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會醫改高頻詞

孫茜

分級診療

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2016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到：在70%左右的地市開展分級診療試點。該指標也是2016年國家衛生計生委工作的重要目標。

對于分級診療，當下普遍認同的癥結在于基層醫療服務薄弱及轉診通道的不暢。全國人大代表、昆明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神經內科副主任許虹表示，分級診療制度肯定能夠緩解患者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但需要政府進一步加大財政投入。“分級診療體系的建立需要加大專項投入，加強對社區醫院、縣醫院等當地衛生人員的培訓，加強全科醫生的培養，還要在遠程會診方面加大投入，這樣才能讓分級診療制度實施好。”

而在全國政協委員、重慶市政協副主席張玲看來，綜合醫院與社區衛生服務機構間“雙向轉診”，還存在轉診通道不暢的問題。張玲建議，依托各醫院現有的數字管理系統，建立區域就診患者診療信息共享平臺，整合區域內的醫療信息資源。在三甲醫院或區域中心醫院設立轉診專門服務人員，便于接收轉診患者，在雙向轉診信息共享網絡平臺建設中，由社區衛生服務中心與二、三級綜合醫院共同制定轉診指征，實現轉診指征的統一和規范，使二、三級醫院和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醫務人員可以隨時了解患者就診信息，簡化轉診流程，促進上下級醫院轉診的有序對接。

打擊號販子

從未有哪年“打擊號販子”的聲音如今年這般猛烈，東北姑娘一聲吼，震得號販子抖三抖，醫院紛紛開始全面預約掛號，號販子的后路越來越窄。不過，在不少業內人士看來，無論是取消現場掛號，還是取消醫生與商業公司合作進行加號，都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權宜之計。

對于屢禁不止的“號販子”問題，全國政協委員、北京市衛生計生委主任方來英提出建議，要提高號販子的違法成本。“目前刑法已將‘票販子入刑，而號販子是拿患者救命的事做交易，更惡劣，更應予以嚴懲。”他指出，在號販子的倒賣活動中，有加價、有貨幣往來和合約權利的轉讓交換，而且不是個體一次性的交易，而是長期的、有目的的交易活動，這是一種非法的經營活動。同時，逃避了稅收監管。方來英建議，在刑法修訂之前，由最高人民法院依法作出司法解釋，維護公民公平公正獲得國家提供的基本醫療保障的權利。

“號販子”問題大多出現在優質資源集中的城市及知名醫院，全國政協常委、教科文衛體委員會副主任黃潔夫就認為，大醫院“號販子”屢打不絕，反映了醫療資源結構性矛盾嚴重錯配，根治“票販子”需要對醫院體系進行改革，把“蛋糕”做大。“對于號販子，用法律手段進行制裁是必須的。但是，采取取消醫生加號權、取消現場掛號等限制舉措大可商榷。這是想用計劃經濟的手段斷絕這個事情，大多數政協委員覺得是不可行的。”

多點執業

國家衛生計生委主任李斌表示，多點執業目前已經從部分地區和城市的試點推向了全國，在全國開展多點執業的有關指導性文件去年就已經下發了。據國家衛生計生委統計公布的數據顯示，到2015年底，全國共有將近45000名醫生注冊了多點執業。

從需要第一執業醫院審批，到只需同意，如今甚至只要“打個招呼”，醫生多點執業的“口子”開得越來越大。不過，全國人大代表、中國工程院院士鐘南山卻說“這樣的政策固然好，但治標不治本”。他表示，多點執業的醫生并非完全自由人，醫生多點執業是有“做好本職工作”這一前提的，而大醫院的醫生又沒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所以他認為目前體制下的多點執業政策行不通。

廣東省衛生計生委巡視員廖新波也表示，政府雖然是多點執業的提出者，卻不一定是支持者。多點執業是一個系統工程，僅僅由五部委提出，確實難以實施。同時，他認為在新方案里，醫生外出執業不再需要經過醫院同意，只需知情報備。院長如果不允許醫生走出去，不單單是不支持政策，還違反了法規。他坦言，多點執業甚至可以促使人事制度的改革，使編制消失。未來，晉升制度也會改革，職稱受到沖擊。

以兒科為主的醫生荒

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兒科醫生荒被推到了聚光燈下，增加編制、提高待遇、加快流動性，都成為代表和委員們熱議的焦點。全國人大代表，江西省衛生計生委主任、黨組書記李利認為，要在3？5年內取消兒科編制限制，讓醫院根據實際情況自行決定所需兒科醫生，讓更多的人愿意成為兒科醫生。

考慮到兒科醫生在患者身上花費的時間、耐心和精力都比成人多得多，全國政協委員、北京大學第一醫院副院長丁潔表示，建議適當上調兒童診療費，增加的部分通過擴大兒童醫保報銷范圍、提高報銷比例等措施來彌補，同時制訂針對兒童醫院、設有兒科的綜合性醫院的專門補償機制，緩解當前兒科“虧本經營”的窘境。

“醫生荒”不僅出現在兒科，老年專科醫生及全科醫生缺乏的困境同樣愈發顯見。“中國人群用醫需求存在兩極分化，即一老一小。除了兒科醫生，老年科醫生也嚴重缺乏。”全國政協委員、北京醫院黨委書記王建業表示，專業的老年科門診需要很多老年病相關的學科經驗為基礎，或需要專門從事老年醫學研究的臨床人才。但目前這方面人員非常缺乏，甚至目前老年病科都沒有作為一個獨立的科室在大醫院中普及。已有老年科的醫院，也多是由內科或其他科室醫生轉過來。但隨著老齡化社會的臨近，對老年科醫生的需求會越來越大。王建業建議，應當加強對老年疾病的相關研究以及老年專科人才的培養。對于全科醫生荒，全國政協委員、中國工程院院士、我國著名血液病學專家陳賽娟認為可以逐步推進。當前階段，先夯實學科建設，在醫學院校本科中設立全科醫學專業；過渡階段，應明確要求各高等醫學院校開設臨床醫學全科醫學方向二級學科。同時，在招生和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中，更大力度增加全科醫學方向名額。

醫療+互聯網

“互聯網+”已經以不可阻擋的步伐進入了傳統醫療行業的改革中，甚至成為改革的有力推手。不過，這種融入也在悄然發生著改變，“互聯網+醫療”變成了“醫療+互聯網”。

全國人大代表、國家衛生計生委科學技術研究所所長馬旭坦言，現在互聯網與醫療的結合，更多的是以互聯網為主，比如在線掛號平臺等。實際上，互聯網醫療應以醫療為主體，通過互聯網技術讓醫院互聯互通，核心是醫療資源的整合。“比如共享和放開電子病歷可以讓患者在大醫院看完病之后，在社區醫院繼續觀察治療。社區醫生看到患者的電子病歷后跟蹤服務，就避免了患者在病情穩定時再去大醫院復診，對分級診療也可以起到推動作用。”

全國人大代表、騰訊公司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馬化騰也表示，打破醫院的“信息孤島”，充分利用移動互聯技術建立并完善個人電子健康檔案制度，實現相關信息的可得性和互聯互通。同時，可通過遠程教育與遠程醫療等手段加強基層醫療培訓，培養更多合格的、值得信賴的醫生。特別是培養基層醫生使用移動醫療設備的習慣，做好中老年人的健康管理，可助力“保基本、強基層”。

“烏鎮互聯網醫院”的建立也引起了全國政協委員、復星集團董事長郭廣昌的注意，他表示，要加大對“互聯網醫院”模式的調研，在條件成熟地區加快推廣“烏鎮互聯網醫院”的經驗，圍繞未來的互聯網醫院模式，建議相關部門統籌安排，進一步在在線醫保服務、在線醫藥服務（包括醫保藥品在線報銷）等方面進行開拓性嘗試，同時在互聯網醫院的基礎上建立統一標準的精準醫療大數據庫平臺，推動精準醫療的快速實踐。

薪酬改革

醫務人員的薪酬制度改革，已是城市公立醫院綜合改革不得不“擺上桌面”的議題。今年兩會上，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要“建立健全符合醫療行業特點的人事薪酬制度，保護和調動醫務人員積極性”。國家衛生計生委主任李斌也表示，公立醫院薪酬制度改革文件計劃將在今年出臺。她強調，不能把個人的收入和科室的收入、醫院的收入掛鉤。要考核工作量，考核技術的難易程度，考核服務的質量和態度，考核群眾滿意度，改變考核的指揮棒。同時推行目標年薪制，使醫生對收入有一個穩定的預期。

對此，全國政協委員、福建省立醫院內分泌科主任侯建明表示，事業單位人事分配制度改革較為遲緩，醫務人員薪酬制度簡單、機械，工資標準落后于醫務人員的自身價值和社會貢獻。在符合行業特點的薪酬制度未能建立的情況下，一些與分配相關的績效考核管理工具作用有限，有時甚至出現與改革目標相悖的作用。

對于提高醫務人員薪酬待遇方面，全國人大代表、河北省保定市第一中心醫院院長郭淑芹和全國政協委員、北京大學第一醫院院長劉玉村都表示，要通過提高醫療服務價格，使醫務人員的勞動價值得以體現，不再單純為創收而檢查、開藥、手術，建立合理的收入結構。這樣一來，一方面提高了醫務人員的待遇，另一方面也可以引導醫生合理合規地提供診療服務。

對于群眾認可度的問題，全國政協委員、蘇州大學副校長熊思東表示，要向社會講清醫療行業薪酬的特點，比如技術含量高、職業風險大、需終生學習等，在此基礎上方能形成能為社會認同的新的薪酬制度。

社會資本辦醫

在政策鼓勵背景下，社會資本源源不斷涌入醫療市場，其中不乏“高大上”的民營醫院，不過這條路依然困難重重。全國政協委員、北京大學國際醫院院長陳仲強指出，社會辦醫的稅負過重，進入醫保難以及學術團體邊緣化，這些有形或無形的沉重“包袱”導致社會辦醫發展緩慢。

全國人大代表、娃哈哈集團公司董事長宗慶后也發出“想辦醫院，但發現太難”的感慨，他表示，社會資本辦醫仍然存在準入、土地、財政、稅收、醫保、人才等方面問題。同時，民營醫院口碑相對差，陷入了“缺乏高水平設備和醫生—從業人員素質差—口碑差—沒人來—生存堪憂”的惡性循環中難以洗白。

有專家表示，中央的社會辦醫規劃很振奮人心，但是政策到了地方政府，還是有很多“玻璃門、彈簧門”看不見的阻礙，地方應落實中央精神，加強配套措施。

社會資本辦醫困難重重，但依然有很多資本涌入，那么這些資本又將流向何方呢？對于社會資本辦醫的方向，全國人大代表、浙江省寧波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宋偉鼓勵社會資本參與“銀發”養老，介入到養老機構的建設中來，以補齊民生“短板”。隨著老齡化社會的來臨，養老領域將大有作為。

傷醫入刑

2015年新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九）》中明確，針對“醫鬧”，對首要分子，可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但是對于傷醫行為，目前《刑法》尚無專門的法條進行約束。

醫務人員安全執業的問題關系到醫務人員的切身利益，理應得到重視，但如何重視及重視程度卻引起了爭論。2013年，全國政協委員、中國中醫科學院望京醫院骨關節二科主任溫建民和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醫師凌鋒對暴力傷醫展開了調研。在此后的“兩會”上，“傷醫入刑”連續被作為提案提出。今年兩會上，全國政協委員溫建民再次提交了關于“傷醫入刑”的提案。溫建民建議“對傷醫的行為加大打擊力度，只要有毆打醫護人員的行為就入刑”。但也有不少業內人士表示，法律已經有了故意傷害罪等，單獨給“傷醫”定罪，其必要性有待商酌，甚至有人對其提案喊停。

對此，凌鋒表示：“每種職業都帶有一定的意義。哪種職業不能傷、不能擾亂？比如警察在執勤過程中被惡意侵犯，就屬于襲警，嚴重程度遠遠超出了一般的故意傷害。再比如站崗的士兵，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那么，順著這個思路理解，醫生這個職業是為大眾服務的，其實也是具有一定的公益意義。如果一個普通人受了別人的傷害，那么這個事件可能只牽涉兩方——傷人者和被傷者。但是如果這個普通人是正在看病的醫生，那么就可能會牽涉多個方面——醫生自己、傷人者還有等著治療的患者。“如果探索并明確出醫生職業的特殊意義，可否參照警察或站崗士兵，對醫生也進行特殊規定和保護？這值得思考。”凌鋒說。

醫保整合

隨著基本醫療保障制度覆蓋全民，醫保基金已成為醫療費用的主要支付構成，也成為醫療機構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對于現行醫保制度，全國人大代表、廣東省清遠市人民醫院院長周海波表示，不同的基本醫療保障制度，具體支付政策不統一、制度完善程度不統一、財政保障水平不統一，不僅會帶來公平問題，更帶來醫保資金使用效率問題。

關于醫保長期存在的問題，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指出，推進醫改要把醫療保障和醫療保險結合起來。今年要實現大病保險全覆蓋，政府加大投入，讓更多大病患者減輕負擔。整合城鄉居民基本醫保制度，財政補助由每人每年380元提高到420元。改革醫保支付方式，加快推進基本醫保全國聯網和異地就醫結算。

“基本醫療保險制度的整合是大勢所趨，關鍵是整合后誰來管理的問題。”全國人大代表、黑龍江省哈爾濱市第四醫院老年病科主任高廣生表示，“國務院下發關于整合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制度的意見，但誰來主管的問題仍然沒有明確”。高廣生建議，由國家衛生計生委主管整合后的城鄉居民醫保。“經十余年艱苦努力建立起的新農合制度，保障水平高于城鎮居民醫保。國家統計局對醫保的民意調查顯示，農村居民家庭滿意度為83.1%，高于城鎮居民的68.6%，這就很能說明問題。做飯的人手里得有米，內行管內行才能管出效率。”高廣生說。

規培重在資金

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建立以來，規培生待遇及培訓等問題就是醫衛界熱議的焦點。全國政協委員劉榮玉建議合理提高規培生待遇，激發優秀學生學醫積極性，吸引更多精英人才進入臨床醫生隊伍。劉榮玉認為，規培生待遇過低問題，挫傷了優秀人才進入醫衛領域的積極性。因此，劉榮玉建議國家財政部門理順監督措施，保證中央財政對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提供的專項資金真正到位。各級衛生部門應正視規培生社會地位低的問題，從制度的角度保障規培生在規培單位的工作地位，并審定醫院的資質，進行定點培訓。

中日友好醫院院長王辰則表示，目前規培待遇不僅不高，而且資金來源不明確。國際上的通行做法是，住培由國家統一出錢；在我國，規培基地、原來單位、國家財政、地方各級財政等給出的補貼如何確保到位，是關鍵性問題。

除了規培生待遇問題，全國人大代表、河北醫科大學第四醫院放療三科主任祝淑釵還指出，指導教師的帶教意識和經驗不足，各科室輪轉計劃不合理，也是規培體系不可忽視的弊端。此外，規培體系長久以來飽受詬病，吐槽聲不絕于耳，這多數都來源于醫學院學生及規培醫生。對此，全國人大代表、解放軍總醫院老年心內科主任李小鷹表示，作為國際通行慣例的培訓制度引起反對之聲，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在于對培訓制度的宣傳解讀不到位，沒有講好“中國故事“，所以需要進一步加強政策解讀，讓更多的醫學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