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育
弗羅基俄是位很嚴格的老師,他給達.芬奇上的第一堂課就是畫雞蛋。
達芬奇每天畫雞蛋,一畫就是好多年,直到他畫的草紙堆得像小山,才明白:雞蛋,雖然普通,但天下沒有絕對一樣的。即使是同一個雞蛋,角度不同、投來的光線不同,畫出來也不一樣。
中國人畫風景油畫也是,一直在不停地進行著嘗試。以前,若是說起風景油畫,好像與中國畫筆墨八竿子打不到一塊,是完全不搭界的兩種風格,談不上模仿與繼承,更不懂借鑒與融合。
風景油畫與中國畫筆墨,有如雞蛋的蛋黃和蛋清,來自同一個蛋殼,和水一起攪拌,加上一點火,就能成為美味的蒸雞蛋。說得更直白點,作為一名中國畫家,面對大自然進行風景油畫寫生,如果不試著放開自我,不大膽移植中國畫水墨的基因,那么風景油畫在中國這片土壤上的生長是不會長久的。
要生長、要成熟,就得借鑒,就得融合,那中國畫的“筆墨”到底是什么?“筆墨”通常可理解為“筆法”與“墨色”。它是中國畫特有的技法,也是中國畫區別于其它畫種,并引而為傲的地方。
畫中之意,常在畫外。筆墨既是形式又是載體,作畫時,墨隨筆出,筆隨心走。一般而言,筆乃骨,墨乃肉,好的中國畫定是筆中有墨,墨中有筆,筆墨、筆墨,“筆”與“墨”誰也離不了誰。通常,用筆墨描畫自然景物,是以心接物,以物寫心,講究韻由墨生,變化從心。
當今風景油畫創作,既姓“油”也名“意”。這里的“意”指“筆墨的寫意”,要打開油畫世界那扇窗,除了要吸收西方各流派的精華,更要傳達出中國畫筆墨的意韻。因為無論是靜物或風景,若只表現了外在的物和景,即使再漂亮,再寫實,也缺乏生命力和震撼力。因此,借中國畫的筆墨來托物、來寄情、來言意,便顯得尤為重要了。
藝術的源泉是創新。追求新的理念、新的技法、新的可能,是從一開始到現在不變的永恒主題。在風景油畫的基礎上,巧妙糅合中國畫筆墨的韻味,好比是一個萬花筒,每旋轉一次,便可看到一種全新的可能。
在風景油畫與中國筆墨之間,我們暫不論是先有“蛋”,還是先有“雞”,如果是先有蛋,那么這個蛋,肯定是能孵化、能生長的蛋,而不僅僅是食物;如果是先有雞,那么這個雞,一定是能孕育的、能下蛋的雞,而不僅僅是鳴啼。因此,風景油畫要想獲得長足發展,首先得敢于由內自發地打破蛋殼,或耐得住長時間的生命孕育。
比較而言,風景油畫偏現代,中國畫筆墨偏傳統,適時適度地將“傳統”與“現代”相結合,本身就是個極具探索意義和現實意義的課題。雖然,兩者來自不同的文化土壤,但某些程度上是息息相通的。二者的融合,有如西方的沙拉配上中國的原湯,既美味又營養。
一般而言,中國畫筆墨講究靈活性、隨機性和生發性,所以,風景油畫中過于冷靜客觀的處理,是與它不相容的。反過來,太過感性極端,也容易淪為借酒澆愁的“酒鬼”。
任何的藝術嘗試,都是暗夜航行的船,隨時可能觸礁沉船,也隨時可能找到新大陸。如果簡單地用“拿來主義”對待中國畫筆墨,那么風景油畫很難走出“東施效顰”的窘境。要想嘗試成功,首先應確保其獨創性、共鳴性和可賞性。
就這點而言,前輩畫家徐悲鴻、林風眠、吳冠中等大師已經做出了不同程度的探索和嘗試,他們在保持西方油畫特點的基礎上,用一種東方的意境和氣韻表現獨具中國畫筆墨風味的山水風景。
在風景油畫創作中,中國畫筆墨技法既像枝頭灑落的陽光,又像深海潛游的魚,很溫暖、很靈動。它像一顆種子,播種在風景油畫這片土壤里。每一次隨意的撒播,我們不知道它會長成一棵小草,還是一棵大樹?但,播了種,就會有收獲,總不會白忙活一場。
藝術創作始終是一種內心獨白。在作畫的過程中,我們應該像放風箏的人,將理性的線握在手里,任感性的風揚起,使“風箏”負載的情感與體悟在高空提煉、升華……
因為,對于畫者而言,情感才是畫面的語言。沒有語言,任何炫技,都是浮夸。所以,堅持筆墨也好,舍棄筆墨也罷,只要能在畫面最大可能表現情感,引起共鳴,都可以。有了這個核心,畫家持竹作劍、摘葉飛花,都是可能的。因此,在作畫前,首先得學會觀察與思考。
藝術家們各自的敏感和情懷,為他們提供了一片廣闊的表現空間。作為一個畫者,在深入了解西方風景油畫發展的基礎上,逐步領悟中國畫筆墨語言的可能性,再進行有選擇的融合與完善,并形成獨特風格,這是可能的,也是必然的。
總的來說,蘊含中國畫筆墨味道的風景油畫,無論是用筆,還是造型,都游走在“似與不似”之間,畫者應該享受這個過程,享受這個人與筆、布與色之間進行的魔幻游戲。
如果融合是一種自然規律和必然趨勢,那中國風景油畫家們走在中國筆墨和西方油畫的雙行道上,就不得不謹慎,因為跨度很寬,容易摔跤,完全重合,又容易迷失。簡單地移花接木或一味的標新立異,都不行,容易走入死胡同。
當代中國風景油畫的現實趨向應該逐漸回歸生活本源,遵循寫景之道,借鑒和探索中國畫筆墨元素,注重西方油畫語言的轉換, 構建一個完全屬于東方的風景油畫世界。
沒有嘗試,就沒有創新。作為風景油畫創作者,要始終抱著一個兼容并蓄的態度,大膽嘗試每一種借鑒融合中國畫筆墨的可能。因為當 “嫁接”開始時,不可避免要進行修枝剪葉。
漫長的學習、吸收、兼容與發展使我國的風景油畫家們不斷從中國畫筆墨里汲取營養,探尋著、也實踐著風景油畫的中國化和民族化。在風景油畫和中國畫筆墨的融合創新中,我們不可回避的是嘗試過程中的“迷茫”與“陣痛”,但最終我們應該確信——兩者結合產下的“混血兒”會很漂亮、很獨特!
(作者單位:湖南工藝美術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