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傷猶如雪碧里的氣泡

☉林軒

憂傷猶如雪碧里的氣泡

☉林軒

1

宋佳之所以注冊微博,是因為某一天無意間讀了張嘉佳的文章。在那之前,盡管身邊的喬小胖天天抱著手機偷偷摸摸地玩得不亦樂乎,都沒有點燃她要擁有一個微博賬號的熱情。

此時窗外飄滿了合歡花羽毛般的花朵,似宋佳那些細密的心事,飄忽不定而又憂傷。微博注冊成功的第一件事,就是關注張嘉佳,那些絕望而又溫暖的故事徹底吸引了宋佳。她決定把張嘉佳的博客從第一頁讀到最后一頁。

就在宋佳讀得正起勁時,喬小胖壞兮兮地湊了過來:“嘿,宋佳啊,你終于注冊微博了,快點,把哥哥加為特別關注。”宋佳白了他一眼:“就你？我的特別關注里只會有男神張嘉佳。”

喬小胖撇撇嘴說:“那又老又胖的家伙有啥好的,不就會寫幾句騙小姑娘的文字？哪有哥哥我帥？”宋佳再也忍不住,對著喬小胖的腦袋就是一記爆栗:“肉多得都摸不到頭蓋骨了,還真是‘大帥鍋’。”

喬小胖齜牙咧嘴地捂著腦袋叫:“最毒婦人心呀,我這120的高智商都被你打沒了。”

宋佳再也忍不住,轉過臉偷偷地笑了。

2

回家之后,宋佳還是把喬小胖從未分組里面挪到了特別關注,與張嘉佳并列在一起。不過想起他那壞壞的樣子,宋佳心里還是恨恨的。

猶豫了一下,宋佳打開了喬小胖的主頁,才看到第三條,她便笑翻了。不得不說,喬小胖的抓拍技術真是了得,物理老師在他的照片上猶如……呢,宋佳拍了拍腦袋,在背后說老師太不禮貌了。

但是看著看著,宋佳又開始憂傷起來,因為在另外一幅照片中,她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身影擠在一個小小的角落里,成為另一個人的背景。大片大片的花朵凋零在她的腳下,看起來落寞而憂傷。

宋佳揉了揉眼睛,打開私信將張嘉佳的鏈接發給了喬小胖,并且說:“你沒覺得你們有很多地方很像嗎？”

那天,宋佳抱著手機等了大半個晚上都沒有等到喬小胖的任何回復,她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第二天中午,宋佳正趴在桌子上休息,喬小胖瞪著紅腫的眼睛湊了過來:“佳佳呀,你昨晚給我發私信啦？抱歉,我現在才看到啊!”宋佳閉上眼睛,假裝沒聽到。

看她不吱聲,喬小胖又往前湊了湊:“哎,佳佳,別不理我嘛,告訴你個好消息哦……”宋佳仍舊沒動,喬小胖的聲音突然間硬生生地止住了。緊接著,另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響起來:“喬冉,你要不要一起去排練？”宋佳抬起頭,教室門口站著被喬小胖奉為女神的蘇小蕓,光影交錯中,有合歡花輕輕飄過她的身側,穿著一襲白色連衣裙的她猶如傳說中的天使。喬小胖雀躍著奔了出去,然后宋佳便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3

因為加入了合唱團,喬小胖變得很忙,幾乎所有的業余時間都被蘇小蕓拉去排練。所以宋佳每次看到他時,他要么與蘇小蕓一起并排向她走來,要么背對她離去。似乎只是一瞬間,她與喬小胖便離得無限遙遠了。

喬小胖偶爾還是會在宋佳的耳朵邊上念叨,念叨他們即將參加的合唱比賽,念叨即將到來的期中考試,念叨班里的家長里短,念叨蘇小蕓……

宋佳安靜地聽著并微笑著。她沒有告訴喬小胖的是,在她抱著手機蓄勢待發的那個夜晚,其實她想說:“你沒覺得你有很多地方跟張嘉佳很像嗎？其實我在他的每一篇故事里都看到了你的影子。”

是的,宋佳是因為喬小胖才會那么迷戀張嘉佳。那個在文字里面撒潑耍賴、嗜吃如命又賤得讓人心疼的張嘉佳跟喬小胖真的好像呀。

可是宋佳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再說出來了。

那些安靜下來的時間,宋佳亦開始學著張嘉佳將那些細密而又憂傷的心事全部用文字的形式吐露出來。她隱去姓名,隱去時間,隱去一切相關不相關的東西,只將那個世界打造成自己想象中的樣子。

所以,當宋佳收到那本還散發著油墨味道的樣刊時一點也沒驚訝。倒是喬小胖,在看到樣刊的那一剎那,立馬就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門在班里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他捧著樣刊嘖嘖地稱贊著:“行啊,佳佳,真人不露相嘛!”

宋佳白了他一眼,提醒他:“你的排練時間到了。”喬小胖猛一拍腦袋,“哦”了一聲便消失在視線中,剩下一群人哄堂大笑。宋佳安靜地看著人群中消失的喬小胖,憂傷猶如雪碧里面的氣泡,一個又一個在心里炸開。

宋佳決定單方面斷絕與喬小胖的朋友關系。他再與她嬉笑打鬧的時候,宋佳淡淡地聽著,卻始終不曾應一聲。慢慢地,喬小胖也安靜下來,只是在偶爾簡短的眼神交匯時,宋佳分明看到他眼里有一閃而過的失落。宋佳沒有多想,因為高考就要轟轟烈烈地來了。

4

宋佳如愿以償地接到了南方一家文學院的錄取通知書,而喬小胖名字后面是一個遙遠的北方城市的學校。

三年時間,不長也不短,那些點點滴滴的記憶猶如一幅幅溫情而又憂傷的水粉畫。宋佳在記憶中慢慢翻看著,然后她輕輕地說:“再見。”那是宋佳的青春里一場盛大的告別。她和喬小胖終于匯入不同的人流,漂向不同的方向。

再打開微博的時候已是半年過去。信箱里,除了各種各樣的新聞和訂閱外,還安靜地躺著一封署名喬小胖的信件。宋佳打開來,是喬小胖錄下的他們合喝比賽時的視頻,末端,喬小胖寫著:“佳佳,這場比賽,這首歌,我一直想作為告白禮物送給你,所以才拼盡力氣進了合唱團,卻沒想到最終你什么都沒有看到。佳佳,我喜歡你。”

電腦這端,宋佳終于淚流滿面。原來在我關注你的時候,你也在關注我。青春里,總要有那么一段無疾而終的故事,它可以憂傷,卻并不會傷痛,恰到好處,而又留下遺憾。宋佳將手指放在鍵盤上,慢慢地打上:“喬冉,幸好當初我們誰也沒有說出來,所以我們才可以保持現在最好的模樣。”

(本欄目編輯 趙 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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