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
常州開放大學文法學院
略論瞿秋白在早期馬克思主義傳播中所起的作用
李斌
常州開放大學文法學院
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過程的早期,瞿秋白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中介作用。瞿秋白主要是從俄文論著中了解馬克思主義,介紹用辯證唯物論來觀察事物、研究世界,普及新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在文藝方面提出“辯證唯物論的創作方法”;在涉及中國革命的戰略性問題上,瞿秋白也起到了思想理論意義上的承前啟后的作用。
瞿秋白 馬克思主義 傳播 作用中介
縱觀20世紀以來的中國思想史,馬克思主義的影響可謂首屈一指。其傳播、建構,尤其在1949年以前,呈現出由點到面、由微弱至強盛的漸進態勢。傳播過程中的關鍵性人物,從朱執信到李大釗、陳獨秀再到毛澤東、劉少奇……其中還有一個人也是不可忽視的,這就是瞿秋白。
由于與現實政治的斗爭實踐糾纏過于緊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發展過程中,其思想理論沒有取得獨立的形態,因此劃分其階段的尺度也沒有自身相對獨立的標準,大致只能取決于社會政治實際斗爭的幾個主要環節,從而形成為不同的階段。大略劃分,大革命時期,由1918年至1927年,是早期,以李大釗、陳獨秀為主要代表;從1927年大革命失敗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是以毛澤東、劉少奇等人為主要代表的毛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成熟期;第三個階段,則是1949年建國到1976年毛澤東逝世,這是毛主義及其理論形態占據絕對統治地位的時期;從1976年至今是新時期。
第一期到第二期的中介人物,從理論上看,起主導作用的應是瞿秋白。
1923年瞿秋白回國,將《新青年》改造成為共產黨的理論季刊。在《新青年之新宣言》[1]中,瞿秋白公開宣布《新青年》具有鮮明確定的階級性、黨性、革命性,是“無產階級的思想機關”,同時,又指出“當嚴格的以科學方法研究一切,自哲學以致于文學,作根本上的考察,綜觀社會形象之公律而求結論”,即科學性的方法論,他要求以科學革命的方法論來研究問題、指導實踐。在20年代,瞿秋白依據唯物史觀評論過科玄論戰,在此文中,又提出了自由與必然的哲學問題。也正是瞿秋白,這時候把“辯證唯物論”介紹到中國來。如所周知,馬克思主義首先是唯物史觀即歷史唯物論,在中國獲得接受和傳播,李大釗、陳獨秀等人就是以此作為社會人生觀及革命實踐的指南的。“故歷史觀者,實為人生的準據,欲得一正確的人生觀,必先得一正確的史觀?!嗫煞綖橐环N社會觀”。[2]瞿氏相較于前者一個至關重要的變化,是以“互辯律的唯物論”(即辯證唯物論)作為宇宙觀和方法論來理解和論說歷史、社會、人生和革命。這也是他起到承啟前后的作用的關鍵所在。
“宇宙的根本是物質的動,動的根本性質是矛盾,是肯定之否定,是數量質量的互變,社會現象的根本是經濟的(生產關系)動——亦即是‘社會的物質’之互變。”[1]“宇宙間的一切現象,既然是永久動的,互相聯系著的,社會現象亦是如此。所以社會科學中,根本方法是互辯的唯物主義”。[1],“所以斗爭與矛盾 (趨向不同的各種力量互相對抗)——是以規定變動的歷程”。[1]
這一切都影響了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從瞿秋白介紹用辯證唯物論來觀察事物、研究世界,到艾思奇《大眾哲學》的通俗宣傳,的確在普及這種新的哲學世界觀上起了非常巨大的作用。前輩們的思想路徑常常經由進化論再轉向唯物史觀,而年輕一代則是直接接受、信仰一種普世的而且“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以此引導人生,并指引參加革命的實踐行動,并與其他各派現代哲學唯心論劃分界限。這就是瞿秋白不同于李大釗陳獨秀的貢獻和特色所在。[1]這一特色恰恰與毛澤東從青年時代起的哲學思想相吻合。
瞿秋白在文藝方面也提出“辯證唯物論的創作方法”,則顯然是受影響于蘇聯拉普派的傳播,雖然后來蘇聯清算了拉普派,但在中國的這種清算微乎其微,瞿秋白當年的這一提法的影響延續了下來,如強調文藝工作者要以馬列主義為世界觀指導創作等等。這一點與毛澤東的思想不謀而合。
由于緊密地與革命實踐同步行進,馬克思主義思想在中國主要便成為一種關于革命戰略的理論學說,如關于中國社會的性質、中國革命的性質、道路和前景、中國各階級、各政治勢力、各種政治主張的分析和各種文化思想的批判等等。這些均非本文所能詳論,下面只能作點概略敘述。
首先,支持澎湃強調無產階級在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發展農民運動、重視軍事力量、開展武裝斗爭,這些都是毛澤東極端重視的關于中國革命戰略的關鍵性問題,瞿秋白則具有承前啟后的作用,即前承建黨和“到民間去”的思想(陳獨秀、李大釗),下啟工農武裝割據的新篇章(毛澤東)。
“在中共中央的領袖當中,瞿秋白是最堅定的支持澎湃、毛澤東等從事農民運動的,他熱烈贊揚廣東、湖南的農民運動是‘全國農民運動的先鋒’。……陳獨秀。彭述之等都不贊成毛澤東的觀點,這篇重要著作(指毛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在黨中央機關報《向導》上未能刊登完。[1]
支持農民運動,是與瞿秋白把反封建主義作為中國革命主要任務之一(另一為反帝)有關,這與張國燾所回憶,“他(指瞿)……指出中國的基本特征乃是實質性的宗法社會,反封建是革命的基本任務”。所以,瞿秋白從一開始的關注武裝斗爭逐步轉變到重視發展武裝農民,亦即把民眾運動與革命武裝(這二者當時都已客觀存在)結合起來。“瞿秋白認為,既需要‘武裝革命’,又需要‘群眾運動’,應當把它們結合起來,推動中國革命的發展”。[1]“在北伐戰爭開始以后,瞿秋白愈加重視武裝問題。他……強調說明,‘農民自己的武裝現在更成緊急的問題了’,農民的問題只有‘實力斗爭才能解決’”。[1]
在1927年“八七會議”之后,“瞿秋白指出,新時期的首要任務 ‘是民眾的武裝暴動’,‘只有民眾的武裝暴動’創立真正的民眾軍隊,建立工農貧民兵士代表會議的政府,才能解放工農,才能打倒軍閥和帝國主義’。”[10]
瞿秋白在大革命失敗之后(1927年底)作《武裝暴動問題》一文,指出“中國革命現時的階段,顯然到了工農武裝暴動的時期……中國革命在斗爭方式與發展形式方面,有極可注意的特點”。瞿秋白首先在理論上概括出來的“工農武裝割據”的軍事斗爭戰略,是對秋收起義之后毛澤東領導的紅軍武裝,在江西井岡山農村進行游擊戰爭和建立革命根據地的肯定和總結,是對諸如“革命不能有奪取‘首都’一擊而中的發展形勢”[3],而是必須以農村包圍城市,依托各省農民武裝和根據地,開展游擊戰爭等特點的理論探索。
然而,也如同研究者所指出,“當然,瞿秋白當時還沒有也不可能解決‘農村包圍城市’這一中國革命的根本道路問題。他實際上仍然沒有擺脫城市中心的影響,重復了共產國際所認為的‘城市領導作用的重要性’。中國革命必須走‘農村包圍城市,最后奪取城市’的道路,是毛澤東等在長期的革命實踐中逐步解決的?!盵3]
這也正是瞿秋白在中國馬克思主義思想史上承上啟下地位所在。
瞿秋白在文化教養、思想情感、觀念習慣承續中國士大夫傳統而又與西方文化某些教養相混合,是比較典型的中國式的近現代知識分子。而與毛澤東那種深深置根于中國農村的鄉土特色很不一樣。他之肯定農村、工農武裝、軍事斗爭、游擊割據,是純理論認識的結論。他在行動和情感上,在何種程度和范圍內能成功地實踐和領導這種農民武裝的軍事斗爭,便仍是問題。但從理性上認識和肯定這條革命道路,倒正好反映出,只要從當時的實際情況出發,而不是機械地搬用十月革命經驗或馬、列的某幾條原理作為依據,便能作出上述符合革命實際的論斷和主張。這又無疑是中國傳統的實用理性起了作用,不必要抽象玄思,不必要搬用經典,從實際狀況中概括出經驗論的理性結論,并賦予它以清晰論證的理論形態,便足以指導行動了。瞿秋白在理論上這樣做了,毛澤東卻首先是在實踐中這樣做的。
除瞿秋白外,蔡和森是具有突出的理論興趣和理論才能的馬克思主義者,在20年代他撰寫了概括、總結當時斗爭進程的長篇報告和文章,豐富了中國馬克思主義理論初期的體系及內容,代表性的有《中國共產黨史的發展(提綱)》《黨的機會主義史》等。從下面摘引的蔡當時在黨內民主問題的意見,足見蔡善于注意總結經驗,是有敏銳的理論眼光的:
“……另一方面,民眾的黨內生活全未形成,既無黨的討論,又無選舉制度……務使下級黨部完全依賴上級黨部的指導,黨里完全是聽從號召的士兵?!媸氰F的組織鐵的紀律一般,可是伏在里面的危機是很大的?!B成的習慣是:只有上級機關的意見和是非,而沒有下級黨部及群眾的意見和是非?!F的紀律成了威壓黨員的工具,而上級指導人卻有超越此鐵的紀律的一切自由?!盵4]
顯而易見,由來以久,積習已深。這種由來和積習也正是小生產封建傳統習慣勢力的滲透。自列寧黨的模式建立以來,“鐵的組織和鐵的紀律”使共產黨不斷在一些東方國家取得革命的勝利;特別是在軍事斗爭中,它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保證作用。但如何把集中與民主統一起來,如何發揚黨內民主,卻始終沒有在理論上從而在制度上予以完滿的論證和解決。蔡和森在黨的少年時代和那樣緊張激烈的革命環境中,便發現和提出這一問題,是很有價值的。蔡不幸過早犧牲,沒能充分發揮他青年時代與“實踐家”毛澤東齊名的“理論家”的才能。
除了瞿、蔡,當然還有其他一些重要領導人物的一些重要思想、觀念和主張,本文不能逐一論述。更重要的是,在上述基礎上,如何能走出最關鍵的一步,即如何具體地實踐農民武裝革命的戰爭道路。這,便正是毛澤東的主題。
[1]丁守和.瞿秋白思想研究[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
[2]李大釗.李大釗選集[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50,131,131,132,242-245,251,270,301.
[3]瞿秋白.[M].瞿秋白選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381-387.344.
[4]黨的機會主義史[M].19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