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超琨


摘要:本文利用2012-2014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相關數據為樣本,實證檢驗股權激勵對研發支出資本化的影響。研究發現,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相對于沒有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其管理層更傾向于選擇研發支出資本化。當企業正在實施股權激勵,管理層為了達到行權條件要求的業績增長,會通過研發支出資本化的方式進行盈余管理,提高當期利潤。并且在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中,其行權條件要求業績增長越高,管理層通過研發支出資本化進行盈余管理的幅度越大。
關鍵詞:股權激勵 研發支出資本化
一、引言
股權激勵作為一套長期激勵與約束并存的體系化制度,在本質上是公司控制權的激勵,其有助于促使高管與外部股東利益趨同,被視為有效解決委托代理問題的首要途徑和激勵管理人員的“金手銬”。然而,大量研究也發現股權激勵對盈余管理存在顯著影響(Cheng和Warfield,2005;Bergstresser和Philippon,2006),Daiel等認為(2007)股權激勵的實施可能會誘發管理層進行盈余管理調整企業業績,進而影響企業股票價格,為管理層攫取利益。當下我國上市公司的股權激勵還處在起步階段,方案中普遍存在著激勵有效期較短、激勵強度不夠、激勵條件業績考核指標過于單一、行權條件寬松等問題。有研究表明這些也都會加劇盈余管理,影響股權激勵真正地發揮激勵效用。
在研發支出資本化方面,我國2007年正式實施的新會計準則允許企業將開發支出有條件地資本化,且這些資本化條件是否符合會計準則的要求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經理人的職業判斷,這無形中賦予了經理人資本化或費用化企業開發支出的隱性選擇權力,從而為企業經理人利用開發支出會計政策的隱性選擇權進行跨年度調節企業業績指標提供了便利。伴隨科技水平發展以及企業對研發創新的重視,研發支出費用不斷增長,對利潤業績的影響也越來越大。因此管理層選擇通過研發支出資本化進行盈余管理,成為了一種更加便捷和隱蔽的方式。然而,在現有的企業研發支出資本化動因研究中,大多都是圍繞著報酬契約、債務契約、資本市場等動機,關于股權激勵對企業研發支出的影響研究非常少。
關于本文研究的數據近幾年已經比較豐富。一方面,新會計準則已實施數年,上市公司關于研發支出會計信息的披露越來越詳細。另一方面,我國上市公司實施股權激勵的企業數量從2010年開始維持在一個較高水準。這些都為本文研究提供了必要的客觀條件。基于以上情形,本文選取了2012-2014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相關數據為樣本,實證檢驗股權激勵對研發支出資本化的影響。希望可以為規范股權激勵,完善股權激勵行權條件考核標準以充分發揮激勵作用提供一定的經驗證據和建議,同時也可以拓展研發支出資本化影響因素提供關于股權激勵方面影響的實證研究,也為《會計準則》關于研發支出方面的政策完善提出一些理論依據和參考。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本文的論證邏輯是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管理層在股權激勵報酬的驅使下,一方面會為了達到股權激勵的行權條件而進行向上盈余管理以增加企業利潤提高企業業績,另一方面為了保證股權激勵順利實施以及高管收益的最大化,管理層有動機調整業績或用傳遞利好信號方式來抬高股價。而研發支出會計政策存在的隱性選擇空間恰好為管理層管理實現以上目的提供了渠道。因此,本文假設股權激勵會對研發支出資本化產生影響。
(一)滿足股權激勵行權條件的動機
第一,我國實行的是基于業績考核的股權激勵,又稱為績效生效股權激勵。該類股權激勵意味著,經理人不僅要滿足考核時間的要求而且要達到事先設定的業績考核標準才能夠獲得授權或行權。如此一來管理層薪酬利益與公司業績就捆綁在了一起,有利于降低代理成本,發揮激勵效應。但是,很多國內研究表明這樣的股權激勵制度在我國卻并未發揮預期功效,由此引發的“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等問題帶來的負面效應遠大于其正面效應。根據統計分析發現,我國股權激勵最常用的指標是“凈利潤增長率”,“加權平均資產收益率”,采用這兩種業績指標的股權激勵方案占總體的7成以上,這說明了我國股權激勵方案也存在績考核指標單一的問題。在管理層預計難以實現預定業績或實際沒有達到預定業績水平時,巨大的股權報酬驅使具有信息優勢的管理層通過操縱會計政策或者信息披露的過程操縱盈余,以實現管理層預期下的盈余水平。
第二,現在有部分上市公司特別是大量高科技上市公司將研發投資納入經理人考核標準甚至股權激勵行權條件進行考核,目的就是為了抑制減少研發費用的真實活動盈余管理行為。正因如此,許多公司管理層則會選擇研發投入資本化的方式進行盈余管理,這樣一來不僅可以增加研發支出滿足行權考核要求,同時也能通過這種應計利潤盈余管理的方式來影響凈收益,調節公司業績。
(二)股權激勵收益最大化與抬高股價的動機
首先,除了業績下滑以外,股價下跌也是股權激勵行權的大攔路虎。2005年到2011年上半年,國內所有A股上市公司停止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80家中,由于市場低迷,股價跌破了股票期權的行權價,導致無法行權,占41%。因此股價穩定是股權激勵實施的必要條件,如果股價下跌嚴重,原股權激勵方案很可能會由于不具備可操作性被終止。其次,股權激勵下管理層進行盈余管理必須滿足兩個條件:一是盈利信息有助于投資者預測公司未來的經營情況并能影響股票的市場價格;二是公司股價上升后,管理層在二級市場上出售股票價格大于授權價,其差價為股權激勵高管報酬。股權激勵實施公司的管理層會通過研發支出資本化盈余管理調節上市公司業績,粉飾財務報表,從而影響公司股票價格。再次,與其他盈余管理相比,研發支出資本化還具有信號傳遞作用。Cheng和Warfield認為(2005)對于高科技高成長性企業來說,研發支出作為外部報表使用者關注的重要信息,其變動對市場投資者影響比較大。然而,正在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必須要盡量減少對股價產生負面影響的信息,選擇研發支出資本化,一方面不用減少研發投入經費,另一方面研發支出資本化同時作為利好消息向外界展示了公司擁有創新能力、短期績效良好、發展勢頭強勁等形象,增加外部投資者信心,可以對股價產生正面影響。綜上三點,實施股權激勵公司的管理層會更傾向于選擇研發支出資本化。
(三)研發支出資本化與盈余管理
2006年我國頒布的《企業會計準則——無形資產》規定:企業內部研究開發項目的支出,應當區分研究階段支出與開發階段支出,分別按本準則規定處理。并且盡管2006年版會計準則定義了研發費用資本化的條件,但是是否將研發費用資本化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企業的自主選擇。首先,研究與開發階段難以嚴格區分。其次,對開發階段的五個資本化條件的判斷也存在主觀性。由于上述主觀性的存在,歸根結底,研發支出到底是資本化還是費用化很多時候是企業經營者的主觀選擇。因此,管理層有很大的會計政策選擇空間可以通過研發支出資本化進行盈余管理,提高凈利潤以粉飾報表提升業績。
然而,研發支出資本化可以多報告凈利潤,代價是減少企業的現金。我國稅法規定,研究開發費用計入當期損益未形成無形資產的,允許以其當年實際發生額的50%抵扣所得稅;研發費用形成無形資產的,按照該無形資產成本的150%在稅前攤銷。所以,相對而言,沒有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管理層在不面臨那么大的業績或其他壓力情況下,為減少企業所得稅,增加企業現金,則會傾向選擇研發支出費用化。
(四)提出研究假設
基于以上理論分析,我們做出假設。
H1:在我國,正在實施股權激勵的上市公司,其管理層傾向選擇研發支出資本化。反之,沒有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其管理層傾向選擇研發支出費用化。
進一步而言,所有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管理層選擇研發支出資本化的方式進行盈余管理的動機、壓力、條件都各不相同,由此引起的研發支出資本化盈余管理的程度理所應當會有差異。同時,本文認為行權條件設置嚴格與否很大程度上會影響研發支出資本化的程度。行權條件越低,越容易實現,管理層相對來說研發支出資本化的動機和強度就小。反之,管理層利用研發支出資本化進行盈余管理的強度也越大。基于此分析,本文提出假設2。
H2:正式實施股權激勵的上市公司中,其行權條件以財務指標為主的業績考核的要求越高,管理層利用研發支出資本化進行盈余管理的幅度也越大。
三、研究設計與樣本
(一)數據樣本
本文選取2011-2014年A股上市公司為原始樣本,由于研發支出的會計披露為上市公司自愿披露項目,所以沒有披露研發支出會計信息的公司就無法考慮其股權激勵的影響。另外剔除其中ST公司、金融行業公司以及數據不完整的公司,總共收集1818個樣本數據。樣本公司財務數據來自國泰安數據庫,其他數據從巨潮咨詢網上市公司年報等公告中手工搜集,數據初步整理采用Excel軟件,數據的統計分析采用的是SPSS17.0和EViews5.0統計分析軟件。
(二)模型設定和變量說明
本文借鑒現有研究(Aboody和Lev,1998;許罡等,2011;王艷等,2011;謝德仁,2014),結合本文假設,建立模型(1)以2011年-2014年的數據來檢驗假設1。
在模型(1)中,被解釋變量為開發支出資本化(CAP),當公司“開發支出”賬戶t年末余額大于零或者“開發支出”賬戶t年轉入“無形資產”賬戶金額大于零時,該公司被認定為進行了開發支出資本化,CAP為1,否則為0。解釋變量為上市公司是否實施股權激勵(Incentives),正在實施股權激勵的為1,否則為0。同時借鑒現有研究(許罡等,2011;王艷等,2011;謝德仁,2014),選取了以下的控制變量:用資產負債率(LEV)、資產收益率(ROA)、避免虧損臨界變量(LOSS)、再融資臨界變量(SEO)分別作為債務契約動機、盈利能力,避免虧損動機和再融資動機作為其他盈余管理動機。同時,本文還控制了公司規模(SIZE)。
為了進一步驗證股權激勵對研發支出資本化的影響,本文參考呂長江(2009)的研究將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按行權條件分為兩組,行權條件嚴格的為激勵組,行權條件寬松的作為福利組。如果行權要求的業績指標大于公司前三年同種指標的平均值,則認為行權條件設置嚴格,管理層要實現這個目標需要付出努力,盈余管理的動機強;反之,我們認為行權條件的設置只是一種擺設,管理層較容易達到業績目標,盈余管理的動機弱。借鑒現有研究(呂長江,2009;許罡等,2011;;林大龐,2011;謝德仁,2014)構建模型(2),以2011年實施股權激勵的上市公司作為樣本數據來檢驗假設2。
其中,被解釋變量CRDE%研發支出資本化金額與當期凈利潤的比重,本文用此來衡量管理層利用研發支出費用化資本化的會計選擇進行盈余管理的影響。該變量描述管理層對研發支出資本化而比選擇費用化所增加的本期利潤對利潤總額的影響程度,該比例越高,說明管理層利用研發支出資本化來進行盈余管理的影響程度越高。解釋變量為行權條件業績要求P為啞變量。當P=0時代表福利型股權激勵方案,業績要求水平較低。當P=1時代表激勵型股權激勵方案,業績要求水平較高。控制變量采用前十大股東控股比率(Ratio),避免虧損臨界變量(LOSS),再融資臨界變量(SEO),資產負債率(LEV),企業規模(SIZE)和研發支出強度(R&DINT)。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通過描述性分析可以發現,數值都方差較大,因為數據源于整個A股上市公司,不同行業性質的公司之間的差異導致數據也差異較大。另外由于研發支出的會計披露為上市公司自愿披露項目,2012-2014年整個A股市場平均每年有600家左右的公司披露了研發支出的情況,且每年選擇披露的公司數量一直在增加。股權激勵方面,2012-2014年股權激勵的公司數量一直增長,自愿披露研發支出數據且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三年平均每年120家左右。近三年的數據樣本比較豐富,這樣有利于股權激勵與研發支出資本化的實證研究。
表1為本文研究假設1的檢驗結果,其顯示股權激勵變量在1%的水平上與上市公司研發支出資本化變量呈顯著正相關。這一結果說明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相對于沒有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其管理層有更傾向于選擇研發支出資本化。當企業正在實施股權激勵,管理層為了達到行權條件要求的業績增長,會通過研發支出資本化的方式進行盈余管理,提高當期利潤。沒有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會傾向于研發支出費用化來降低稅收,避免公司現金流失,保證公司現金流。因此,研究假設1通過檢驗。
假設2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行權條件水平與研發支出資本化程度在顯著性水平5%上呈現顯著正相關,即行權條件業績水平越高,正在實施股權激勵的上市公司進行研發支出資本化的程度越高。由于股權激勵方案中要求的行權條件業績水平越高,管理層實現行權目標也就相對更加困難。而為了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獲取股權激勵帶來的高額報酬,高的業績水平考核方案往往誘發管理層的短期行為,提高研發支出資本化的比例,將原本應該費用化的研發支出費用予以資本化,減少了公司當期費用增加當期資產,從而操縱公司利潤業績,達到行權條件。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以2011-2014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相關數據作為樣本,利用回歸分析,實證檢驗了股權激勵對于研發支出資本化的影響。通過研究發現,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相對于沒有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其管理層更傾向于選擇研發支出資本化。當企業正在實施股權激勵,管理層為了達到行權條件要求的業績增長,會通過研發支出資本化的方式進行盈余管理,提高當期利潤。并且在實施股權激勵的公司中,其行權條件要求業績增長越高,管理層通過研發支出資本化進行盈余管理的幅度越大。
基于實證結果和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關于股權激勵,在行權條件方面改變單一呆板的財務指標考核模式,引入資本成本概念的財務指標經濟附加值(EVA),有效結合財務指標與非財務指標的平衡計分卡,非財務指標比如專利研發成果、科技創新應用等,激勵企業研發與創新的同時,使評價標準既全面又綜合。關于會計準則對研發支出會計處規定的不完善,第一,有關部門應當嚴格制定研究和開發階段的劃分標準,通過《實施細則》來進行規范。第二,應當加強研發信息的披露,完善國家法律法規對于企業披露研發信息的規定,這樣在很大程度上能夠對企業管理者產生監督,防止“利潤操縱”。第三,加強內部控制和外部審計對企業研發會計處理的審查,通過內外部的工作監督來防止研發會計處理方面的盈余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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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湖南師范大學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