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德州醫療城的拓夢之旅

俞開業

休斯敦（Houston）如今是美國得克薩斯州的第一大城，全美國第四大城市，墨西哥灣沿岸最大的經濟中心，其三大支柱產業為能源、航天、醫療，而久負盛名的德克薩斯醫療中心（State of Texas，以下簡稱“德州醫療中心”）正是坐落于此。

這座醫療中心是全球最大的醫療健康產業聚集地，占地10平方公里，聚集了50多家國際水準的醫療衛生機構，包括兒童醫院、腫瘤醫院、心臟醫院、器官移植、臨終關懷、心理健康和預防保健等機構，著名的安德森癌癥研究中心以及德克薩斯兒童醫院，成為德州醫療中心的“金字招牌”，每年吸引著全世界的患者前來就診，帶動區域經濟年產值達140億美元。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極為現代化的醫學基地在幾十年前竟然只是一片蚊蚋叢生的郊區森林。一個白手起家的德州醫療中心如何造就了許多聞名世界的醫療機構，更產生了大量治愈疾病、延長人類平均壽命的關鍵技術？我們試圖尋找答案。

安德森的夢想

現在的德州醫療中心是全休斯敦最現代化的地方之一，高樓密布，與不遠處的休斯敦CBD遙相呼應，然而在1925年的時候，這里除了剛建成的赫爾曼醫院（Hermann Hospital）之外只有一大片森林，這個位置是城市鐵路的終點，遠離市區，夜晚常有野獸出沒，以至于醫院周圍還要修上圍墻，以免野獸闖入傷人。

這一年，來自田納西州的棉花交易商與銀行家門羅·安德森（Monroe Dunaway Anderson）為了避免一手創立的公司因去世后要繳納大筆遺產稅分崩離析，建立了MD Anderson基金會，初始資金為3 0萬美元。Anderson委托自己的朋友Freeman利用這筆基金幫助他實現“想為休斯敦的醫療事業做些事情”的夢想。

在Anderson去世后，Freeman和Crooker公司的Bates上校留心各種動向，并看重了134英畝的土地——位于休斯敦——蚊蟲猖獗的森林，在他們看來，這里或許可以增開一兩家或者更多醫院。

1941年，德克薩斯州第47屆立法機構通過了眾議院268號法案，計劃由德州大學建造和運營一個新的癌癥醫院和癌癥研究部門。

1942年，也就是Anderson去世后的第三年，MD Anderson基金會與德州大學（University of Texas）聯手在赫爾曼醫院旁創立了MD Anderson癌癥治療與研究中心。這是德州醫療中心的第一家會員機構。半個多世紀后，MD Anderson癌癥治療與研究中心躋身世界一流癌癥治療機構，尤其是近幾年來常常占據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US News & World Report）的全美癌癥治療機構排行榜榜首。

1943年，休斯敦市出售在赫爾曼醫院旁劃出的134英畝地，用于建設一片醫院專區。Freeman和Bates上校購買了這片土地并不斷行動，以提供資金和土地為“誘餌”，以不占用醫院管理權為前提，吸引一些醫療機構搬遷到他們的森林里。此時也正值有些醫院的資金運轉難以為繼，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們逐步將德州打造成為一座醫學城。當年，貝勒醫學院（Baylor College of Medicine）從達拉斯搬遷至休斯敦，成為德州醫學中心第二家會員機構，醫療城的雛形逐漸顯現。

緊隨其后，1947年，密林中已經建起貝勒醫學院主樓，主干道兩側也開始出現商業設施；1950年時，擁有三層樓、106個床位的德州兒童醫院正式動工；到了1964年，貝勒醫學院、衛理公會醫院、圣路加主教醫院（St Luke Episcopal Hospital）已經落戶在此，德州醫學中心布局基本完成。

其后，德州醫學中心在醫學史上迎來了一個又一個的“第一”，最終成就了今天全球著名的醫療“硅谷”。

一座城的輝煌

1964年，衛理公會醫院（Houston Methodist Hospital）成功完成世界首例人類心臟搭橋手術；1968年，德州心臟研究所（Texas Heart Institute）成功完成世界首例人類心臟移植手術；1971年，德州兒童醫院和美國太空總署（NASA）合作建立了一個用塑料制成的無菌隔離室，這是世界首個無菌隔離室，用于保障一名有嚴重免疫系統缺陷的兒童得以存活；1976年，赫爾曼醫院開通空中生命專線，啟用了新購買的救護直升機，是最早使用民用救護直升機的醫院之一；1991年，德州心臟研究所成功實施了世界首例便攜式心臟起搏器手術。這種心臟起搏器由電池提供能量，患者術后經過調養，很快就健康出院；2012年，德州兒童醫院接生了Perkins家的六胞胎——這是德州第一次迎來全部存活下來的六胞胎。

伴隨不斷的技術創新，德州醫療中心的各醫療機構成為美國乃至全球的領頭羊。MD Anderson癌癥治療與研究中心是世界上實力最強的癌癥治療與研究機構，長期排名全美第一，是德州醫療中心的一大招牌；此外，相鄰的德州兒童醫院、德州婦女醫院、衛理公會醫院等在美國醫療界同樣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經歷70多年的發展，如今的德州醫療中心占地5.3平方公里，建筑面積423平方米，共有54家成員機構，其中26家是政府機構，26家為私人非營利機構，床位6900張，兒童床位400張，雇員92 500人，學生715 000人，一年辦理醫療相關手續35萬次，接生新生兒28 000人，接待國內患者710萬，國際患者16 000人，所有的參與組織均為非盈利機構。

諸多頂尖的醫院、醫學院、研究匯聚于此次，成為美國醫療、生命科學人才最集中的地方，形成了龐大的生物產業集群，帶動區域消費140億美元，個人增收39億美元，創造了14萬個就業崗位，每年跨區域采購20億美元，非商品與服務的采購費用為1000萬美元。就在去年年尾，德州醫學中心還制定擴建計劃，準備投資70億美元建設新樓，吸引新的會員機構，并增加3萬名雇員。

在美國醫療產業需求穩步提升的大環境下，德州醫學中心的傳奇遠未結束，拓夢之旅還在繼續。

誰成就了夢幻之城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德州醫療中心的建立也并非一蹴而就，70多年間，天時、地利、人和逐漸打造出了今天的世界奇跡，這對我國的醫療城建設來講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休斯敦地處坦蕩的沿海平原，海拔僅14.94米，氣候濕暖，為醫療科研技術發展創造了適宜的外部環境，積極的氣候環境，也導致大量的科技人才愿意留在休斯敦進行醫學研究，這在很大程度上對醫療技術在休斯敦的落地創造了最初的原始積累。

作為全美唯一沒有城市規劃法的大城市，這里地廣人稀，郊區化嚴重，人口密度甚至支撐不起幾條公交路線，但是，對于建立醫療城這些卻變成了優勢。豐富的土地為醫療基礎設施的建設提供了必不可少的資源，而醫療機構的發展帶來的龐大人流量也不會對本地城市的交通、居民生活造成嚴重影響。

醫療產業的發展不僅是科技密集型產業，同時也是資本密集型產業，本來科技發展對于資本的需要也是很大的，昂貴的醫療設施、器械、藥物和其他配套設施在一定程度上都需要資本的支撐。資本對于醫療城產業發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對于有著“世界能源之都”稱號的休斯敦來講，資本“唾手可得”。

休斯敦周邊特別是墨西哥灣沿海蘊藏著極豐富的石油、天然氣，此外，重晶石、石膏、鎂、鹽、木材及淡水資源也較豐富。20世紀初，該地區發現了石油，資本家蜂擁而至，城市經濟迅速圍繞石油工業發展起來。1914年，休斯敦市挖通了連接墨西哥灣的80公里海運航道，建立了休斯敦港。豐富的石油能源和強大的港口工業帶來了強大的資本市場，為其他產業的發展帶來了活力，這對醫療、科技這樣高度依賴資本的產業的發展造成了積極的影響。

由于德州醫療中心最早是由私人基金會建立，政府的干涉程度有限，但州政府仍對其提供了穩定的支持。政府在規劃TMC時進行了細致的安排，比如，在醫學中心中配套了休斯敦福利局、哈里斯警察局等。在建設醫療城的過程中，不僅要有醫院、醫療服務、醫療研發、教育等機構，同時，還要有配套的協同支持。對此，政府在外衫配套服務型機構建設的同時，還著手修建了圍繞德州醫療中心的約28英里的公路，促進了產業發展。

政府的貢獻不僅于此。一直以來，政府頒布的各項法案也在努力為醫療技術的發展創造良好的土壤。醫療產業的發展必須依賴高科技、高新技術的發展，高新技術的發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彌補本來薄弱的其他配套設施，技術的突破會產生巨大的吸引力漩渦，推動醫療產業的發展。

在新型產業面前，決策者也是創業者，企業家也不完全是嚴格意義上的商人，如果政府官員、資本家，都是有夢想、有膽識同時有著遠見的拓路者，那么在醫療產業集群的發展中，一定不會有為了政績亂決策、為了利益不顧大局的行為，一定會有為了人類健康事業像Freeman和Bates上校那樣的追夢者。這些要想得以實現，一方面需要優良的社會創新創業環境，另一方面也需要法律和制度的配套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