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艷
(曲阜師范大學 傳媒學院,山東 曲阜 276826)
論網絡輿論反轉中的邊緣傳播思維
劉艷
(曲阜師范大學 傳媒學院,山東 曲阜276826)
網絡輿論反轉營造了一種公共輿論多元化與復雜化的意見氛圍。這種輿論演化形式主要基于網民的邊緣化認知思維的作用。同時我們發現,不同性質的公共事件,其認知的邊緣化思維表現會產生差異。網絡環境下,觀念的消費意識、前十效應與馬太效應成為激發邊緣傳播思維的關鍵因素。
網絡輿論反轉;邊緣傳播思維;認知
2016年2月6日晚,一篇名為《有點想分手了》的帖子發表在上海本地網絡社區“籬笆”網。這則由網名“想說又說不出口”的網友所發表的短文和幾幅照片很快就引爆了網絡輿論圈。因帖子所涉及的事件在人們的認知中早已標簽化,帖子一經發布,就引發人們對于“孔雀女”“城鄉差異”“婚姻匹配觀”等觀點的討論。但很快,疑似事件男主人公的“江西男友”兩次發聲,稱自己和該上海女生在前年認識。因為這個女生的主動示好,再加之自己家境貧寒,所以萌生了找個上海姑娘少努力幾年的想法。輿論又轉向“鳳凰男”“地域歧視”等話題的討論。至此,輿論已經發生了兩次轉向,但這還不是結束。隨著網民的關注度增加,更多網友從不同角度質疑事件的真實性,網絡輿論又開始了真偽的鑒別。2月15日,界面新聞發布題為《上海姑娘逃離江西農村營銷騙局大揭露,你被騙了吧》的文章,基于澎湃的報道,坐實了該新聞的假新聞性質。最終,在網絡各平臺上討論得轟轟烈烈的事件被證實為一次營銷事件。
其后,4月5日和頤酒店女生遇襲事件中,網絡輿論反轉的表現更加明顯,整個網絡環境更接近于一場網絡環境下輿論反轉的大狂歡。同樣的輿論發展進程在雷洋意外死亡事件中也進行了復制。
所謂的輿論反轉,是指面對一條新聞,一開始輿論都把矛頭指向某一方,可是劇情突然發生逆轉,輿論的態度也在瞬間轉向,讓人猝不及防。[1]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將網絡輿論反轉定義為經由網絡媒體報道的事件性新聞,引起了受眾的廣泛注意和討論,產生一分為二的觀點,批評一方,認可另一方。但是隨著事件的深入調查,媒體報道出現了與之前所言相反的情況,與此同時,輿論的聲勢也發生了逆轉,開始認可原來批評的一方,批評之前認可的一方,同時具有一致性、快速性以及不可控性等特點。
輿論反轉事件背后絕非是網絡喧囂釀出的偶然,其中必然交織著一系列問題。在新聞事實不斷反正交替的過程中,人們對相關事件和相關人物的判斷、觀點及態度也隨之發生了變化,這是輿論反轉最顯著的特點。但這種“U”字型發展過程的事件背后,夾雜著社會背景、科技環境、媒體與受眾等多方面的影響。
近幾年,諸多學者關于網絡輿論反轉的研究也探討了輿論反轉產生的原因。學者們不僅關注到網絡環境中的文本特色和傳受互動對輿論反轉的影響,還進一步分析了其中所表現出的認知心理變化。例如,曹林在《“新聞反轉劇”背后的浮躁標簽戰》一文中對反轉新聞的原因進行了探究。他認為,“新聞反轉不是事實的自然逐漸呈現,而是標簽的變換。因為很多人浮躁,不看事實和是非,只根據事件當事人的身份去站隊。人們的情緒很容易被變換的標簽牽著鼻子走,而沒有去探究事實和是非。一些誤導輿論者,都善于借助標簽去操縱輿論。知道公眾同情弱者,就貼上一個弱者的標簽,公眾就很容易不去問這個人到底做了什么,而條件反射般站在‘弱者’這一邊了”。[2]
在信息傳播的進程中,外圍環境的確對其傳播進程和傳播渠道產生影響,但信息傳播的效果最終還要落腳到人的認知上。網絡輿論中的很多信息是由邊緣意識或邊緣思考來處理的。心理學家查德·佩蒂和約翰·卡西奧普認為,人類大腦的進化遵循一個規律:我們按部就班地接受外界信息,最初決定,然后開始行動。而這一切并沒有受到我們意識的控制,換言之,人類并不是用全部的大腦來作出決定、過濾選擇、信息加工和控制情緒。邊緣思維在日常生活中是一種非常實用的生存機制,當我們無法調動腦力資源進行仔細思考時(由于深度思考會耗費不少精力),邊緣思維可以讓我們毫不費力地迅速作出一個馬馬虎虎的決定。網絡信息的碎片化和稍縱即逝性讓這種認知思維表現得更為突出。在近期發生的“南方報系性侵女實習生”新聞中,網民的聚焦點并不著重于事件發生的過程和最終演化的結果,而津津樂道于女實習生遭性侵是否由于本人自我保護意識弱等因素,更有聲音一度以營銷策劃的名義責罵事件當事人,稱受害人自己衣著時尚、打扮過美而招致不幸。從受害者到始作俑者,女實習生在輿論中的身份出現了兩個極端。當事實變得撲朔迷離,而身處于缺乏獨立思考的輿論氛圍中,人們不愿做過多深入的研究,邊緣化思維便可以取代復雜的思考過程,讓人們可以瞬間站好隊伍,逐步形成刻板印象,成了隨輿論流轉的“烏合之眾”。“城管”“富二代”“醫生”“女司機”都是人們邊緣化思維的結果。一種刻板的標簽在免除了人們思考的同時,也在簡化后扭曲了事實,誤導了受眾。
(一)邊緣化認知在網絡輿論反轉中的影響模式
網絡輿論反轉中,邊緣化思維的認知對信息傳播的影響可以用圖1來表示。

圖1
在這個圖示中,我們可以看到特定的一次反轉事件中信息流動中的特征:圍繞事件中心環節的討論在話題的密度上要大大遜于事件外緣信息的關注度。同時,外緣信息的關注焦點總會被大V或有影響力的風向標指引,延伸到其他相關的鏈接內容上,而脫離了當前事件本身。內核信息或關鍵信息的傳播在這種外圍邊緣思維認知密集的輿論環境中很難得到突破,只有事件進入到衰退期,外圍邊緣認知的密集度下降,呈現出輿論平臺的空缺,內核的信息才有可能突破阻力,浮現于人們的視野中,從而吸引輿論的再次反轉。
(二)相關案例分析
以2016年初刷爆朋友圈,掀起輿論高潮的“諾貝爾哥”與引力波事件來看,有人認為其中的輿論表現更多在于網民們由愛國引發的非理性情緒狂歡。而如果根據圖1的信息傳播狀態分析,我們不難看出邊緣化認知思維在其中的影響力。
事件回顧:2月12日以來,一段《非我莫屬》5年前的老視頻,把工人郭英森、民間科學家、主持人張紹剛、嘉賓方舟子先后送上話題榜。眾多網友指責嘉賓和主持人屢次打斷郭英森說話,稱應尊重有夢想的人,“我們欠他一個道歉”。在整個事件中,眾多微博大V如@課代表胖圓圓、@袁立、@姚晨、@孔二狗都發聲支援諾貝爾哥,瞬間將“諾貝爾哥”包裝成一個追求科學夢想的工人。也因此,微博眾網友開始各自站隊,紛紛加入此事件的討論中。我們發現,這一期間的信息互動所討論的內容科學性成分極少,由邊緣思維所引發的愛國情緒和對諾貝爾獎的崇拜使得來自各行各業的網民開展了一場盲目的追責討論。當然,在這種“主流”輿論的背景下,也有很多網友發出了不同的聲音,指出視頻中所涉及的更多是概念的炒作,而非科學本身。但這些“不和諧”卻代表事件本質的信息在巨大的情緒化信息傳播潮流中很難得到突破。
隨著事件的持續發酵,開始有更多具備科學素養的網友發聲。21日,以科技青年為主要聚焦平臺的“果殼網”(Guokr. com)主編Moogee發表了《夢想可以尊重,但瞎想不妨嘲弄》一文。文中探討了有關民間科學家、“科學創新”的科學界定與同行評議等研究傳統,并指出這場“引力波”的輿論風暴不過是大眾為了自己“夢想”外化的歸因。這篇文章在不同平臺被紛紛轉載,又引發了公眾對科學素養及“夢想的現實化”的新一輪探討。
有意思的是,一場“普通人是否該有夢想”的話題之爭最終被證實為明顯的網絡營銷。有疑似參與營銷的微博號透露稱:發布“諾貝爾哥”的視頻他們收到了3000塊的推廣費。另外,“引力波”大火之后,連帶那檔求職節目也重回公眾視野,節目播放量達歷史最高。而不少公眾號更是借勢而為,利用激烈的文字煽動讀者情緒,只為創造新的微信爆文。
在這場輿論的狂歡中,我們看到了反轉事件中輿論所呈現的不同發展階段。輿論的上升期,邊緣思維影響下的“尊重夢想”的認知和愛國情緒瞬間席卷了整個輿論場,這其中不乏個別網友的不同聲音,但這些“不和諧”的信息傳播要么湮沒于“主流化”的輿論中,要么收獲了更多的口水和反攻。在“沉默的螺旋”的影響和一些主流媒體的議題設置下,邊緣思維認知的結果迅速成為大眾的意見,占據了整個輿論場空間。
為什么在網絡輿論的發展初期,人們的認知會受到邊緣思維的影響?通過對今年上半年網絡反轉事件的分析,我們不難發現,信息本身的性質特征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因素。相較個人性、娛樂性的信息內容,帶有“國家”“民族”“科學”“階層”等宏大政治標簽和科學素養的輿論互動更易表現出邊緣化認知思維。而涉及社會發展、民生經濟等與人們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信息,其傳播進程中邊緣思維認知的影響力偏弱。表1中列舉了2016年上半年以來引爆輿論圈的反轉事件。

表1
從表1所列舉的新聞事件我們發現,打上不同標簽化詞匯的認知更易受到邊緣化思維的影響。原因分析:
第一,觀點的消費意識VS事件本原的追蹤。處在這個信息化的時代,大量的信息瘋狂地向我們涌來,為防止我們的大腦崩潰,也為了適應現在快節奏的生活,我們將不重要與無意義的信息交給了邊緣思維處理,大腦則擇取少數重要的信息去分析思考。邊緣思維與自我意識會根據積累的經驗迅速得出結論,一方面維系著個體與社會的聯系,一方面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體現。在這種思維認知的指引下,多數的宏觀性或與個人生活密切度不大的信息被個體自主地歸入觀點消費的行列?!肮沧h題和爭論變得越來越短命。我們曾相信‘圍觀就是力量’,卻在各種公共議題之間走馬觀花,鮮有駐足。問題被放在了臺面上,卻因為缺乏持續的關注而無法深入解決?!保?]觀念的消費疏解了人們“不在場”的焦慮,卻使人們放棄了獨立思考和表達的權力。
第二,前十效應與馬太效應的影響。盡管網絡環境給個體提供了觀點表達的自由,但是網絡依然是一個多種力量制約的傳播平臺,不同意見的表達與交流依然存在障礙。另一方面,對于關注度的過分依賴也使得網絡意見領袖的觀點更易于散布與轉發。李良榮教授提出了網絡信息傳播的“前十效應”,指出網絡中的公共事件,前十位網友的意見和評價決定了后續成百上千的信息內容和態度,從而引起網絡輿論。[4]輿論認知極易被誘導,在網絡環境中,除了前十效應,帶有一定知名度的大V們在事件議題化的進程中也發揮著重要作用。由大V們提供的意見借助于粉絲們的大力傳播,迅速地在網絡環境中散布,成為網絡輿論場中的主流意見,也更刺激了網友們的邊緣思維認知。
另外,部分正規媒體在自己的社交媒體賬號對這些信息的推波助瀾也成為輿論認知中邊緣思維爆發的一大推力。例如,在“諾貝爾哥”事件中,人民日報官方微博轉發了視頻,并打上了“尊重夢想”的標簽來引導話題(該微博已刪除)。還有部分媒體盲目迎合網絡熱點,發布了不少挺“諾貝爾哥”的新聞報道和評論文章。原本公眾對科學就在目前的網絡環境中,非理性的輿論表達成了常見的方式,凸顯了網民參與公眾議題討論能力低下的情況。但公眾也有自己的批判能力和對不良信息的抵制能力,單純地預設公眾是毫無思想的烏合之眾未免太過武斷。我們發現,無論是網絡的信息環境還是現有的媒體內容生產機制,都激化了個體對公共事務認知的邊緣化思維。在社會轉型期,網絡環境大開放、大自由,各類社會矛盾比較突出,公眾輿論需要在探索中逐步調整、改善、淘汰、優化,直至理性。
缺乏了解,媒體的錯誤信息傳播更增強了公眾對科學界人士的偏見——認為他們只不過在用自己的評價體系排擠大有前途的民間科學家。
[1] 崔逾瑜,匡志達.“輿論反轉”背后的反思[J]. 新聞前哨,2015(10):16-18.
[2] 曹林.“新聞反轉劇”背后的浮躁標簽戰[EB/OL] . http://zqb. cyol.com/html/2014-07/20/nw.D110000zgqnb_20140720_5-01. htm,2014-07-20.
[3] 微信朋友圈:隨手轉發的“輿論場”?[DB/OL] .中國青年報,http://yuqing.people.com.cn/n/2015/0318/c212785-2671 0295.html,2015-03-18.
[4] 李良榮,于帆.網絡輿論中的“前10效應”——對網絡輿論成因的一種解讀[J].新聞記者,2013(2):50-53.
G206
A
1674-8883(2016)17-0052-02
劉艷(1978—),女,陜西漢中人,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傳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