率P對核心企業和配套企業利潤分配比例a和b分別求導,比較同等程度的利潤變動對實施概率P的影響大小即可。
經計算:

由本文假設,a∈(1/2,1),b∈(1,1/2),rc<rd、因此同等程度的政策優惠給核心企業對集群式產業轉移成功實施的概率影響更大。
命題3:政府的干預,無論是增加轉移收益還是減少轉移成本,雖然不能確保集群式產業轉移,但由于臨界值水平的下降增加了集群式產業轉移的成功概率。在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過程中,政府同等程度的政策優惠給核心企業對集群式產業轉移成功實施的概率影響更大。
本文基于演化博弈理論視角對水平型和垂直型兩種情形下集群式產業轉移的條件及穩定性進行研究,論文主要研究結論對我國正在實施的集群式承接產業轉移有重要啟示意義。
第一,無論是水平型還是垂直型集群式產業轉移,只要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超過成本,集群式產業轉移是市場機制的內生必然結果。為了成功實現產業集群式轉移,政府的各種干預政策僅當企業單方面轉移收益低于成本時才有必要。在我國的產業轉移實踐中,盡管中西部地區承接地地方政府為轉移企業提供優厚的政策優惠、配套硬軟件環境,但至少在轉移初期因合作交易伙伴沒有及時跟隨轉移導致外部規模不經濟和交易費用增加,最終使得企業單方面轉移凈收益往往小于0。這既為地方政府干預產業轉移提供理論基礎,同時也闡明了政策方向。本文的研究表明,盡管政府的干預,無論是增加轉移收益還是減少轉移成本,雖然不能確保集群式產業轉移一定能夠順利實施,但政府干預降低集群式產業轉移所要求的交易伙伴轉移率的臨界值水平,至少可以增加集群式產業轉移成功的可能性。
第二,借力集群式承接產業轉移,可破解產業轉移過程中的區域黏性。在產業梯度轉移過程中,企業置身的生產關系網絡和社會關系網絡對產業轉移產生阻力,使得產業轉移不能按照區域梯度循序進行,稱作產業轉移區域黏性,也有學者稱之為根植性。而集群式承接產業轉移可破解產業轉移過程中的地方根植性,為承接地政府化解產業轉移區域黏性提供政策方向。就企業轉移決策的影響而言,生產關系網絡和社會關系網絡卻是密不可分,二者是互補關系而不是替代關系,并一起成為產業轉移區域黏性的影響因素。集群式承接產業轉移首先可以維持企業在原產地早已形成的共生網絡關系。這種共生網絡關系實際上就是生產網絡關系,于是借助集群式產業轉移可以化解因生產關系網絡破壞形成的產業轉移阻力。企業對生產關系網絡維系的關系投資,在承接地仍然為企業帶來收益流。其次,通過產業園區協調和政府行政配套改革,集群式承接產業轉移可以盡可能維持企業在原產地的社會關系網絡。其中,社會關系網絡中以親緣為紐帶的關系投資可隨集群式產業轉移在承接地繼續維系,而對轉出地政府機構的關系投資無法在承接地繼續發揮作用。承接地政府需要進一步精簡行政審批程序,提高辦事效率,努力實現政府從管理角色向服務角色的轉變。同時產業園區管委會注意做好轉移企業與地方政府的協調工作,重新搭建企業與地方政府基于信任基礎上的社會關系網絡,將社會關系網絡對產業轉移黏性的影響降到最低。
第三,在我國產業轉移實踐中,普遍存在“重增加收益,輕減少成本”現象,表現在承接地政府有足夠激勵且竭盡所能的為轉移企業提供各種可能的稅收、土地和財政等政策優惠,而轉出地政府減小企業的轉移成本缺乏應有的經濟激勵。論文從理論上已經證明,就提高集群式產業轉移成功概率這一目標的政策手段上看,承接地政府增加轉移收益和轉出地政府減小轉移成本具有同等功效。轉出地政府減小企業的遷移成本也有多種手段,如對資產允許企業采取加速折舊的會計處理、合理安置企業因遷移而分流的人員、為實現產業結構高級化直接對特定產業的企業轉出適當補償等。這些手段都可以增加企業轉移凈利潤,穩定企業預期,增強它們在承接地經營企業的信念。更為重要的是,這種信念在集群內產生模仿和示范效應,類似于生物進化的正反饋效應得到加強,有利于盡早達到集群式產業轉移對交易伙伴轉移比例的臨界值水平。應盡快健全承接地政府和轉出地政府的協調機制,既發揮承接地政府增加轉移收益對企業轉移拉力作用,又要利用轉出地政府減小轉移成本對轉移企業形成推力作用,使二者發生合力,集群式產業轉移才能最終得以順利進行。
最后,政府自身的預算約束使其對政策本身也有成本,政府需要在“抓大放小”和“筑巢引鳳”兩種模式中取優。“抓大放小”模式中承接地方政府重點采取各種優惠政策讓產業鏈核心企業落戶,配套企業的產業轉移完全是市場行為。“筑巢引鳳”模式中承接地政府各種優惠政策吸引配套企業落戶,營造良好的發展環境誘使核心企業產業轉移。本文分析得出同等程度的政策優惠給核心企業對集群式產業轉移成功實施的概率影響更大,這表明“抓大放小”模式鼓勵產業集群式轉移在現實經濟中更具有可行性。考慮到配套企業數量多和財政壓力矛盾、鼓勵核心企業落戶后發展地方配套產業能增強產業的根植性等這些因素后,“抓大放下”模式就顯得更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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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f Industrial Clustering Transfer Model Choice Based on Evolutionary Game Theory
Li Ting
Thepaperregardsindustrialclusteringtransferasaprocessof“groupdecisionmaking,adjustmentand stabilization”between bounded rationality enterprises.The paper studies horizontal and vertical industrial transfer condition and stability based on evolutionary game model.The government’s intervention,both increasing transfer income or reducing transfer cost,can not ensure clustering industrial transfer,but decreased“critical level”can increase the success probability of clustering industrial transfer.Under vertical industrial transfer the government’s same subsidies to core enterprise will have higher possibility of clustering industrial transfer successfully.The paper proves that“catching big throwing small”mode has more feasibility than“building nest to attract phoenix”mode at present stage.
Evolutionary Game;Industrial Clustering Transfer;Evolutionarily Stable Strategy;Transfer Condition;Stability
F427
A
2095—5766(2016)05—0120—10
2016—07—15
安徽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基于演化博弈理論的皖江城市帶集群式承接產業轉移機理及對策研究”(AHSKY2014D58)。
李停,男,銅陵學院經濟學院副教授,經濟學博士(銅陵24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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