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真實二人轉

2016-10-28 22:39:16王晶晶謝夢遙
人物 2016年10期

王晶晶++謝夢遙

野路子

你永遠不會在二人轉演員姓名里找到拗口生僻字,藝名多是師父改的。最簡單的才是最易記的,但這也導致名字會撞到一起。你一定知道誰是宋小寶,然后是名氣小一些的孫小寶,長春和平大戲院最近在力推的“轉星”叫陳小寶,除此之外這家戲院還有兩個演員叫“小寶”和“阿寶”。

事實上,真正好玩的游戲叫做在“演員名字里找對子與同花順”,而最終你的感覺會像迷失在一場復雜的德州撲克牌局里:小沈陽,小沈龍,小飛龍,小龍飛,小黃飛,于小飛,趙小飛,蓋小飛,關小飛……以上都是有一定名氣的“轉星”。只要你愿意,你大概可以無限接龍下去。

但孫海洋一直叫他的本名孫海洋,他是野路子出身。2007年,他15歲,拎著一個小皮箱坐上汽車,闖進葫蘆島這座城。對他而言,相較70公里外的家鄉遼寧綏中的農村,葫蘆島已經算是大都市了。找到一家劇院,他進屋就說:“老板你好,我在家是唱紅白喜事的,也算是二人轉演員吧。我沒跟老師學過,但是我絕活會得多。”

“你都會啥絕活?”

“我會吹嗩吶。”

此時的孫海洋只能算個普普通通的嗩吶小子,頂多有點腿上的功夫。家門口有個沙丘,從小他就在那上面摔打。有一招叫“朝天蹬”,把腿立于肩上,從站姿直接劈叉到地上,就是那時候練會的。若干年后,他將這門腿功開發出一種令人驚駭的表演方式—“孫氏金剛腿”,他因此成名,但也深受傷病困擾。

孫海洋出生在一個嗩吶世家。四世同堂,個個會吹。他10歲開始學吹嗩吶,初一就不讀書了。那時候為了練姿勢、音準與肺活量,三伏天找處太陽光最毒的地方一坐,一個音調像拉汽笛似的連吹半天。一邊手臂上還要放一滿碗水。

但與父輩們規規矩矩的吹法不同,他總想著整些花式進去。下腰吹,劈叉吹,倒立吹,翻著跟頭吹,插管子吹,用鼻子吹,鼻子抽煙、眼睛叼煙同時用嘴巴吹。再后來就是更刺激的,鼻子里插一根長釘吹。這完全是看著別的戲班演過,摸索著學會的。拿著釘子往鼻子里探,眼淚就止不住了,還總扎出血,但后來找到通路,習慣了,釘子一拍就進去了。

與嗩吶這種傳統藝術不同,二人轉一直存在爭議。純粹審美而言,二人轉演員的扮相有令人不適之處。他們臉上點著痦子,男扮女裝,留著可笑發型。有人認為它和豬肉燉粉條、零下30度的天氣一樣,是東北人生活的重要組成,是值得驕傲的傳統;也有人認為它低級、庸俗,充滿自輕自賤的黃口與臟口,是落后于時代的劣質文化產品。

不可否認,唱二人轉比吹嗩吶更容易出名,收入也更豐厚。幾乎東北每個城市都有二人轉劇場。如今大劇場平均水準的演員年收入可達到二三十萬元。如果足夠優秀,運氣足夠好,還有機會拜入趙本山的趙家班,成為家喻戶曉的熒幕明星。

孫海洋從小就想出名,“就想讓老多人都認識咱”。他買了二人轉的光盤、磁帶,照著里面學 ,還花了14000塊錢—他跟著父親嗩吶演出將近一年的收入,去石家莊學川劇變臉。兩天就學完了。

跟著父親在十里八鄉演出,憑著這些吹奏與雜耍技能已經足夠出彩了。但到了劇場,他仍然是一個從未被證明過的菜鳥。

葫蘆島的那位劇場老板給了他試演一場的機會。演完后,老板問他:“一場給你30塊行嗎?”

“不給錢都行。只要你讓我在這唱。”

演員里他是最小的,難免會受到一些歧視,“啥也不會啊,還說是二人轉演員呢。”有些人不叫他名字,直接管他叫“那小孩。”

“那小孩,過來,把叔的飯盛上。”

“孩子,把叔的碗刷了。”

在劇場里,用吹嗩吶近一年收入換的變臉技術,他一次沒表演過。因為有其他演員也會,演得更好。他的那套行頭與人家的比起來低了一個檔次,完全是劣質山寨貨,嘴和鼻子也套不上—本來應該按照他的小孩兒臉做,結果拿來的是成人比例的,他不好意思用。

沒事他總跟攢底(壓軸出場)的老藝人嘮嗑,不懂就問,慢慢地,九腔十八調都學會了。半年之后,老板給他安排了一個搭檔。那姑娘叫王瑩,大他兩歲,從吉林來。

用術語來說,一對搭檔叫一副架子,沒有搭檔的男演員叫單毛子,女演員叫單片子。從此,孫海洋不再是單毛子了,這幅架子的工錢也漲到了一場100元。最重要的是,他的方向很明確了,“因為我非常喜歡這行”。他感覺似乎能看到自己成名后衣錦還鄉的那天。

戲校

崔家齊一點也不喜歡二人轉。“磕磣,讓別人笑話。”東北有個民間說法,學二人轉不入祖墳。

小混混兒崔家齊橫行吉林省乾安縣城。香港《古惑仔》系列電影給他的青春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理發時要照著陳浩南的發型,書包里永遠背著刀,“誰敢惹我,我拿著刀子。都怕我。”他讀書本來就晚,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剛讀初一時就統治了初二,不到初二,就統治了整所初中。全校的不良少年都跟著他混,“到哪兒呼風喚雨的。”那時候,他還帶著人去別的學校打群架。三天兩頭,就有父母帶著被打傷的孩子,去他家找家長。

家里人都愛看二人轉。但他從沒想過與那個行業掛上關系。母親覺得他讀書不好,但有表演天賦,有次說起讓他去學二人轉,他立馬回絕了:“媽,我告訴你,我是混社會的。我將來是黑社會大哥。”

到了后期,他就很少出手了,一報名字,對方就害怕了。學校里經常有人給他送錢,10塊、20塊、50塊都有,告訴他被誰欺負了,讓他出頭。他變成了中學生版的賞金獵人,收了錢,就進到別人班里,去收拾被點名的那小子,班上其他人都眼睜睜看著,沒有人敢攔著。他享受這種感覺。

但橫行無忌的生活終于有了終結的一天。那天,他只身被堵在了路上。對方找的不是學生,多是成年人。他看到了他們手里的磚頭、棒子與砍刀。被圍住的那一刻,他并不感到害怕,馬上把手揣向兜里。他摸到了刀。

沒有人在這場斗毆中死去,但后果仍算得上兇險。一個人被扎中脖子,另一個人肺部穿透了。崔家齊并無大礙,在刑警隊度過了24小時。最后他被判定為正當防衛,僅僅賠錢了事。

“別讓這孩子在縣城待著了,送去學二人轉吧。”事后,鄰居對崔家齊一家說。他的父母感到恐懼,怕尋仇的人找上門來。連崔家齊自己都預感,再這樣下去未來可能會死于一場街頭斗毆。

于是糊里糊涂的,崔家齊就去了公主嶺的戲校。他從小怕母親,母親一旦決定了,他就必須得去。

與那些混混朋友們聊起這事,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你整這個干啥呀,你讓我們以后出去咋說你呀。你是我大哥,你唱二人轉,我以后都抬不起頭了。”崔家齊安慰他們,“我去那兒溜溜,正好當散心,我能唱這玩意兒嗎,我還得回去跟你們一起玩兒呢。”

在那所戲校里—正如所有的戲校一樣,絕大多數學生來自農村,他是少有的縣城子弟。他也沒想留太久。但就在那個時候,他看上了同批學員里的一個姑娘。“這姑娘挺好看的。”他想著,為了處上對象,就老老實實學吧。

二人轉最讓人喜聞樂見的部分,也許在于搞笑,但學校里并不教,教的是唱戲、轉手絹、翻跟頭。那段時間,說不清為什么,崔家齊感到自己突然就變了,像長大似的,一場架也沒有打。一大幫小孩子吃住在一起,練得還很有激情。他很快就掌握了鯉魚打挺、前空翻,甚至能用頭翻跟頭。師兄弟都夸他“有相”,是吃這碗飯的料,還給他起了個外號,“崔大軸”。

“崔大軸”不再一心想著追姑娘了,他留下的意義,不止于此。“二人轉挺好學的。”他想。

學成之后,接著兩個月的下鄉演出。但那卻是一連串的挫敗之旅。第一場演出,戲校里志得意滿的“大軸”,竟緊張得語無倫次,“跑調兒帶掉板兒,啥都演不出來”,全體觀眾哄他下去。

最后,他回到了家鄉乾安。他決定老老實實地學習,找了一個只裝得下三四十人的小劇場,免費在那里唱戲,一個月還交200塊伙食費。宿舍里沒有廁所,他早上起來要給老師傅們倒屎倒尿。

固然,他已經改變了很多,但本性里的頑劣還在,找機會就睡懶覺。劇場老板娘罵他,“就知道睡覺,別叫你的名了,藝名就叫大笨蛋吧。”

“大笨蛋不好聽啊。”他哀求。老板娘改了一點,他覺得還行,就同意了。

于是,“崔大軸”,哦不,崔家齊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這個名字跟隨他到了今天,崔大笨。

夫妻

2009年,從綏中農村走出去的“嗩吶小子”孫海洋又回家了。這次,他多帶了一個人回來。

不是衣錦還鄉,他的明星之夢被中斷了。搭檔一段時間后,王瑩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葫蘆島劇場的老板表示,打算打發她回吉林。二人轉演員與劇場不會簽訂合同,下課是常事。

孫海洋心軟了。“一個小姑娘,大老遠奔咱來的,路費錢都沒掙出來呢,你讓人咋回去啊。”

“只能留一個,要不你倆都走。”老板態度堅決。

孫海洋決定一起離開。樂隊拉弦的老頭給他們介紹了另一個劇場。但沒去多久,老板把親戚安插進來,他們又下課了。眼下無落腳之地,孫海洋對王瑩說:“你也別回吉林了,你還是跟我回家唱紅白喜事吧。”

然而對于那段回鄉日子,兩個人的印象發生了偏差。

“那時候年輕,一天無憂無慮的,比現在快樂更多。”談及此處,王瑩的聲音變得輕快起來,嘴角也蕩漾起笑容。那時掙得也多。孫海洋在劇場里算新手,但在紅白喜事領域算老手了,一場酬勞三五百元。

孫海洋把那段時光理解為人生中最失落的階段。鄉親都在議論,“海洋這不出去了,怎么又回來了。”“就像上了一個臺階,又掉下去了。剛出點頭,又回到以前的起點了,是非常痛苦的。”但直到今天,那段感受也一直壓在心底,他從未和王瑩談及。他不是一個情感外露的人。“我不可能讓她感覺跟我在遭罪,別讓她心情太壓抑了。”

與劇場20分鐘的演出不同,一場紅白喜事的表演撐下來要兩個小時。首先是孫海洋的老本行—嗩吶,吹上半個多小時,如果是白事,他要披麻戴孝在靈堂前哭,撕心裂肺地喊爹喊媽,唱上一段《哭七關》或者《十跪母重恩》。“因為干一份得一份錢,唱二人轉是二人轉的錢,哭是哭錢。我把那份活也攬下來了。”接下來是絕活、唱歌,然后王瑩上來20分鐘,搭戲、講笑話。完全屬于王瑩的時間只有最后5分鐘,她唱一首高音要飆上去的《青藏高原》。

一些心酸的經歷,王瑩沒有提,但孫海洋記得。去哪里他都開摩托車馱著她,連開幾十公里,排氣管變得滾燙,王瑩不小心把腳放上去,肉“啪”地就粘上了,“嗞啦”一聲撕下來,皮上起大片大片的水泡。但演出不能耽誤。還有一次,演到一半下起了雨,觀眾打起傘,演員只能用塑料布遮下,身上還是濕了。回程時,雨變成了冰雹,直往臉上打來。

雪天路滑,摩托車經常一剎車就摔。但兩人層層包裹得像粽子,正常的褲子外面還套一條大棉褲,再披著大衣。“我媳婦感覺好玩就好玩在這兒了,摔得不疼。”

那時候,他們還未戀愛,只是工作關系。一周有兩三次演出,演出完男女按六四分賬—這也是行規。

演出結束,往往是晚上10點以后,吃點飯,再騎一兩個小時夜路,到家兩三點了。什么偏僻的村子都得去。很多時候,十幾公里的路段沿途盡是墳地,沒有一戶人家。有一次,他幾乎被幾個劫匪騎著摩托車截停在路上,靠著一路疾馳才逃過一劫。另一次,他把一個睡到路中間的乞丐看成了無頭死尸,嚇得半死。

但大多數情況下相安無事,一路上只聽見那屬于夜晚的蟲鳴。荒蕪的曠野與山丘間,車燈開辟出一條光路,那部車就像一座浮于暗海中的燈塔。王瑩靠在他身上,睡著了,呼吸聲淹沒在摩托的轟鳴中,但他可以感知到。

二人轉演員多為夫妻檔,感情在朝夕相處中建立,生活理想大于浪漫主義。事實上,他們幾乎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點燃孫海洋與王瑩戀情的,不過是一碗面。那是個下雨天,她餓了,他跑出去打包了一碗牛肉面,回來都淋透了。她很感動。

沒有人表白,他們就戀愛了。再過半年,就結婚了。沒有蜜月旅行,他也從未送過她整束的花。就是這樣。

走南闖北

每一個二人轉演員,都有一段辛酸往事。長春東北風劇場的負責人李云杰說,剛做劇場頭幾年,她總和演員在后臺聊天。演員講起自己的故事,她眼淚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后來他們有了默契,一講故事,就在她面前擺上一盒面巾紙。

“那時候連座機都沒有,靠別人傳信。那團長就特別摳,四輪子的牛車馬車拉我們,那大日頭多曬啊。大伙都瞅我們,就這群唱戲的。感覺老可憐了。”一個叫小翠的女演員談起早年間跟著老戲班在農村唱戲,有時對方一看,來的全是老頭兒老太太,沒有人愿意接待,就安排到全村最破的一家去住,吃的面條里面都長了蟲子。

后來,小翠就和丈夫一起,走南闖北跑演出了。四季衣服、鍋碗瓢盆全跟在身上,丈夫拎著兩個箱子,她拎一個,背上是道具兜子。當年還沒有高鐵,火車一坐十幾個小時。無論多遠,都不舍得買臥鋪。

跑的都是小劇場,觀眾都是當地人,比較固定的一批人。有一次,小翠表演的時候,鞋底開膠了,臺下有個喝醉的人指著她不停地喊:“破鞋!破鞋!”她丈夫把氣忍到了最后,謝幕時,指著那個觀眾要單挑,被人攔了下來。

有時演兩三個月,有時演半個月,就得換人。“晚上給你打發走了,你就得走。因為下一波演員要進來了。人家要住這個床,你就得給人家騰出來。”一天就下課,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但沒有誰像崔大笨一樣,四天內經歷了四場下課。

此時的崔大笨已經考入和平大戲院的青年團,距離他在乾安老家的劇場當學員的日子,又是幾年過去了。他換過幾個城市,終于來到長春。但在這個劇場,他沒有穩定的演出機會,總被派到外面的浴場、酒吧去磨練。

派去北京的第一天晚上,他在一個叫“金翅鳥”的夜場表演。下來就挨了一通罵,“你演的是什么玩意兒啊?是什么演員,這不是學員來騙我來了嗎?”他被下課了。接下來的三天,連換了三個地方。他信心全無,對領導說:“要不我回長春吧,北京我干不了。”

一年之后,崔大笨主動向和平大戲院提出,想去北京演。他直接就去了“金翅鳥”。

這一次他證明了自己。“演得真好,你明天還來嗎?”演完后,夜場總監問他。崔大笨記得這個人,上次把他當成“學員”就是他。

“不來了。”

“為什么啊?”

“我煩你。”

“你是誰啊?”

“你自己想去吧。再見。”

第二天他就坐火車回東北了,心情無比愉悅。這一年,他20歲。他在臺上有一種混不吝又放得開的感覺,一旦使用得當,他能抓住觀眾的目光。再一年后,他成了和平大戲院的“大軸”。

進劇場

孫海洋還是向往著“大城市”。他是在秋天回到鄉下的,一轉眼,冬天都要過去了。

新機會和春天一起來了。一個以前劇場認識的演員打電話來,說撫順有個劇場,缺一副架子,要不要試試。

撫順的劇場不大,但成了孫海洋二人轉生涯的轉折點。他與王瑩的磨合越來越熟,很快就攢底了,一年后,沈陽一家劇場老板看戲時又相中了他。他最初被安排到頭碼戲,但后出場的演員接不住他,他的出場順序慢慢后移,一年半后,他又攢底了。他在沈陽演了3年。2012年底,他進入長春的東北風劇院。

那算得上真正意義的大戲院了。那里意味著更大的舞臺,更多的觀眾,更高的酬勞。但也意味著源源不斷前來,試圖擠入其中的二人轉演員。兩者的作用是相輔相成的,“大軸”讓一個戲院名頭響亮,而一個名頭響亮的“大軸”將刺激更多的好手登門。

“淘汰率還是挺高的。演員必須得流動。否則整個市場就成死水了。”東北風劇場的負責人李云杰承認,成立十多年來,至少上百副架子進入過該院團。沒有長期合同,劇院以10天為一個工資結算周期,就是說,即使試演通過,即使今天保住了飯碗,離最快的淘汰發生,也不過10天。沒有人是絕對安全的,當孫海洋最終在東北風攢底時,被擠走的人,正是原來的“大軸”。

當決定讓某副架子離開時,李云杰通常在15分鐘之內結束談話。不需要太多敘舊,直接了當切入主題。雖然她與演員們結下了不錯的情誼—還曾為一些人講的故事抹掉一張張的面巾紙,但競爭就是這么殘酷。“用舞臺上的技術說話。”她說。

“總有這種危機感。”小翠如今已是哈爾濱地方戲院的臺柱子,她對《人物》回憶當年的忐忑歲月,“有時候老板說,過兩天來新演員了,準備個房間,讓我們聽見了。我們就互相說:‘可能是我走。‘你哪能走,我剛來,是我走。”為了守住劇場的飯碗,付出的代價是全年無休。劇場晚晚開演,一年中唯一閉門的時間是從臘月二十八到大年初一(有些劇場春節更短)。

小翠的兒子今年10歲,在長春和爺爺奶奶住。小翠算了算,陪在他身邊的日子總計只有兩年。兒子剛出生不到一百天,她就去哈爾濱地方戲院演出了,長到八個月,她才回來。她不敢離開劇場太久,怕位置被頂掉。再說,錢也是重要的。“我們習慣了,你待著也是一天,你不掙一天錢不白瞎了嗎?”

小翠每次離家時會留下一封信,寫上“你要聽奶奶話,記得媽媽永遠愛你”。下面畫畫,有時畫植物大戰僵尸,有時畫個小企鵝,有時走得倉促,就簡簡單單畫個笑臉。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和兒子開始了一個尋寶游戲。她把零食藏到家里的不同角落里。“怕他想我,我就每天告訴他一個。他覺得挺有意思的,就開心了。”當孩子大了,就藏錢,窗簾里藏一塊,花盆底藏一塊,抽匣里藏一塊……每天都有驚喜。這是爺爺奶奶不知道,只屬于母子倆的秘密。

扮丑

兒子并不一開始就跟她這么親的,兩歲時被奶奶帶來劇場,被小翠臺上的樣子嚇壞了。她下臺洗臉變裝后,兒子見她仍然一個勁兒往奶奶身后躲。

那是2007年,她放棄了俊裝,剛扮起丑裝。

她個子高挑,以前都是踩著高跟鞋,咯吱咯吱地走上臺去。但孩子出生了,她身材未恢復,離以往那個“花瓶”的角色有了差距。進哈爾濱地方戲院沒幾天,老板在臺下看演出,剛好出了點狀況,先上場的丈夫被觀眾糾纏著喝酒。她沒等丈夫喊她,就沖出去了,一通打岔,把氣氛搞得火熱。老板正是看中這一點,決定讓夫妻倆的角色反轉,她演丑裝。

第一次扮丑裝,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她上身穿著彩旦褂子—那是戲臺上媒婆、巫婆等角色穿的服裝,下身是緞子料鑲邊肥腿褲,腳穿平底鞋,手絹拿在手上,頭上梳著個小揪揪兒,還畫了大紅嘴唇。哎呀,這是啥形象,她一笑,露出兩顆大門牙—只有那才是真的屬于她的。她想從鏡子前逃走。

二人轉的丑裝多是男性。傳統扮相而言,那是一種具有視覺沖擊力、讓人產生生理不適的丑。演員們會追風,小沈陽成名以后,很多演員都模仿起他的那種“變態范兒”。

但女丑難尋。小翠的轉型很成功,頭幾次登臺,現場就很火爆了。她承認,邁出那一步,掙扎了很久,最終想通了,“要指著這個掙錢。只要是觀眾喜歡,就按照觀眾的口味改。”

最引以為個人標簽的,是她齜牙咧嘴的扮相。上唇溝會出現怪異的褶皺,兔牙仿佛要噴射出來。這個扮相,乍一出現,總能引來笑聲。

但來觀演的親戚們的感受是不一樣的。看到她那副樣子出場,所有人在笑,她五姨坐在觀眾席里哭。“我大外甥閨女,多不容易啊。這樣她能受得了。”她后來對她說。

一切為了演出效果。對了,小翠也不是她的本名,而是源自她慣用的一個說口。搭檔問她叫什么,她說,“啐”,啐他一臉。然后,她再去問樂隊聽清了她名字沒有,樂隊說“啐”,再啐她一臉。這不是個高級笑話,但是個效果顯著的笑話。

她的事業在往上走,但過程中,也出過一點小小的倒退。源于那兩枚天生的兔牙。

小翠討厭自己的兔牙。或許她過于敏感了,就像格林童話中,那個被置于層層天鵝絨被下的豌豆所硌痛的公主。當她還扮俊裝時,她不敢張大嘴唱歌,生怕牙露出來。她知道自己的形象該是美美的,那對牙影響了她的美。即使在轉為丑裝后,她得益于那對牙齒的存在,卻仍對它耿耿于懷。

她選擇了手術,將門牙磨短。豌豆被取走了。她壓根沒考慮后果。

副作用很快就來了。在隨后的外派演出中,預期幾個月的演出才過了20來天,對方就要把她換掉。她認為是牙的問題—也許只是她的心理作用,兔牙沒有了,她的經典扮相受到了影響。她恨自己,怎么磨牙的時候沒想到這一點?

和所有女人一樣,她是愛美的。即便10年之后的現在,她已告別了少女時代,仍然鐘情于自拍。“不至于修圖,但必須得美白。而且必須找角度,照張相片找半個小時角度,還不一定用得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手機向《人物》記者展示,自拍軟件就有美顏相機、美圖秀秀、百度魔拍三個。不同軟件功效不同,她換著用,選擇最理想的那個。去年,她割了雙眼皮。每年,她至少燙一次頭,還曾花六七百塊錢接發。

但舞臺要求她不能那么美。為了解決牙的問題,最終,她買了一對假牙,演出就戴上,她又擁有了從前的兔牙。有時候一說話,假牙還從嘴里噴射出來,她從地上撿起來再塞進嘴里,把觀眾都笑壞了。

一開始,她是穿著高跟鞋的小翠。之后,她變成了丑裝的兔牙小翠。再往后是磨掉牙齒的小翠。最后是戴上假牙的小翠。無論美與丑的戰爭如何進行,她努力想做那個最好的二人轉演員。

絕活

二人轉與其他地方搞笑品類節目最大的區別在于,幾乎人人都會絕活。B-box?不,100個演員有99個會。騎馬舞、改編唱《忐忑》、模仿劉能與趙四?100個演員,100個都會。

這些年來,孫海洋在不間斷地豐富著自己的武器庫,他需要的是那些能讓他與其他表演者區分開的技藝。技多不壓身。“前面的掙三百,攢底沒準就八百,多這五百的錢是什么錢呢,就是你的肚囊寬敞的錢。前面隨便演,你挑剩下的演。”孫海洋說。

他喜歡買各種樂器堆到家里,有空就拿起來自學。有了嗩吶的基礎,像陶笛、巴烏、葫蘆絲、薩克斯這類吹奏樂器他很快就通了。他最近在研究的是一種有六個眼、圓乎乎的叫做塤的東西。二胡是買了書,自己摸音學的。還有小提琴,已經能拉《世上只有媽媽好》了。架子鼓也算入門級了。

除了翻翻《故事會》—從里面找些小品架構,以便放到二人轉里,他沒有任何業余愛好,臺球、麻將、網絡游戲一概沒興趣,所有的精神都投入到了“研究”上,“研究出來,老有成就感了。”

針筒和吸管吹奏是他研究的,還有用氣球吹葫蘆絲—其實與吹無關,訣竅主要在于放氣。速度把握不好,氣一下就全沒了。他在氣球口加了一根小管,令其變慢,再加上手的控制,葫蘆絲能被氣球吹出旋律了。這是屬于他的發明創造。

也有失敗案例,他想用水龍頭吹奏,還專門去五金店買了一截回來,但白費許多精力,也吹不出聲。

前年,孫海洋去長春京劇院看《大鬧天宮》。結束就直奔后臺,找到那位耍猴棍的老師。“老師,您的猴棍能教我嗎?”看對方有點猶豫,他說服道,“我是二人轉演員,老師您想想,劇場每天晚上都有一千到八百個觀眾,我天天演,也是對猴戲一種宣傳啊。”

“你要真想學的話,明天下午兩點我們在京劇院排練,你過來吧。”對方其實之前也聽說過他,于是答應了。

第二天,他一點半就去了。“你真來了。”那老師有點驚訝。

孫海洋學了兩個小時,但一點也沒學會。他于是讓老師耍兩遍,一遍快,一遍慢,全部用手機錄下,以便回家自己練。他沒交學費,只是請老師吃了頓火鍋。

接下來的兩個月,他天天練5個小時,上下午各兩個小時,晚上劇場演出后再一個小時。他可以流利地打出一個一分鐘的小套路了。自此,他又多了一門武器。

但以上這些絕活似乎都是可以復制的,稱不上獨一無二。二人轉世界不乏奇人異士:一個叫高二的侏儒可以腳后跟在前走路;還有一個軟骨癥患者,手指可以貼到手背。但他們倚靠的都是特殊的身體條件。

孫海洋想練成獨一無二的絕活。

朝天蹬從小即會。到了撫順時,他能把腿搭在肩膀上,站在一張桌子上劈腿下來。一腿觸地后,另一腿尚搭于桌上,總能引得滿堂彩。在一次表演中,觀眾的掌聲讓他陷入忘我狀態,他夸口說,掌聲再激烈的話,再加一張桌子。

站上兩張桌子他就蒙了,腿不夠長,怎么下去呢。但話已經說出去了,他不再多想,跳到空中,雙腿直接劈叉落地。他成功了。那個動作看起來極其危險,有以卵擊石的感覺。真正痛的部分在于腿。后來,他給這招起了名字“空中大劈叉”。

到了沈陽時,舞臺更大,兩張桌子架起來,在臺下看來仍氣勢不夠,觀眾一鼓噪,他臨時加到三張。

2013年,他帶著這個絕活上了《中國達人秀》。因劉燁的互動、點評,這個絕活又有了新的名字“孫氏金剛腿”,并一度登上娛樂新聞頭條。那是他人生的最高點,也是他迄今為止跳下的最高點—起跳點即便沒有他對外報稱的3.5米,也超過了2.7米。

為了站到那個位置,他愿意做任何妥協。當時節目組考慮到他21歲,孩子已經一歲半了,影響不好,讓他報小兩歲,他答應了—此舉事后確實為他帶來爭議。他沒有預演,不知道跳下去結果如何,他是這么想的,“如果失敗了,一個選手在舞臺上腿折了或者受傷了,也是一個炒作,就奔出名去的。”

他成功了。沒有人復制“孫氏金剛腿”。沒有人敢。

尊嚴

相聲界不乏宗師級人物,但對于二人轉演員來說,不要提宗師,連藝術家這樣的稱號,似乎也很難落到他們頭上。觀眾很少給予這門藝術足夠的尊重。幾乎每一個二人轉演員,都遭遇過以下兩類故事。

一類是關于賞錢的。這大概是東北的豪邁民風下制造的奇觀,聽起來都有些失真—劇場里兩批人會像拍賣一樣對飆起來,“你拿一千我拿兩千”。崔大笨說,在某場酒吧演出里,一位慕名來看他的東北籍香港女老板,累計給他送了七萬多塊。孫海洋記得,包括他在內的三幅架子被外派去一個飯店包房,給20多人在場的家庭小聚會演出。原本短短25分鐘的演出,被要求延長到一兩個小時,對方不斷加碼,最后竟給了30多萬元。他們聊起時,都喜歡用一種描述,“錢多得用笤帚掃”。按行規,演員和各方分賬后,能拿賞錢的五成。

夜場是最容易得到賞錢的場所,但那種感覺并不美好。孫海洋拿自己舉例,有人會摟著小姐對他說,“給我唱一個,送給我旁邊這小三,唱好了給錢。”還有人會把錢,直接扔在地上,讓他去撿。

“哥,這是嫂子吧。”有時,他嘗試跟歌廳里的客人互動,對方卻勃然大怒,夾著臟口罵他:“滾,跟你有什么關系,好好演你的出!”

電影一般的場景也會出現。渾身紋身、戴著鏈子的大哥,身后都是穿著統一西裝的小弟。“嘩嘩嘩鼓掌,給錢,一萬,兩萬,三萬。”

有一晚,和平大戲院的演出結束后,有觀眾留下,要求包場加演—這種情況常見。輪到一個叫王鵬的演員上場,一個看起來喝多的觀眾嚷著讓他講葷段子,他就講了幾個。那個觀眾又指著王鵬的搭檔說:“你摸這個女的一下。”

王鵬不高興了:“你讓我摸,我就摸?我是演員。你給我多少錢啊?”

啪。綁成一沓的一萬塊錢扔了上來。

王鵬撿起來錢,摸了搭檔一把。“這是我媳婦,這個錢我肯定不會給你了。”

這聽起來像個笑話。但據那晚也在場的其他演員說,當時的感覺令人壓抑。

而另一類故事,是關于挑事兒的觀眾。二人轉劇場畢竟不是音樂廳,觀眾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六七年前,在佳木斯,二三十個集結而來的混混,占了劇場前幾排,演員一上來就往臺上的空處砸啤酒瓶。第一個演員不敢招惹他們,唱完戲就下場了。第二個演員亮出手臂上的紋身,半開玩笑地說:“我紋龍了,我也是社會人兒。”

聽到這話,臺下幾十人把刀拔了出來。酒瓶都往這個演員身上招呼,他趕緊跑了。人無大礙,但劇場被砸得一塌糊涂。

似乎大家都被酒瓶砸中過。

小翠是被醉酒的女人砸的,演出時那倆女人一直搗亂,她諷刺了幾句,啤酒瓶子就砸到腿了。事后那倆人還不依不饒,散場后叫了人在門口堵她。當時她已經離開了。

孫海洋被襲那次是在赤峰。嗩吶吹到一半,有人站起來沖他喊停。他沒理會。一個手拍扔上來了。他還是臉上掛笑,自己圓場:“大哥別鬧啊,不能這么給我鼓掌啊。”然后,一個酒瓶就砸中他了。“我讓你下去沒聽著啊?我不愿意看你。”他正要解釋兩句,一伙人站起身惡言威脅他。

他屈服了,收起嗩吶下了臺。那天晚飯他都沒有吃,心里一度泛起過惡念,想殺死對方,當他沉下情緒,告訴自己不能如此。

哪有那么多沉得住氣的人。孫海洋算了算,至少認識三四個因為和現場觀眾打架而進監獄的演員。刑期有幾個月的,也有三五年的。

你永遠不知道臺下坐著什么人,現場互動也會惹禍上身。崔大笨的一個朋友在錦州演出,夸耀起翻跟頭的本領,臺下一人說:“你上馬路上翻一個我看看。”他回了一句:“你上馬路上去看啊。”就這樣惹惱了對方,呼啦站起來七八個人,要上臺抓他。他和媳婦跑回宿舍,拿刀堵住樓梯。過了一會,劇場老板上來了,勸他下樓和“大哥”喝一杯,道歉了事。沒想到了樓下,老板說:“人在這兒了,跟我們劇場沒有關系。”

對方一擁而上,當著他妻子的面,將這男人的胳膊打斷,并勒令他們從這座城市消失。當晚倆口子就離開了錦州。

“以前行業也不好,拿你不當人。”崔大笨嘆了口氣。那是10年前的事了。

那么,近一些的,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呢?

他沉默了幾秒鐘,開始講述。那個故事還是跟一個飛來的酒瓶有關。

當時他已經在和平大戲院壓軸了。那天的演出一切順利,以至于被那個酒瓶砸中的時候,他一下愣住了。他問那男人為什么打他,理由也是常見的,“不想看見你。”

“哥,你容老弟說兩句話。”突然間,他感到自己失去了憤怒的能力。

“逢年過節你帶著親朋好友出來看看二人轉,旅游旅游,我們一年也看不見父母。坐火車我最多坐過72個小時,到那兒一天下課回來了。我在雪地睡過覺……”

崔大笨混亂地講述著,談到了父母、談到學藝的歲月,以及現在的日常,不同的時空交錯到一起。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很快變得無法控制。

混雜委屈、疲憊、自傷自憐,以及想家的情緒,當著所有人的面,他就那么哭著。少年時期,他無論被打得多慘—最嚴重時屁股扎了一刀,他也沒掉過一滴眼淚。從乾安到公主嶺再到長春,他似乎終于熬出頭了,成為了劇場的大軸,而在這一刻,他建立起來的所有一切似乎就那樣消失了。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人類尊嚴,蕩然無存。

“那時候就不想唱二人轉了,這么難。”他后來說。

那個被“金翅鳥”羞辱過并記恨于心的崔大笨,那個留著陳浩南發型隨身帶刀的崔家齊,都消失不見。舞臺上哭泣的那個人,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丑。

傷病

不再只是“嗩吶小子”,“孫氏金剛腿”終于名揚天下,但孫海洋很快就感到厭倦了。

《達人秀》的演出一年之后,他至少接了20個電視通告,無一例外,全是重復他在《達人秀》的經典一跳。但沒有任何一次亮相,能夠超越《達人秀》的影響力。他珍惜露臉的機會,他從不彩排,因為這樣可以“就疼一次”。

這是一種近乎自殘的表演:每一次跳下來的那一刻,是感覺不到疼的,是一種麻木的感覺,但痛感很快就上來。一個小時后,腳后跟就會出現瘀血,腿肚也會血腫。

直到一次事故,讓他徹底產生了恐懼。

那是2014年,在湖南地方頻道的一個表演。那天同樣不彩排。跳的高度約有2.5米,舞臺是兩厘米厚的玻璃板。他問導演地板是否安全,導演說,放心,摩托車開上來都沒事。孫海洋從沒看過那段視頻。那畫面會讓他感到恐懼。

但他記得所有的細節。跳之前,他安慰王瑩,“放心吧,肯定沒事。”每次跳前,他都會說這番話。跳下后,站在旁邊的王瑩就嚇傻了。全場一片慌亂,然后,他看見她在哭。

他記得落地的瞬間有一聲巨響。他的一只腳直接杵穿了舞臺,玻璃碎片四濺。

王瑩一度以為,孫海洋的腿就這樣廢了。那只腳從舞臺拔出來時,上面全是血。“你這么年輕,以后癱炕上怎么整?”她沖他喊。

“腳趾能動,骨頭沒事。”孫海洋說。

好在,只是皮肉的割傷,沒有傷及筋骨。因為延遲播放,落地的段落沒有播出去。之后,孫海洋問導演:“你不說這舞臺結實嗎?”導演說:“沒想到你跳下來的沖擊力那么大。”

這次事故之后,他會推掉一些節目。他有時候會和對方商量,能不能表演別的,“我可以展示下嗩吶。”

“不行,找你來就是這個。”

二人轉追求刺激的絕活,事故難免產生。孫海洋親眼見過,有人將一圈圈的鋼筋纏在脖子上,勒得直接吐白沫。臺下觀眾拼命鼓掌,還以為他在演戲。演出與練功中造成的傷殘,也并不鮮見。孫海洋認識的一個少年在訓練中折斷了脊骨,癱瘓在床。他幸運地躲過了所有嚴重的事故,但從十七八歲起,每逢陰雨天就會感到腿部的神經痛,上醫院檢查不出毛病。

這門藝術的歡笑與痛苦是捆綁在一起的。

轉型

因為2015年東方衛視喜劇選秀《笑傲江湖》,孫海洋、崔大笨、小翠都來參加了,幾條分開敘述的故事線匯集到了一起。他們表演的是小品,但很多說口延續自昔日二人轉舞臺。

他們沒讀過什么書。初中畢業的二人轉演員已經算高學歷。與影視表演院校出身的喜劇人不同,他們完全不懂什么叫斯坦尼體系。“挺費勁的,他們不會代入角色。而且在劇場,什么臟的、臭的、不上檔次的活都能用,但是電視不行。”《笑傲江湖》執行總導演盛開說,“但是一旦改造成功,他們的爆發力比別人都強。”

盛開說,這個群體對于喜劇選秀平臺的渴望,比其他人來得更強烈。

在復賽之前,小翠查出了乳腺癌。醫生向她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很平靜,丈夫和姐姐哭成了淚人。放療期間,節目組給她打了三次電話,家人不同意她來。但最終,她還是來了。她直白地說:“多露臉,多掙錢給孩子拿回去,趁還活著。”

在電視上,他們遭受著更嚴格的審視。為了讓人記住他,孫海洋仍然演“孫氏金剛腿”(他把高度降低到不到兩米),但也主動放棄了一些絕活,比如往鼻子里插釘子,因為怕小朋友模仿。關于二人轉的辯論也延續到了這個舞臺,當小翠表演結束后,評委馮小剛用“臟”、“生理上的不舒服”來形容觀感。她后來承認,她感到難過又無能為力。

同樣的困擾也出現在了崔大笨身上。他殺入決賽的那個小品,由零碎的段子組成,從現場效果來看非常火爆,他一度以為自己就要奪冠了,但馮小剛的評價是,“撒狗血,沒智慧”—以傳統小品的標準來看也許確實如此,觀眾的投票因為被引領了,崔大笨最終成績不佳。

不過,在參演《笑傲江湖》及衍生節目《笑傲幫》后,他們都有了轉型的機會,或者至少在短期內有更多的商演。孫海洋甚至拍了幾部電影—盡管沒有在院線上映。“我不用演那些疼痛的節目了,我用搞笑的東西大家也會開心。”孫海洋說。

無論如何,他們已經算是幸運者了。除非唱正戲,二人轉演員的藝術生命不像相聲演員那么長,很多人在40歲以后就棄行了,女性更是少有上35歲的。更多的演員注定歸于平淡,在籍籍無名中度過一生。時代永遠如此,眷顧一些人,拋棄另一些人。

未來,他們也許還會回到劇場,也許不會,但無論如何,那是他們出發的地方。那里有幾乎全年無休的表演戲班。穿著花肚兜的小伙兒能翻十幾個側空翻,梳著小揪揪的姑娘轉起手絹,還有那拉弦的老人。笑聲與淚水,痛苦與甜蜜,一切都如此真實。從葫蘆島到沈陽,從乾安到長春,從公主嶺到哈爾濱……

轉著,轉著。

主站蜘蛛池模板: 老汉色老汉首页a亚洲| 久久一本精品久久久ー99| 国产成人高清精品免费软件| 国产91全国探花系列在线播放| 国产97视频在线| 午夜欧美理论2019理论| 国产成人精品2021欧美日韩| 欧美一区二区福利视频| 日本妇乱子伦视频| 综合色88| 国产综合亚洲欧洲区精品无码| 香蕉视频在线观看www| 99精品高清在线播放| 在线永久免费观看的毛片| 少妇精品久久久一区二区三区| 美女国产在线| 亚洲综合色在线| 国产女人综合久久精品视| 亚洲精品午夜天堂网页| 亚洲成a人在线播放www| 伊大人香蕉久久网欧美| 久久夜色撩人精品国产| 成人综合网址| 亚洲天堂成人在线观看| 国产凹凸一区在线观看视频| 亚洲三级电影在线播放| 国产在线精彩视频二区| 国产日本视频91| 国产精品亚洲а∨天堂免下载| 看你懂的巨臀中文字幕一区二区| 国产激情无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 亚洲一区二区精品无码久久久| 久久无码av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无码91视频| 亚洲精品在线观看91| 久久久黄色片| 黄网站欧美内射| 国产福利不卡视频| 99久久精品免费看国产免费软件 | 日韩无码视频专区| 亚洲第一天堂无码专区| 91系列在线观看| 婷婷六月综合| V一区无码内射国产| 在线精品视频成人网| 久久精品娱乐亚洲领先| 亚洲中文字幕无码mv| 视频二区欧美| 免费国产高清精品一区在线| 午夜影院a级片| 成人日韩精品| 国产亚洲精品无码专| 亚洲精品成人7777在线观看| 久久动漫精品| 亚洲人成网址|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日韩精品 | 国产一区亚洲一区| 亚洲精品久综合蜜| 久久精品人人做人人| 久久青草免费91观看| 国产丝袜91| 99久久成人国产精品免费| av手机版在线播放| 亚洲性视频网站| 亚洲日本中文字幕天堂网| 亚洲成人在线网| 亚洲中文字幕久久精品无码一区| 无码av免费不卡在线观看| 久精品色妇丰满人妻| 色婷婷色丁香| 免费一级无码在线网站 | 亚洲欧美日韩另类在线一| 色九九视频| 亚洲精品无码专区在线观看 | 欧美日韩北条麻妃一区二区| 久久综合干| 亚洲人成色在线观看| 亚洲精品视频免费| 亚洲精品大秀视频| 一级一级特黄女人精品毛片| 9啪在线视频| 亚洲国产精品久久久久秋霞影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