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信大佬：干股的秘密

汪文濤

王建根所收受的上千萬財物，現金很少，基本都屬于干股。每每在某個風險事件的暴露之后，王建根就會主動退回。然而，這種“先收受、再退還”行為并不影響其受賄犯罪的定性與構成.

退休兩年后，電信業大佬王建根不僅沒有安享晚年，反而站上了被告人席。

王建根系中國移動通信集團湖南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湖南移動公司）原董事長、總經理，掌管著一省的移動通信命脈。然而2015年2月28日，中央巡視組進駐中國移動等央企巡視，一個多月后，王建根被有關部門帶走接受調查。

同年7月17日，湖南省檢察院將王建根一案交由郴州市檢察院偵查。令經驗豐富的辦案檢察官都詫異的是：王建根幾乎不收受現金，取而代之的是尋找或成立關聯公司、由他人代持干股，圍繞著湖南移動的網絡運營、數據接入、增值服務、設備采購、禮品促銷、廣告投放等事項吸金謀利，將潛規則掩蓋在正常業務之中，這種干股型受賄方式獨特而又隱蔽。

為情人、特定關系人謀“代理費”

1952年出生的王建根，系湖南省湘陰縣人，曾歷任湘陰縣郵電局機務員、電信業務員，副局長、黨總支書記，局長、書記；邵陽市郵電局副局長、局長、書記；湖南省郵電管理局黨組成員、副局長。從1999年湖南移動創建，直至2013年退休，王建根掌管湖南移動十多年，在移動公司內部有極大的影響力和權威性，被譽為湖南電信業“大佬級”的人物。

案情顯示，王建根的腐敗軌跡，是從當上移動公司老總后開始的。2000年，在擔任湖南移動總經理一年后，王建根的應酬逐漸增多，經常穿梭于燈紅酒綠之中，有一次在KTV唱歌，王建根認識了高挑、漂亮的東北女孩周倩。一來二去，在好友劉光明的撮合下，周倩最終成為王建根的情人。

劉光明原在湖南省某機關工作，早在1992年就和王建根認識、交往，關系非同一般。得知王建根喜歡周倩，劉光明積極安排王建根與周倩吃飯、約會，并按照王建根的要求，為周倩辦理長沙戶口，聯系學校送周倩讀大學。

“周倩碰到什么困難，王建根什么時候叫我，我就什么時候去服務。自從王建根找了周倩做情人后，我們的關系就更加密切了。”到案后，劉光明交代說。見劉光明這些年為自己和情人鞍前馬后服務也很辛苦，王建根總想找機會讓劉光明和周倩掙點錢。

2004年，王建根到海南參加集團會議。會后的一個飯局上，經移動集團四川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李華的介紹，王建根認識了深圳ZH公司董事長馮勇。酒桌上，馮勇希望ZH公司能到湖南開展移動公司的禮品業務，并向王建根承諾，“我這個人很講感情，今后會好好謝謝你的”。

初次見面，王建根并不了解馮勇，對于請托，并未放在心上。之后沒多久，馮勇來了長沙找王建根，帶了一些ZH公司的資料和樣品。看了馮勇提供的資料后，王建根發現ZH公司是中國移動集團入圍的供應商，系業內專業化的公司之一，規模也比較大，在外地一些省市的移動公司承接過不少業務。不過，對于馮勇的“示好”，王建根依然沒有表態。之后，馮勇又來過兩次湖南，王建根一直未置可否。

在吊足馮勇胃口后，王建根主動打電話將馮勇叫到了長沙，提出，由于他對湖南的市場不熟悉，可以找個代理來做。本來，ZH公司在全國沒有代理這種運營模式，但既然王建根提出來了，馮勇也不好回絕，只好表態：如果能夠擴大業務，湖南有合適的人選，您可以幫我推薦。

下午3點，馮勇如約來到一家華天大酒店的茶樓時，王建根和劉光明已經在包廂里面了。見面后，王建根介紹了一番劉光明和自己的關系，便離開了。而劉光明和馮勇寒暄過后，雙方很快達成一致：如果湖南的業務能夠開展起來，馮勇可以給些傭金（實指好處費），到時根據業務量和利潤的情況可以從3到5個點去考慮。

和馮勇談妥后，劉光明把商談情況向王建根做了匯報。

飯局的隱秘

2006年11月，劉光明帶周倩去見了馮勇，介紹說這是自己“表妹”。2006年12月1日，周倩通過了ZH公司的應聘，正式到深圳ZH公司湖南辦事處工作，每月工資2500元。半年后，周倩成為辦事處的負責人，一直到2015年1月離職。

王建根不久后為馮勇專門安排了一個飯局，并叫上了湖南移動副總經理權明富和湖南移動市場部總經理郭小明作陪，推杯換盞過程中，王建根表態，ZH公司可以來湖南投標了，并要求權明富、郭小明關照馮勇的業務，權、郭二人連連應承。

2014年年底，郭小明、權明富因涉嫌腐敗問題陸續早于王建根案發，郭小明后被湖南省株洲市檢察院指控“受賄500萬”，權明富則被湖南省益陽市檢察院指控“受賄2000萬和1400萬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據權明富、郭小明等人交代，在湖南移動和ZH公司進行招投標和談判過程中，王建根多次向下屬打招呼，在投標環節為ZH公司“打高分”，在采購禮品環節增加ZH公司的業務份額等。

在王建根的關照下，ZH公司與湖南移動簽訂了一系列業務宣傳品訂購合作協議、移動積分實物兌換合作協議、移動業務禮品采購框架協議等，拿到了包括湖南移動雙節（元旦、春節）話費禮品促銷活動等大量業務。相關司法鑒定顯示，從2007至2010年，ZH公司從湖南移動承接業務的營業收入達到2個億。

2007年3月的一天，湖南移動“雙節”促銷活動結束后，ZH公司拿到了3000萬元的業務份額，但湖南移動還未結款。劉光明到深圳來拿“好處費”，馮勇在辦公室給了劉光明50萬元現金。2007年10月下旬的一天，湖南移動“十一”促銷活動結束后，ZH公司與湖南移動業務量達到了3000萬余元，劉光明再次來深圳拿走了100萬元的“好處費”。

2008年3月17日，ZH公司與湖南移動話費促銷業務達到了6000萬余元，劉光明開車從廣東拿回200萬元“好處費”。2009年4月27日左右，ZH公司和湖南移動的業務量達到7000萬元，劉光明第四次從深圳拿了200萬元。

“我分四次給了共計550萬元，劉光明是王建根介紹過來拿錢的，他實際就是王建根的代言人，我要感謝的是王建根，拿錢給劉光明就等于是給了王建根。”對于送錢過程和目的，馮勇案發后這樣向辦案人員表述。對于550萬元“好處費”的分配，王、劉、周三人之間產生過爭議，最后，王建根“拍板”劉光明和周倩各分一半。

但風云往往突變，2010年7月，四川移動老總李華因經濟問題被中紀委帶走調查。因馮勇系李華介紹所認識，王建根擔心馮勇受到李華案牽連而導致事情暴露，便要求劉光明和周倩向馮勇退還“好處費”。

“轉賬還是送卡給馮勇？”劉光明拿不定主意。“去送卡，轉賬會留下痕跡。馮勇是一個講感情的人，他在湖南移動賺了這么多錢，這個卡退回去之后，等風聲過了，相信他會還給我們的。加上我還在位，馮勇會看這個面子的。”王建根堅信。

劉光明以弟弟和弟妹的身份證開了兩張銀行卡，兩張銀行卡一共存了300萬元，然后來深圳找到了馮勇。馮勇“仗義”表示：這個錢不用退了。劉光明卻強調“這是老大（指王建根）要我來送的”。馮勇聽后，將卡收下。退卡時，劉光明并沒有給馮勇辦卡的兩張身份證，也沒有告訴馮勇兩張銀行卡的密碼。

“轉賬之后，錢就到馮勇手上去了，退卡的話就方便自己控制。”王建根、劉光明盤算好了自己的“小九九”。但直至案發，馮勇也未使用過兩張卡內的資金，反倒是劉光明的弟弟，因缺錢向銀行掛失銀行卡后，取走了卡內資金。

小公司一路“扶持”成領軍企業

王建根比較欣賞有上進心的年輕人創業，在擔任湖南移動老總十余年期間，也有一些本土的小公司在搭上王建根這棵“大樹”后，逐步壯大發展成上市企業。比如TW信息系統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TW公司）董事長李天華，在王建根多年的“扶持”下，將TW公司打造成了湖南省互聯網信息行業的領軍企業，而他本人亦獲得了“湖南省優秀企業家”、“湖南信息產業十大杰出青年”榮譽。

李天華與王建根相識很早。1995年，王建根時任邵陽市郵電局局長，彼時在長沙某公司打工的李天華到郵電局推銷號線軟件業務，并最終與邵陽市郵電局達成合作。在這之后，只要知道王建根來長沙開會，李天華就會請王建根吃飯、唱歌。

1996年，李天華從原公司辭職創業，和朋友一起成立了TW公司，并自行研發了新一代的“114”查號系統。創業之初，李天華就在王建根的幫助下最終與三產創發公司聯合順利中標。拿到項目后，李天華曾送給王建根2萬元以表感謝，但被王建根拒絕。

1999年8月，王建根調任湖南移動公司黨組書記兼總經理，在省城長沙，李天華與王建根“走”得更近了。2000年年中，湖南移動要上一套OA辦公軟件，李天華說TW公司有這個產品，王建根讓李天華把基礎工作做扎實，適當時自會過問。當時，TW公司在面對競標對手時，在產品和技術上并不占優勢，但湖南移動信息中心向王建根匯報競標情況時，王建根明確要求下屬要關照TW公司。之后，湖南移動信息中心在召開評審會前，王建根又出面為TW公司打招呼，TW公司如愿中標。

在王建根的一路“關照”下，TW公司飛速壯大成型。2003年，經王建根指導，TW公司在全國第一個提出了“利用手機做移動電子商務”的概念。之后，李天華找湖南移動數據部負責人商談項目方案，由于該項目屬于創新項目，沒有列入移動公司年度經費預算，該項目在湖南移動進行內部推動時遇到重重阻力。李天華直接向王建根反映困難阻力后，在湖南移動高層會議上，王建根提出“移動電子商務”（就是利用手機、PDA及掌上電腦等無線終端進行的B2B、B2C、C2C或O2O的電子商務）項目立項事宜。幾個月后，移動電子商務省級平臺在湖南移動公司順利立項，而TW公司在之后也順利中標。

2004年，TW公司陸續成立了美盛公司、米諾公司等四家子公司從事電信增值服務。但湖南移動每年對增值業務接入商的數量進行了總量控制，美盛公司、米諾公司接入遇到了限制，李天華找到王建根幫忙，不久后，美盛公司、米諾公司順利接入湖南移動公司并上線。

2005年左右，湖南移動就農信通增值服務進行邀標投標。考慮到競標激烈，李天華找到王建根幫忙，TW公司旗下的互動傳媒公司成為兩家中標公司之一。2006年下半年，湖南移動公司就IVR平臺項目（移動總計語音增值服務平臺中最主要的一種業務）邀請投標，各路競標對手十分強勁，在王建根的關照下，TW公司與另一家公司平分了湖南省的14個地市州的該項業務。

由于王建根大刀闊斧的改革，湖南移動在全國也創造了不少靠前的業績。2009年，中國移動集團決定將移動電子商務基地放到湖南移動公司，廣招平臺服務商和業務合作伙伴。李天華特別希望能夠拿到這次全國性的合作機會，于是多次找到王建根表達這個想法，王建根表示“會大力支持”。但未曾想到，此次參與競標的對手背景都很深，其中就有中國移動集團副總裁魯向東（本刊2014年1月上曾做過報道）強力支持北京GY公司，最終，“中國移動全網手機支付”項目被北京GY公司拿下。

不過，王建根依然不放棄努力，在“全網手機支付”平臺運行后，王建根找到分管電子商務基地副總“做工作”，王建根的理由是，把全網支付平臺只交給GY公司一家做有風險，而TW公司一直跟湖南移動有合作，全網支付平臺的運營模式最好是以GY公司為主，TW公司也承接一些湖南省內支付平臺的模塊建設和維護等業務為妥。在王建根的堅持下，TW公司還是從全網支付平臺的項目中“分到一杯羹”。

“無利而不往”

據檢察機關查明，除了上述業務活動，在王建根關照下，TW公司還承接了湖南移動電影院線項目、IBM服務器的代理、手機投注福利彩票等業務。王建根在任期間，但凡TW公司及其子公司在與湖南移動公司的業務往來中遇到困難，李天華總會找王建根設法幫助解決。

來自湖南省某司法鑒定機構的司法鑒定意見書顯示，從2004年至2012年，TW公司在湖南移動承接業務總收入超過12億元。

“無利而不往”，之所以對李天華“有求必應”，源于王建根在TW公司有“干股”。早期交往過程中，李天華曾多次嘗試給王建根送錢，但均被拒絕。2004年，李天華計劃將TW公司做大上市，征求王建根意見，王建根很是贊成。有一次和王建根單獨吃飯時，李天華提出TW公司正在往上市方向努力，把公司3%左右的股份送給王建根，以感謝多年來的支持與幫助。

一開始，王建根表示自己現在不缺錢，股份的事以后再說。李天華就勸王建根要考慮退休后的經濟來源，聽到這里，王建根沒有做聲，默默答應了。二人又談到持股人的問題，王建根說自己這邊沒有合適的持股人選，李天華就提議將股份登記在自己的母親張蘭英名下，王建根表示同意。

2004年下半年，TW公司上市，李天華通過一系列運作，將3%的股份登記在自己母親張蘭英名下，然后將該3%的股份數、股份單價、股份金額等資料拿給王建根過目，王建根收下了股份資料。2004年8月，北京有人入股TW公司，借增資入股之機，李天華再次安排公司財務將母親名下的股份增加到4.86%的比例。

拿著4.86%的股份資料，李天華來到王建根辦公室，當場給王建根寫了一個贈股字據。字據上注明了股份持有人張蘭英、股份單價和占股比例等，李天華在字據上代簽了張蘭英的名字，出于各種顧慮，李天華在該字據上沒有寫王建根的名字，而是寫了王明（王建根之子）的名字。

收下股份資料和字據后，王建根將其鎖在辦公室的保險柜中，但這讓王建根心里一直不安，總怕被人發現，一個月后，王建根又把股份資料和贈股字據銷毀。“銷毀字據主要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是我怕別人看到字據，知道我在TW公司有股份；二是我認為李天華可靠，沒有字據也沒有關系。”案發后，王建根對辦案人員交代。

討好王建根的情人周倩，是李天華“套牢”王建根的另一個手段。2000年，當得知周倩是王建根的情人后，每次約會，李天華都會奉上5000或1萬元的“零花錢”；周倩讀書期間，李天華還不時送上學費和生活費，這讓王建根覺得李天華這個小伙子“很懂事”。

2003年年底，周倩從湖南某經濟學院畢業后，經王建根同意，李天華安排周倩到TW公司產品策劃部上班。一開始，周倩每月工資2000元左右，為了拉近與王建根的關系，李天華又借用他人身份證給周倩多“造”了一份工資，每月從2600元至7000元不等。2007年，為了幫助周倩開花店，李天華讓周倩提供一個好友的身份證，并安排TW公司人力資源部再次給周倩多“造”一份工資存折，每月7000元到8000元不等。2006年12月，周倩從TW公司離職，但名下的工資仍在發放，直至2008年7月。據檢察機關查證，李天華在征得王建根同意后，以他人名義給周倩多“造”兩份工資，共計多發69萬余元，均被周倩個人使用。

2011年，中國移動集團數據部前部長、卓望信息CEO葉兵案發，李天華因涉嫌行賄被四川省檢察機關帶走調查，這讓王建根如坐針氈。李天華從四川回來后不久，王建根立即約李天華見面詳細了解其涉案情況，當李天華提到四川檢察機關問到了其母張蘭英名下股份時，王建根很緊張，明確表示這4.86%的干股他不要了，沒有拿的分紅、投資款也都不要了。李天華還提醒王建根把贈股字據銷毀，并表態以后王建根隨時需要隨時再給。

TW公司掛在周玉英名下4.86%股份經案發后經司法鑒定，股份原始價值為238萬余元。在“退股”的同時，周倩根據王建根的安排，將在TW公司多領的兩份“工資”合計65萬元退給了李天華。

收下干股四年后又退回

“錢不入自己口袋，而是找人代持干股，這種受賄手段極為隱蔽，干股型受賄是王建根案最大的特點。”辦案人員告訴《方圓》記者，王建根所收受的股份均為認識多年的企業主所送。

1997年，王建根還是邵陽市郵電局局長，出國途經北京時，經同事介紹認識了在某計算機公司工作的李兵。這一年9月，王建根的小孩王明到北京讀大學，王建根和愛人每次來北京看孩子都由李兵接待，李兵也不時對王明在生活上予以照顧，久而久之，李兵和王建根一家人逐漸熟絡。

1999年，王建根升任湖南移動老總，而李兵在北京投資創辦了TJ信息公司，主要從事SUN服務器代理和系統集成，后來又加入了IBM服務器代理。當時，湖南移動需要建設BOSS系統，使用的正是SUN公司的平臺，李兵希望能承接到湖南移動SUN服務器的代理業務，王建根同意把TJ公司作為邀標對象，并最終關照TJ公司順利中標。之后，TJ公司在湖南移動還陸陸續續承接了SUN服務器的擴容、維護服務、廢舊物資回收、IBM服務器代理等業務，業務一直持續到2012年。

見TJ公司效益逐年提升，2007年，趁著李兵有一次出差到湖南，王建根問可不可以入TJ公司的股份，考慮到王建根一直不要錢，李兵決定送一些TJ公司的股份，并讓王建根提供一張身份證辦理股份登記手續。一年后，王建根到北京出差時找到李兵，給了一張弟媳某親戚歐某的身份證。之后，李兵將TJ公司10%的股份（當時的股份市值為290萬元）登記在歐某名下。歐某為王建根代持股份期間，王建根還不時向李兵問到TJ公司的經營狀況。

2012年，中國移動集團黨組書記張春江案發，王建根擔心受到牽連，又要求把股份退還給李兵。于是，這10%的股份在歐某替王建根代持4年后，又“回轉”到李兵的一個親戚名下。2015年春節，王建根已經退休，考慮到王建根多年來在湖南移動業務的關照，而TJ公司的10%贈股也回轉給了自己，李兵借拜年給王建根送了10萬元現金，這讓王建根感慨萬千，“這個小伙子蠻講感情，我退下來以后他還是第一個送錢的”。

除了接受他人公司的干股報酬，王建根還和身邊人合伙開公司占干股。鄒興明，湖南移動創建時，跟隨王建根進入公司，王建根任老總，鄒興明則多年擔任總經理助理，“兩人關系非常緊密”，一直被王建根視為身邊人。2010年初，王建根、鄒興明相約孫某成立湖南路盛通信服務有限公司，按照私下約定，王建根占33%的股份，本應當出資66.33萬元。

但在工商注冊前，王建根只提供了親戚吳小英的身份證進行登記，遲遲不拿錢，孫某和鄒興明只好各出一半，代替王建根繳納了入股資金66.33萬元。2010年8月，湖南路盛通信服務有限公司出資成立了長沙LS日用品貿易有限公司和長沙LS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王建根以同樣的方式占有這兩家公司33%的股份。

據檢察機關查證，三家公司在王建根的關照下，陸續與湖南移動合作開展了一系列線路維護、工程建設、禮品促銷、移動廣告等業務。2012年，湖南移動面臨“審計風波”，王建根擔心事情暴露，要求親戚吳小英名下的股份變更到其他人名下。孫某和鄒興明遂將吳小英名下的股份變更到孫某的侄女孫慧名下，由孫慧為王建根代持。

截至2015年5月，三家公司股東的分紅款累計1295.8萬元。孫某和鄒興明每年都向王建根匯報公司的經營、利潤及分紅情況。王建根并未動用“分紅款”，而是要求由孫某代為保管。

為兒子謀“自留地”

2006年，兒子王明告訴王建根在外與人合伙開公司，但經營狀況一直很差，這讓王建根心里很不舒服。為了給兒子謀出一片“自留地”，王建根又從自己占股的湖南路盛通信服務有限公司“挖”走兩名信得過的下屬蔣某與韓某，帶著王明做生意。

2008年，經王建根提議，蔣某、韓某、王明共同出資100萬元成立了長沙SC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其中蔣某出資75萬元，包含替王明出資25萬元，韓某出資25萬元，蔣某占50%的股份，韓某占25%的股份，王明占25%的股份由蔣某代持。為了擴大和發展業務，蔣某、韓某、王明后來又成立北京ZM科技有限公司和湖南WS科技有限公司，王明以同樣的方式在兩公司各持有25%的股份。

在王建根的關照下，自2008年成立以來，上述三家公司承接了湖南移動夢網彩鈴、短信體壇快訊、彩信手機報、地市手機報、湖南12580就業招聘、移動影號、移動夢網語音雜志、“娛樂快報手機報”、“田園手機報”、“校訊通”、“家庭手機報”、“大學生手機報”等多項業務。

經司法鑒定，截至2015年10月，三家公司累計獲利9218萬元，王明按25%的比例進行分紅，分紅款一直交由蔣某保管。其間，王明安排蔣某支付51.6萬元分紅款為自己購買一臺豐田漢蘭達車，安排蔣某拿出120萬元分紅款投資成立了長沙某餐飲管理有限公司。其余分紅款，均委托蔣某投資理財。

“貢獻很大”掩蓋不了“受賄很大”

2015年11月6日，經湖南省檢察院依法指定管轄，王建根案移送郴州市檢察院審查起訴。據郴州市檢察院指控：2000年至2013年，王建根在擔任湖南移動公司黨組書記、董事長、總經理期間，利用主持湖南移動公司生產經營管理工作的職務便利，為單位或個人謀取利益，單獨或伙同其妻、其子、情人、共同利益人收受單位或個人所送財物，折合人民幣1283萬余元。

不可否認的是，在為情人、兄弟、好友、親人謀利的同時，王建根對湖南移動的發展也有著一定的貢獻。業內人士指出，湖南移動在創建之初，王建根所面對的是一個前途未知、一窮二白的新生市場——全省移動通信的發展水平在全國明顯落后，移動電話期末客戶數在全國排位居后，移動電話普及率僅為1.7%，移動通信能力排名全國20位以后。因為業績突出，王建根還獲得過“湖南省勞模”和“全國勞模”的稱號，開庭時，王建根的辯護律師也提道，“王建根對中國移動的貢獻也很大”。

2016年6月28日，湖南省郴州市中級法院開庭審理了王建根一案，郴州市檢察院副檢察長陳紅衛作為該案的第一公訴人出庭支持公訴、指控犯罪。法庭上，陳紅衛指出，本案是一起犯罪情節嚴重、影響惡劣的職務犯罪案件，王建根所收受的上千萬元財物，在案發前作了所謂的“退還”的行為，實質上是一種企圖規避法律制裁的行為，從“退還”行為發生的時間節點看，每每發生在某個風險事件的暴露之后，“先收受、再退還”行為的動機、目的是卑劣的，不影響其受賄犯罪的定性與構成。

結合案情，陳紅衛分析說，在收受賄賂中王建根思想反復、手段隱蔽，涉及的現金受賄，本人很少經手；涉及的股份受賄都費盡周折地以他人名義代持，分紅款也委托他人保管；權錢交易一般不通過銀行辦理，怕留下痕跡；一有風吹草動就趕快“退還”，一旦“風平浪靜”又攬入懷中。這既表現了王建根的知法、懂法、畏法，又體現了被告人的貪婪、僥幸和自作聰明。

“王建根的行為，不僅給國企的經營管理和形象聲譽帶來了嚴重危害，對市場經濟的公平競爭與發展也是一種破壞和踐踏。”陳紅衛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