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友恒 于坪蘭



【關鍵詞】河北正定;古牌坊;歷史照片
【摘 要】正定是一座有著厚重歷史積淀的文化名城,其中作為傳統建筑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牌坊,明清時期曾遍布古城,但隨著歲月的流失,這些古牌坊幾乎消失殆盡。所幸的是,有些失存的正定古牌坊尚可尋覓到其舊影。文章介紹了原正定城內10座牌坊的老照片,為正定古城歷史文化遺產保護和古城風貌恢復提供了參考資料。
正定是一座有著厚重歷史積淀的文化名城。東晉十六國時期慕容恪在這里構筑了屯兵攻守的安樂壘,北魏道武帝移常山郡治至此。其后1500年的發展歷程中,正定一直是郡、州、路、府治所在地,也是河北中南部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千余年的文明史,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控扼要沖的地理位置,給古城留下了眾多的古建筑,有城垣、衙署、寺廟、塔幢、宗祠、名人故居、儒學建筑、牌坊等,時代縱貫千年,傳承有序,故有“中國古代建筑博物館”之美譽。
在如此豐富的正定古建筑中,牌坊是其中一個重要類型。它雖屬建筑小品類,但其具有悠久的歷史,是中國傳統建筑的象征性標識,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占有一席之地。
牌坊亦云牌樓。關于其起源時間,目前有“追溯到春秋中葉”“起源于漢代”“始建于唐代”等多種說法[1],但趨于一致的觀點認為,其產生與我國早期城市中出現的里坊制度有關。里坊是中國古代城市的基本組成單元,作為一種制度,曾經是我國漢代至唐代城市規劃中幾百年不變的穩定格局。即以橫平豎直的道路將全城棋盤式分割為若干封閉的居住區,以坊墻圍護,設坊門通行。里坊中如果有人做了體現“嘉德懿行”、對國家有意義的事情,政府就會加以表彰,把褒揚的榜文懸掛在坊門之上,以示“榜其閭里”。宋代里坊制逐漸解體,坊墻被拆除,坊門自成一體,成為分割城市的獨立存在的標志性建筑。后逐漸演變成一種融旌表、紀念、標志、裝飾于一體的建筑形式。明清時期發展到鼎盛,在街巷、官署、書院、寺廟、宮苑、宅第、商肆、陵墓均有建造。經過漫長的歷史演進過程,牌坊的種類、結構從早期的單一、簡單逐步發展到晚期的種類繁多、結構復雜、裝飾美觀,成為城市建設中的一道風景。
正定作為古代河朔地區的文化重鎮,城市建設自然代表這一地域的文化特征。牌坊這一集建筑與社會功能為一體的裝飾建筑,明清時期曾遍布古城。現今談及正定傳統建筑,人們往往用流傳甚廣的“九樓四塔八大寺,二十四座金牌坊”這句俗語來概括,足見往昔正定古牌坊在城市景觀中的作用和在百姓心中難以割舍的情懷。其實正定古牌坊遠不止24座,據不完全統計,正定歷史上所建牌坊多達100余座[2],有達官名宦坊、科第功名坊、貞女節婦坊、寺廟宮觀坊、衙署坊、學府坊、街巷坊等。但隨著歲月的流失,這些古牌坊幾乎消失殆盡,存世者僅有明萬歷十九年(1591)為時任巡撫山西宣府通議大夫、右副督御史的許守謙及其祖許瓚、父許金而立的“三世中丞”石牌坊和民國九年為國務總理王士珍嗣母劉太夫人和生母丁太夫人所立的節孝石坊。所幸的是,有些失存的正定古牌坊尚可尋覓到其舊影,從中可管窺正定歷史上牌坊文化之一斑。
雖然牌坊和牌樓二者稱謂往往可以通用,但是在最初是有區別的。梁思成在《店面簡說》中記:“牌坊較牌樓簡單,雖亦四柱沖天,但柱間只有絳環華版,上面沒有斗拱樓檐遮蓋。”[3]本文標題雖總稱為牌坊,但涉及到具體實物,若史料中稱牌樓,則尊重其原來稱謂。
古常山郡牌坊
古常山郡牌坊,立于正定城內府前街南口。“常山”之名始見于《戰國策》卷29《燕一》“獻常山之尾五城”之記載[4]。漢文帝元年(前179),因避文帝劉恒名諱,改恒山郡為常山郡;三國時期,蜀國名將趙云為“常山真定人也”[5];唐天寶年間“安史之亂”,常山郡太守顏杲卿英勇報國之烈舉為世人稱贊;元代納新《河朔訪古記》中記載正定部分時,雖然當時的正定已稱真定路,但其依然標注正定地區為“常山郡”[6]。可見漢代之后千余年間,正定無論郡、州、府、路治如何變換、更替,常山郡則一直是這里流行的最具標志性的稱謂。正定古城樹立“古常山郡”牌坊,不僅充分顯示其標志性,同時也具紀念意義。
為什么這座標識古常山郡的牌坊要建在這里呢?因為牌坊所立街道北端今正定縣政府及稍南一帶,自唐至清的一千多年間,一直是當地最高封建統治權力機構——衙署所在地。從敦煌壁畫《五臺山圖》中所繪“河北道鎮州”一圖看,在城中心略偏西北位置繪有一座殿堂式建筑,且地面滿鋪花磚,我國著名考古學家宿白先生在《敦煌莫高窟中的“五臺山圖”》一文中認為,此應是唐代的鎮州衙署[7]。1994年,正定縣政府辦公樓前地下三米處發現10余塊模印蓮紋方磚,似可進一步證實宿白先生的推斷。同時,從唐、五代歷任節度使紀功碑所立位置亦可推知衙署位置所在。宋朝名相晏殊所著《類要》云:“李寶臣紀功二碑,一在真定府治東三十步,即今清河郡王紀功載政之頌碑也;一在府治西一十步,大歷三年立。”又云:“王武俊碑去真定府治東門二十步。”[8]另外,五代后晉成德軍節度使安重榮的德政殘碑也于2000年6月出土于府前街西側,與李寶臣紀功碑約相平行位置。可見,唐、五代時期成德軍節度使紀功碑所立之處應為當時衙署大門兩側最顯要的位置。再據北宋呂頤浩“府治后有潭園”[9]及歐陽修“北園數畝官墻下”[10]之記,以及今正定縣政府處多次出土金代官印,其中一方背款尚刻“興定四年八月”“恒山公府造”[11],說明今正定縣政府處為宋金時期府衙所在地。據明萬歷《真定縣志》城區圖所示和清乾隆二十七年(1762)《正定府志》所記,今正定縣政府所在地即元代真定路舊署,元末遭兵戈,明洪武十年(1377)復之,清代屢有增修。今府前街南口位置,正好直沖府衙大門。在此樹立古常山郡坊,不僅是引導進入府衙的標志,也增加了府衙的威嚴。
此古常山郡牌坊為一座一間、兩柱、一樓、柱出頭式木制牌坊。柱下部前后置雕有獅子的抱鼓石以穩固坊柱,柱頭上套裝防風雨的云罐。大、小額枋間華版上白底墨書“古常山郡”四字;背面題“河山生色”四字[12]。小額枋下兩端施雀替。大額枋上面的平板枋上以五攢一種類似華拱的板塊代替斗拱,支撐上面的青瓦卷棚頂(圖一)。此舊照系該牌坊正面,在照片深處,依稀可見一座木構二層樓閣,即府衙之鼓樓。
由于元真定路舊署元末遭兵戈,明洪武十年(1377)復之,中晚期也不斷修建,而且,作為牌坊建筑所特有的重要構件的抱鼓石,在明代中葉出現上置圓雕蹲獸[13],故分析此牌坊可能為明代所建,一直保存至20世紀60年代。
府衙戒牌樓
衙署作為城市建設中的重要建筑,在設置上歷代都十分重視。前文雖已確定了自唐至清正定府衙署的位置,即今正定縣政府及南側一帶,但因資料所限,正定早期衙署整體布局尚無從可考。所見最早的圖像資料僅為敦煌壁畫《五臺山圖》所繪鎮州衙署殿堂式建筑一座。元、明雖有關于府署重修的文字記載,但其布局并不詳明。清乾隆二十七年(1762)鄭大進纂修的《正定府志》不僅記述了正定府衙歷史沿革,而且詳細記錄了建筑布局及總建筑間數。據此可知,時正定府衙坐北朝南,軸線對稱布局,中軸線上的主要建筑有牌坊、照壁、鐘鼓樓、儀門、戒牌樓、大堂、二堂、三堂等,兩側輔以不同職能的六房、監所、廟、宅、亭、坊等,各類建筑共計224間。其中大堂、二堂、三堂則為其核心和主體。
在這組格局嚴整、主從有序的建筑群中,見于記載的牌坊就有7座,即:府衙照壁前隔路對應的“右輔雄藩”坊,照壁前左右路口的 “承宣”坊和“表率”坊,照壁后左右而立的小型 “察吏”坊和“安民”坊,大堂前的“民為邦本”戒牌樓,二堂前的屏風牌樓,然而這些牌坊與府衙其它建筑一樣都已消失在歷史風雨中。梁思成先生1933年兵荒馬亂之中的考察為我們留下的正定府衙大堂、戒牌樓、內宅門的舊影,無疑成為了研究正定府衙的彌足珍貴的史料。
戒牌樓是府衙中的警示性建筑,立于正定府衙儀門與大堂之間的甬道上。衙署此處所立牌坊,早期為戒石坊。戒石,是宋代以來立于地方官署中警戒官吏的石碑,系宋太宗趙光義首倡。五代后蜀皇帝孟昶曾撰寫96字《官府戒石銘》,宋太宗將其縮寫成“爾奉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16字,宋高宗趙構又命令各州縣把著名書法家黃庭堅書寫的這16個字刻到石碑上,立在大堂前,以使官吏于大堂之上看到碑上的字隨時警醒自己。到了清初,大多把石碑改為石牌坊,故稱“戒石坊”。戒石坊正面題字為“公生明”,出自《荀子·不茍》:“公生明,偏生暗”,謂公正便能明察事理,后以此三字作為官場箴規。背面則刻宋太宗16字“戒石銘”。
清乾隆二十七年(1762)《正定府志》中稱之戒牌樓,可見此時戒石坊已改為木構(圖二)。此牌樓系四柱、三間、三樓、柱不沖天式。青瓦廡殿頂,出檐深遠。四柱下方皆用夾桿石,以減小自然環境對木質的侵蝕,增加牌樓自重,使之更加穩固。同時,四柱前后用8根戧桿支撐,可增強牌樓對風荷載的抵抗力。該牌坊斗拱布置較密集,正樓平身科四攢,次樓平身科兩攢,柱頭科似環著燈籠榫構造,三面向外。1933年,梁思成先生對正定府衙考察研究后,在《正定調查紀略》中記:“府衙門和文廟前的牌樓,都用一種類似華拱的板塊代替斗拱,這個斗拱還是初次見到。”[14]
而關于牌樓的時代,梁先生則未提及。明嘉靖《真定府志·建置篇》記載:“真定府治為元真定路舊治所……元末遭兵燹,惟存公堂。”[15]明朝建立后,洪武十年(1377)真定知府郭勉復建。其后多任知府也對其進行了整飭和增建。據此分析,此牌坊可能為明代所建。
與大多戒石坊不同的是,此牌樓明間南面華版上題字并不是“公生明”,而是 “民為邦本”。“民為邦本”一語出自《尚書·五子歌》:“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其意是民眾是國家的本體,為儒家政治思想的一項重要內容。仔細觀之,“民為邦本”題字為白底墨字,與古常山郡牌坊題字風格相同,分析可能都是民國時期重新題寫。新中國成立前此牌坊已不存。
府文廟鐘靈坊及育才坊
文廟又稱孔廟,是祭祀我國儒家學派創始人孔子的紀念性建筑,在中國古代建筑類型中堪稱是最為突出的一種。文廟又可分為家廟、國廟、學廟三類。學廟或稱廟學,是中國古代學習儒家經典的學校與祭祀孔子的禮制性的廟相結合的場所。中國文廟大都屬學廟性質,正定府文廟亦如此。
關于正定府文廟的創建與沿革,清乾隆年間《畿輔通志》卷28記:府學在府治東金粟岡,宋以前建置不可考,熙寧三年(1070),龍圖閣學士知府事吳中復創修,元三年(1088)蔡京守成德軍始遷而大之,金明昌元年(1190)吳王宗憲、元至順二年(1331)府尹張蒙古岱次第增修,規制乃備。元末毀于兵,明洪武四年(1371)知府郭勉重建,其后遞有增修。
“正定府為歷代省會之區,故府學文廟規模廣闊,氣象崇宏,甲于通省。”[16]其平面布局分為三路,中路為牌坊、欞星門、泮橋、名宦祠、鄉賢祠、戟門及耳房、東西廡房、大成殿、崇圣祠、六賢祠,西路為府學,東路為祭祠,東南角位置建魁星樓。整體建筑規模宏大,軸線布局,左右對稱,極具莊嚴感。現僅存戟門及耳房。
府文廟作為真定這一地區的最高學府,曾培育出了難以數計的人才,著名的有蔡松年、蔡、褚承亮、周昂、蘇天爵、賈應春、許守謙、趙南星、梁夢龍、梁清寬、梁清標、梁清遠等等。元代大文學家、教育家元好問曾在詩中對真定教育發達、人文薈萃情況進行了最直接的稱道和贊譽:“鎮州城中金粟岡,移來河東萬卷堂。先生弦歌教胄子,子亦詩禮沾余芳。”“文星煌煌照燕南,青青子衿滿恒陽。”[17]
據清光緒元年(1875)《正定縣志》記載,在正定府文廟南、東、西三個路口處曾分別立鐘靈坊、興賢坊、育才坊[18],其作為建筑組群的入口前導,不僅具標識性,更營造了一種紀念先賢、尊崇禮制的神圣氛圍。
府文廟所處地勢明顯低于其南面的東西大街。鐘靈坊即立于廟南口較高地勢下坡處,未緊臨大街。此坊為一座四柱、三間、三樓、柱沖天式木制牌樓,為穩定坊身,設有夾柱石和戧桿,柱頂覆云罐,檐頂作青瓦硬山式,用一種類似華拱的板塊代替斗拱支撐。明間、次間平身科均為四攢,拱間鏤空。明間大小額枋間華版上外題“萬代宗師”,內題“圣德同天”。此舊照系該牌坊背面(圖三)。
文廟西側路口處立育才坊,樣式基本同鐘靈坊,只是明間施斗拱六攢。明間大小額枋間華版上外題“木鐸萬世”。木鐸為木舌銅鈴,古代施行政教、傳布命令時用之,也用以喻宣揚教化之人,《論語·八佾》曰:“天將以夫子為木鐸。”內題“道冠古今”(圖四)。
鐘靈坊較育才坊年代稍早。據清光緒元年(1875)《正定縣志》所載,府文廟元末毀于兵后,明洪武四年(1371)知府郭勉重建,明成化十一年(1475)知府田濟以前門鐘靈坊東路狹窄而易民地拓之[18]。據此分析,鐘靈坊既然作為府文廟之前門,明成化十一年(1475)前已經存在,那么,極有可能為明洪武四年(1371)知府郭勉重建府文廟所建。而育才坊則是明弘治十一年(1498)之后知府熊達實因“學門猶為市區所礙,熊君以官錢易之,東西各表以坊,曰‘興賢、育才”[19]。清同治九年(1870)將僅存基址的三座牌坊進行了重修。
縣文廟欞星門
正定縣文廟,位于原正定縣衙(今正定縣第六中學)西北。據清光緒元年《正定縣志》記載,為明洪武七年(1374)的真定知縣洪子祥創建,其格局為前廟后學,天順六年(1462),巡撫御史盧秩改建為廟居左學居右,后世屢有修葺[18]。
據《正定縣志》“學宮圖”[18]和有關記載可知,縣文廟原有建筑依次為欞星門、泮池、戟門、大成殿、東廡、西廡、崇圣祠、敬一亭、文昌祠、節烈祠等,在戟門前東西兩側相對而立建有名宦祠、鄉賢祠,泮池東建有興文閣,東南有魁星樓等。廟右為縣學明倫堂,堂后立尊經閣。另有齋室、教諭宅、訓導宅等學官官邸,東西圍墻南端設義路、禮門,頗具規模。明清時期,縣學設有教諭1人,總掌縣學事宜,訓導2人,廩膳生員20人。光緒三十一年(1905)廢除科舉,正定府學、縣學即告停辦。解放前曾改為它用。如今僅存戟門、東西廡和大成殿。
欞星門即是文廟前牌樓。古代漢族傳說靈星為天上文星——天鎮星,以此喻孔子為天上星宿下凡,可與天上施行教化、廣育英才的天鎮星相比。因其門如窗欞,故曰欞星門。其立于文廟,意在顯示孔子地位的尊貴。此照為1933年梁思成先生考察正定時所攝。當時“縣文廟前牌樓上高懸著正定女子鄉村師范學校的匾額”[14]。縣文廟欞星門為一座三間、四柱、三樓、柱沖天式木制牌樓,四柱下用夾柱石,外束鐵箍,柱頂覆云罐,檐樓作硬山式。檐下起支撐作用的斗拱作法與府衙、府文廟牌坊一樣,都用一種類似華拱的板塊代替斗拱支撐,明間施五攢,次間施四攢(圖五)。
府城隍廟牌樓
城隍廟是祭祀城隍的廟宇。城指城墻,隍指無水的護城壕。古人建造城池是為了保護城內百姓的安全,所以修了高大的城墻、城樓、城門以及壕城、護城河,并認為與人的生活、生產安全密切相關的事物都有神在,而且“功施于民則祀之,能御災捍患則祀之”,于是城隍被神化為城市的保護神。
關于城隍廟出現最早的時間,史書記載為東漢末年。隋唐時城隍信仰有了很大發展。宋元時期,城隍之祀遍天下。明代是城隍信仰發展的一個繁盛時期,明太祖朱元璋給城隍賜封爵號,下令全國各府州縣建立城隍廟。在國家權力的推動下,各地廟宇雨后春筍般涌現,遍布全國,并衍生了廟會,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城隍信仰體系。正定府城隍廟即是在此形勢下應運而生。
據《正定縣志》記載,府城隍廟建于明洪武三年(1370年)[18]。依明太祖城隍廟規模“其制高廣各視官署正衙,幾案皆同”之詔令,正定府城隍廟修建宏偉堂皇。整組建筑坐北向南,中軸線上自南而北依序為旱橋、牌樓、山門、正殿、后寢宮,兩側是東西兩廡、正殿左右配房,以及后寢宮兩翼的附屬建筑,對稱布置,主次分明,自落成之日起即成為道教活動中心。府衙所設管理道教事務的官吏——道紀司都司、副都司,縣衙所設道會司道會都住到城隍廟。至1932年,《正定縣志料》記當時正定府城隍廟尚有道士27人[20]。
列屬前導性建筑的正定府城隍廟牌坊是一座一間、兩柱、一樓、柱不出頭式木質牌樓。柱下部前后置對樓柱起穩固作用的抱鼓石,并以戧桿斜撐使其更加牢固。柱上部與之連接的大、小額枋均穿柱出頭。小額枋下施雀替以加強額枋的抗彎力。樓頂為歇山式,覆綠琉璃瓦。檐下斗拱密布,支撐檐頂。平身科施十一踩斗拱六攢,柱頭科三面向外。出檐深遠,兩翼微翹,舒展大方。牌樓照片正面額枋間華版上題字不清晰,據說為“正直無私”。牌樓正面戧桿前端置石獅鎮守(圖六)。此牌樓明萬歷三十二年(1604)邑人焦廷相增建,清同治十年(1871)曾重修[18]。20世紀60年代被毀。
陽和樓前關帝廟牌樓
在正定,各類廟宇以關帝廟最多。見于記載的有:陽和樓前、城內西南隅、府衙東北、府衙內、縣衙內、隆興寺內、崇因寺西側、東甕城內、西翁城內、南翁城內、北門外和教場東北處等均建有關帝廟,正如《正定縣志》所記,“衙署巷口處處皆有,不能遍記”[18]。
關帝廟祭祀的是三國蜀漢的大將、忠義之士關羽,他的事跡被歷代統治階級所渲染,并加以神化,其影響可與孔子相比。自漢代至清末,歷代皇帝對關羽的加封達23次之多,由“侯”加封至“圣”“帝”。至清德宗光緒五年(1879),關公封號已長達26字:“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翊贊宣德關圣大帝”,并勒全國府縣建廟,春秋虔誠致祭。
正定每年“春秋朔望”隆重進行的致祭活動即在陽和樓前關帝廟進行,后改在城內西南隅關帝廟。陽和樓前關帝廟于元至正十七年(1357)監郡普顏建造,明正德十年(1515)和康熙二十八年(1689)均進行過重修[18]。廟建在陽和樓南側兩座門洞中間,小巧別致,規模雖然不是很大,但其設置卻十分完備。廟前有低低的月臺多層,第一層上有一對獅子、一對旗桿;第二層上又有一對石獅;第三層上有牌樓三間;牌樓之后又有二層平臺,兩旁有精美的石欄桿圍繞,前有階級引上,達于廟門[14]。梁思成先生認為牌樓前的石獅和它下面的須彌座都是明代以前遺存,“牌樓更可愛,小小的三間,頂著出檐深遠的樓,邊樓卻只是一整個攢尖頂,放在一攢四方斗拱上,比北平常見的‘小頭牌樓顯得莊嚴的多”[14](圖七)。
青宮太保坊
梁氏家族是明清時期正定的名門望族,明洪武初為避戰亂由蔚州來真定(今正定)定居,六世傳至梁夢龍,官至兵部尚書、吏部尚書,晉太子太保,家族因之大顯,其后世子嗣代出高官,名人輩出,因此,梁氏科第功名坊、達官名宦坊在正定此類牌坊中占有很大的比例。
清光緒《正定縣志》卷33《坊表》中依舊志所載收錄的為梁氏家族成員所立的牌坊計有:“恩榮坊”“恩褒三世坊”,為梁釗、梁澤、梁相而立;“三世一品坊”,為梁釗、梁澤、梁相、梁夢龍而立;“青宮太保坊”“大司馬坊”“少司馬坊”“總督四鎮坊”“翰林坊”“癸丑進士坊”“登科坊”,為梁夢龍立。然時已存者無幾,僅為梁夢龍而立的“青宮太保坊”存至20世紀60年代。據1992年版《正定縣志》記載,此坊“俗稱石牌坊,在原馬軍營街口北側,梁氏宗祠南側”[21],即今歷史文化街牌樓處跨街而立(圖八)。
該坊系青石雕制,為三間四柱式。坊之四根方柱表面淺浮雕龍紋,下部前后施起穩固作用的抱鼓石,上飾蹲獅,下施底墊。明間大額枋上浮雕二龍戲珠紋,小額枋上陰刻“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梁夢龍”。次間大小額枋亦似飾龍紋,華版所飾內容不清晰。明間華版上陰刻“青宮太保”四個字。太子居東宮,東方色尚青,所以也稱東宮為青宮,青宮太保是太子太保的古稱,表明了坊主人的身份地位。牌坊為加強自身強度,以承載上部重量和抵御風雨的側向傾覆力,立柱開間內側加梓框。
1966年,青宮太保坊被毀后,其構件有的修筑了石橋,有的佚失,僅有刻“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梁夢龍”字樣的小額坊兩段存世。據梁氏后人傳,此牌坊為梁清標被革職回歸故里后為其曾祖所立。
除上述牌坊舊影外,尚可見兩張門式牌樓舊照。一張為正定府衙內宅門,另一張是隆興寺戒壇前牌樓門。
府衙內宅門
門式牌樓大多裝有門扇,尚保留了最初“坊門”的基本功能,可以說是坊門與牌樓完美結合后的一道院門。
正定府衙歷史沿革及建筑概況前文已述。在府衙施政治事的中心建筑大堂、二堂后為四合院式內宅,其中正房五間帶耳房即是三堂,知府一般在此接待上級官員、宴請賓朋和辦公起居。乾隆二十四年(1759),知府鄭大進曾重修三堂及內宅門。相較森嚴威武的前堂,內宅則更具生活氣息。故此內宅門亦可視為正定府衙前朝后寢分界線上的節點。
從照片看,內宅門為一牌樓式門,兩側筑有墻垣。門口闊一間,兩旁立柱,內設檻框。抱框與門框間裝腰枋和余塞板。大門設板門兩扇。上檻之上的平板枋上施九踩斗拱以承青瓦廡殿頂。底部兩旁設抱鼓石,以示等級地位(圖九)。
隆興寺牌樓門
隆興寺是宋初太祖趙匡胤敕令在唐龍興寺基礎上歷經百年修建而成的皇家寺院。整組建筑坐北朝南,依中軸線對稱布置,前殿后閣,高低錯落,主次分明,至今仍是研究宋代佛寺布局的典型實例。中軸線上的建筑自南而北依次為照壁、石橋、敕建隆興寺牌樓、天王殿、大覺六師殿、摩尼殿、牌樓門、戒壇、大悲閣、彌陀殿、毗盧殿。由于整座寺院由多進院落組成,而位于摩尼殿后、戒壇前的牌樓門實際就是前后兩進院落間的導入之門。1933年,梁思成先生來正定調查古建筑時為我們留下了珍貴的影像(圖一○)和文字記錄:“在摩尼殿后,戒壇之前有個小珍品——牌樓門。門口闊一間,兩旁有肥大的柱。斗拱是六鋪作出三抄,有華拱三跳。柱頭鋪作須有三面向外,是環著燈籠榫構造的。補間鋪作兩朵,每層每跳都有四十五度的斜拱,如后世所稱如意斗拱之制。椽子頭有卷殺。由各方面看來,這小建筑物無疑的是一座很古的結構。”[14]
然而在梁先生調查后的歲月里,此牌樓門塌毀,直至1986年,在我國著名古建專家祁英濤先生的指導下,依照梁先生留下的舊影進行了復建重立。
上述11張正定古牌坊舊影,有的拍攝于20世紀30年代,有的拍攝于20世紀五六十年代。年代雖不算久遠,但歲月的跌宕,已將幾百年的文物瑰寶永遠定格在了瞬間形成的方寸影像之中,真實、直觀地記錄著古城過往的歷史(附表)。這些老照片,不僅讓人們找回許多珍貴的歷史記憶,更是在文物已發生不可逆轉性毀壞后的重要文獻檔案,對正定古城歷史文化遺產保護和古城風貌恢復極具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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