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案：男朋友的三重身份

盧清華

在前后近兩年的時間里，幾位女子大多時候也看出來王彬在撒謊，在欺騙她們，但她們沒有選擇報警而是忍受了下來。

2014年農歷大年三十的下午，柳家人的年夜飯即將開始，妹妹柳芳卻始終沒有出現。姐姐柳玉情急之下來到柳芳家，卻在砸開防盜門后發現了柳芳的尸體，立即報案。

經過現場勘查，警方認為柳芳的男友有重大嫌疑，隨即展開了一場曲折的抓捕。今年6月26日，山東省臨沂市中級法院開庭審理了這起案件，真相一點點浮出水面。

單身女微信結識“高富帥”

2013年2月5日上午，正在上班的臨沂市某中心女員工柳芳的微信里，突然跳出一句對話，對話是一位微信名叫王彬的男子發來的，王彬想申請加她為好友。柳芳點了同意，接下來，兩人開始聊天。

微信記錄顯示，一番客氣話和奉承話說完以后，王彬自我介紹起自己來了。他對柳芳說，他是黑龍江省雞西市人，目前在臨沂市某局上班，專門負責開具發票，屬于在編的國家干部。他母親在某醫院上班，舅舅是某局局長。在當時，柳芳好像對這些沒有多大興趣，僅發了一個笑臉過去。

王彬繼續說：“我今年二十八歲，單身，也沒有女朋友，我從你的微信相冊里，看到你是一位漂亮女子，大方溫柔，如果你有意的話，我們能否交個朋友。”過了一會兒，柳芳回了一句話：“可以。”就這樣，從未見過面的他們兩人，在微信里成了朋友，越談越熱乎。

不久，經王彬提議，他們見了面。王彬身高一米八五，身材勻稱，小白臉、胡須刮得凈光、利落朝氣的短發，一口普通話，腳穿锃亮的皮鞋，開著一輛嶄新的寶馬車。怎么看，都是個十足的“高富帥”范兒。柳芳顯得很興奮，又很拘謹，對王彬很客氣。她對王彬說：“我也沒結婚，不過年齡比你大，你如果同意，咱們就繼續交往。”王彬馬上表示同意。很快，他們戀愛了，半年以后，就同居了。

有一次，王彬到某酒店，無意中發現了一張名字叫武凡的身份證復印件，他一看照片中的武凡長得和自己很像，就拿走了。后來，王彬用這個復印件辦了一張武凡的假身份證和駕駛證，留著自己用了。

同居過日子開支很大，王彬手頭緊張，而他知道柳芳上班攢了不少錢，就開始變著法兒向柳芳借錢。可能是處于戀愛中沒有防范心理的緣故，對王彬的借錢，柳芳每每都給予滿足。“不久，她陸續把自己的48萬元都給了我。后來，她買車我給了她8萬元，此后，又還給了她1.5萬元現金。前后，我共欠柳芳38.5萬元。”案發后，王彬對辦案人說：“這些錢，都用于我們吃喝、旅游了。不過，還是我自己平時用得多。”

多角施愛，頻頻借錢

愛情是美好的，但愛情一旦重歸于“雞毛蒜皮”，它那美好的外衣也就迅速被脫掉了。柳芳與王彬都已而立之年，社會閱歷都不缺少，對于愛情的回歸現實，是不需要多少外部因素的。

同居三個月以后，王彬就知道了柳芳曾結過婚，而柳芳也就如實地跟他說了。她說前夫是東北人，幾年前因犯盜竊罪被判刑入獄，隨后他們就辦理了離婚手續，但他們沒有孩子。王彬沒說什么，仍然顯得不太關心，該借錢時就借錢，該消費時就消費，柳芳見狀也就不再多說了。也在那個時候，柳芳開始抱怨王彬一有空就玩微信，且常和女人聊天。而王彬每每顧左右而言他，但即便是姐姐提醒“小心被騙”，柳芳也沒有放在心上。

有一次，柳芳在王彬衣兜里發現一張名字叫武凡的身份證，就問王彬：武凡是誰？怎么長得和你很像。王彬解釋道，武凡本來就是我，我以前想把戶口落到臨沂我大姨家里，才改名字叫武凡的，我現在的身份證、駕駛證還都是武凡的！聽王彬一說，柳芳沒有再問。后來，柳芳背著王彬把武凡的身份證號碼抄下來放在了自己衣兜里，又怕被王彬發現，就交給了她妹妹柳玉保管。

案發后警方查明，王彬當時還同時和另兩位女子保持著密切關系。一位叫田芬，2013年11月份通過微信認識的。微信交往了一段時間后，王彬就把他在市某局上班，母親、舅舅的工作情況告訴了她，并提出與之談戀愛。剛開始田芬不同意，后來王彬說他以后在臨沂長期定居，田芬答應了。另一位叫藺娟，藺娟是王彬一次在游戲廳玩游戲時認識的，王彬長得高大帥氣，又能說會道，沒費多大勁就把藺娟給俘虜了。一來二往，他們也發展成了戀人關系。

2014年春節前，王彬告訴田芬，他家被盜了，錢都沒了，過年要給領導送禮，急需2萬元。田芬給了他。過幾天，他說錢不夠，還得再借2萬元。田芬又給了他。十幾天后，王彬說買車錢不夠，又要跟田芬借6.5萬元。田芬又給了他。“這些錢都是我從銀行里取出來直接給他的，當時連借條都沒打。”田芬后來對辦案人說。

2014年2月，田芬要在某小區買一個50多平方米的小居室，需首付15萬元。“我當時跟王彬說了這事，他說他認識開發商，買房子便宜，他還說他那兒有我10.5萬元，幫我把余下的錢給墊上。”田芬后來對辦案人說，“但王彬最后說，他給我定了一套70平方米的，首付23萬元，要我再給他6.5萬元，剩下他付。”就這樣，田芬前后共給了王彬17萬元，王彬答應馬上就簽合同。可是，直到案發，購買房子的合同也沒簽成。

夜晚兇光

女人心是敏感的，只要發現對方對己不忠，哪怕僅有點風吹草動，也會產生警覺和排他性防范，柳芳或許就是這樣的人。當她感覺王彬在外面還有別的女人時，首先想到的就是讓自己免遭損失。想到還有38.5萬元在王彬手里，她就想盡快把這個錢要回來。

2014年農歷臘月二十八日早上，本來天氣預報有雪，天空卻飄起了小雨，柳芳要王彬陪著去她哥家送禮，王彬說等雨停再去。柳芳生氣就自己去了，王彬隨后也出了門。晚上5點，柳芳給王彬發消息說她回家了，王彬說他一會回家找她。晚上8點王彬到了小區門口，柳芳不給他開門，他就一直打電話道歉，直到晚上10點，王彬才得以進屋。

柳芳一個人坐在床上喝啤酒，見王彬進了屋就威脅對方要分手，并且明天必須要王彬把欠的錢還給她，否則就要找王彬爹媽。盡管王彬一個勁兒地道歉，并且承諾還錢，但柳芳卻越說越激動地哭了起來，邊哭邊數落王彬對自己不好。情緒激動時，還打了王彬臉一巴掌。

“后來，她說下樓把我車砸了，就穿上外衣想出門，被我拉了回來。然后她又問我什么時候還錢，我答應一個月以后還。她不同意，非要我大年三十還她不可，要不她讓我在臨沂不好過。”王彬案后對辦案人說，“也就在這個時候，我決定殺死她。”事實上，王彬更怕的是自己“干部”身份被暴露，在臨沂待不下去了。

突然，王彬趁柳芳不備，拿起一個酒瓶砸到她頭上。柳芳雙手抱頭，沒有喊出聲，慢慢倒在地板上。王彬轉身跑到電腦桌前拿起一根電源線，迅速繞過她的脖子，使勁向兩邊勒。柳芳很快就沒了氣息。然后，王彬試了下她胸部，感覺還有心跳，就在床邊坐了一會兒。過了約十分鐘，他才離去。

王彬開著他的寶馬車直奔臨沂高速路口，但因大霧路口被封閉，他又跑到羅莊高速路口，仍封閉。此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他又回到市里，給藺娟打通了電話，兩人約在藺娟家小區門口見面。

藺娟上車后，王彬不說話，一直拉著她到處轉。“今天晚上怎么了？有什么不高興嗎？”藺娟想打破沉默，但王彬仍然不說話，只顧開車。先由解放路，到小涑河，再由八臘廟街到北園路，最后又回到了解放路藺娟住的小區。藺娟沒有下車，她感覺王彬的目光“兇兇的”，知道王彬肯定有事，就在車里坐了一會兒，見王彬始終不說，才下了車。藺娟回到家后，王彬用一個新手機號碼給她打了電話，讓她把今晚見面之事對誰也別說，以前給她發的信息和電話記錄全刪掉。沒等藺娟問為什么，電話就掛了。

“在編干部”身份的由來

柳芳的死亡，是兩天后大年三十下午才被她妹妹柳玉發現的。因為，她們姐妹三人約好了一起到他們哥哥家吃年夜飯，左等右等不見柳芳，最后就將柳芳家的防盜門砸開，發現柳芳已死亡，就報了案。

根據柳玉提供的身份證號碼，警方以為王彬叫武凡，當輾轉找到武凡時，發現不是。警方從監控錄像發現，王彬于當晚九點五十分下了柳芳家的樓，開著他的寶馬車走了。夜間霧大，高速路封閉。次日上午九點，該車上了高速，并在泰安下了高速。當警方找到該車時，已被扔在路邊。后來，警方根據線索找到了一名出租車司機，司機說是他把王彬拉到了天津。警方立即趕到天津，發現王彬又打了一輛出租車回了臨沂，就折回臨沂。正月初五晚，在藺娟家中將王彬抓獲。

原來，王彬也是個假名，真名叫胡揚，1984年9月17日生，初中文化，黑龍江省虎林市人，無業，家中有妻子和一個未成年孩子。而他母親和他舅舅的情況，也是編的。那他“干部”身份，是怎么來的呢？

早在2012年5月，胡揚在黑龍江省虎林市以公安的朋友借錢為由，騙取汪某18萬元不還。后來，汪某報了案，他負案在逃，來到臨沂。剛到臨沂，就通過微信查找附近朋友的方式，加了一位叫許小雨的女孩。他化名王彬，由于是外地口音，就自稱在北京某局上班，屬在編的國家干部，剛好到臨沂出差。因為說著一口好聽的普通話，又確實有點“干部”模樣，許小雨竟然深信不疑，并對他產生了好感。為了討好許小雨，王彬去租賃市場租了一輛寶馬車，這使許小雨更加堅信了他的干部身份。慢慢地，他們戀愛了。很快，王彬從許小雨手中騙走了1.25萬元一走了之。接下來，他又用同樣的方式，認識了柳芳。而就在一邊與許小雨、柳芳談情說愛之時，他又相繼認識了田芬和藺娟。值得一提的是，在前后近兩年的時間里，幾位女子大多時候也看出來王彬在撒謊，在欺騙她們，但大多數時候，她們沒有選擇報警。

“我想回來看看。”王彬歸案后在問及為什么從天津又回臨沂時，他如是說。可是，他想看什么呢？是想看看柳芳的情況，也許不是！在被他騙的四位女子中，唯一沒有被騙過錢的是藺娟，而他在出事后又放心不下的是藺娟，他從天津回來后，也是藺娟把他接回家中的。看得出，他和藺娟是有感情的，兩人可能都是真心。殊不知，警方已經掌握了藺娟的情況，就在他回到藺娟家中時，警方也守候在了那里。

該案是在臨沂某高校模擬法庭開庭審理的。“在這里審，主要考慮兩點：一是廣泛引起社會關注，擴大社會影響力；二是為即將步入社會的大學生們上好一堂法制課。”一名主審法官說，“當時，有三百多名學生參加了旁聽，連走廊里都站滿了人。”

“本案是一起因畸形網絡交友引發的悲劇。現實生活中，網絡雖有其便捷、迅速的特點，但也有著虛擬和難以估摸的特性。通過該案提醒人們，一定樹立正確網絡交友觀，尤其是未婚女青年，要加強自我保護意識，切勿上當受騙。”7月4日，本案公訴人接受采訪時說。（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