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歌
江南農村的民居,最早都是方方正正的,屋頂也特別規矩,最多屋脊兩頭往上略翹一翹。大多臨水而建,或一層,或兩層,白墻黑瓦。這些在吳冠中和楊明義的畫里都能夠看到。但這些年來不一樣了,形形色色的別墅出現了,哥特式、巴洛克式的都有。早一些時候,還能在別墅的屋頂上看到一口大缸,用來供水。瓷磚不貼在里面,都貼在屋子外頭,陽光照射上去,白亮亮地閃光。現在沒有頂一口大缸的了,講究的人家,自己建水塔。水塔的式樣,一概不要傳統,通常都是羅馬柱。我曾經看到過一個埃菲爾鐵水塔,雖然沒有巴黎的大,但看上去也費了不少鋼材。最近還看到一個農家水塔建成了悉尼電視塔的模樣,就像一個注射器。想來主人去過悉尼,水塔也被涂成了金黃色。
我有一搞建筑的哥們兒,應邀為一農村企業家設計住宅。圖紙拿給我們欣賞,真是有不凡的想象。房子居然設計成跨越在一條小河上?;蛘呖梢哉f,一條家鄉的小河從他家客廳底下緩緩流過??蛷d的地板被設計成玻璃的,坐在客廳里,就能看到潺潺流水,真的非常詩意浪漫。效果圖上,還在河里畫了一些游魚,讓人羨慕煞這異想天開的鄉間豪宅。整幢別墅的外形,被設計成盒子形的,大盒子連小盒子,盒子套盒子。如果坐上直升機到高空俯瞰,會覺得這幢房子像一串方形掛件。
但是企業家很不滿意,嘲笑搞建筑的人書生意氣不切實際。后來的房子是企業家親自設計的。我們有幸在其竣工之后親臨參觀,遠遠望去,就是一座白宮!它沿家鄉的小河而建,在希望的田野上顯得突兀而巍峨。有趣的是,大大的圍墻,被建成了長城的模樣。我們站在烽火臺似的角樓上,聽企業家自豪地向我們解釋說,他之所以這么做,有中國包圍美國之寓意。“長城”的一角,矗立著一座六合寶塔——這是豪宅中的供水系統。企業家介紹說,他原來還設想將大門設計成凱旋門的,但后來又取消了。改變主意的原因,是因為歐盟不答應解除對華武器禁運。
晚上企業家請客,把我們帶到他侄兒開的飯店,飯店竟然叫“布什飯店”。席間一道菜,更是令人噴飯:克林燉萊溫斯雞。萊溫斯雞是什么雞?草雞還是三黃雞?克林又是什么?難道是一味中草藥,可以用來燉雞?
企業家端著酒杯,豪邁地說,現在中國與俄羅斯關系不錯。因此他計劃將他的新廠房建造成克里姆林宮的形狀。廠房外的一片廣場,就叫它紅場。
(摘自《聞香識人》清華大學出版社 圖/張文發)
本欄編輯: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