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京)含 笑
我的非典型老媽
★文(/北京)含笑

妹妹微信里上傳了一張照片。油光滿面的老媽,雙手交叉疊放胸前,嘴巴半噘半笑,她面前的桌子上是一盞非常好看的冰激凌甜點……
“你帶媽過節呢?”“嗯,她這陣子血糖有點高,我就只買了一份,讓她嘗一小口解解饞!”“哦,怪不得!你看她那副表情,既委屈又高興!”
這天是一年中最溫情的一天,母親節。她們在杭州,我在濟南。晚上臥談時,先生也感嘆:“你家老太太狀態越來越好了,瞧瞧她那臉色!”“是啊,滿腦門的賊亮,七十多了,怎么不長皺紋呢?”據說現在網上流行一種“生無可戀臉”,那種臉的表情看上去是疲倦的、沮喪的、無精打采的,總之是蒙著一層霧霾的;若以此為參照,我老媽的臉,絕少陰鷙灰暗,她一貫的大嗓洪鐘配“嘎嘎嘎”響徹云霄的朗笑,典型的“生有可戀臉”標準像。
然而,她卻很不符合母親的典型形象。給她打電話,時間的拿捏便令我頗躊躇。白天,她常常不在家,晚上嘛,她有固定要看的電視節目,還有自己追的連續劇,稍稍沖突了,她的語氣就一股子沒耐心。我剛開口問候,她那邊就一連串的“哦,做啥?你公公好吧?你婆婆好吧?你自己家里好吧?”只要這一連串忙不迭地蹦出來,我必須識趣了:“你在看電視?好,好,你先看吧,我們都很好,沒事啊!”她斷不會跟你瞎客氣,也就很熱切地扣了線。
她的喜好,亦非常直接,不像別的母親那樣婉轉,或者因為心疼兒女而堅持什么都“不喜歡、不缺”。帶她買衣服,前30分鐘在推辭,也是在默默尋找合適自己的款式、顏色,一旦有了主意,我的母親左繞右繞總歸得自己說了算。別人的建議,統統撇嘴,實在被說急了,她笑嘻嘻地頂一句:“你懂個啥啊?”
自然,數量上也常常是可觀的。今年春節陪她逛街,前后倆小時,她收入囊中兩件羊毛衫、三件棉服、兩套內衣和三雙皮鞋。末了,她說:“哎喲,你看看,又買了這么一堆!我說不買吧,你們非要給我買!”有趣的是,不久她又在電話里主動告知:“前天我去靈隱燒香,在路邊小店又買了一件羊絨衫,那姑娘說我穿得好看!我想了,權當你沒有給我零花錢唄!”
她熱愛花錢,也熱愛算錢。那年帶她去新加坡、印尼旅行,每天晚上,我們娘倆洗完澡,坐著晾頭發的時候,她一定問:“哎,今天花了多少錢啊?”最后一天,她竟然很迅速地報出了這一趟的花銷總數。最搞笑的是:“來,再算算咱們三個人每個人花了多少錢!”“啊?這還用算嗎?你總數一除不就知道了么?”“那不行!我肯定沒你多,你買了五件衣服,我才買三件啊!”
這話落地,住隔壁的先生湊巧過來,他詫異:“你們笑什么?這么開心!”
我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將這一段學一遍,他也笑得看不到眼睛了,上仰后合間他堅定地拍拍老媽肩膀:“嗯,我支持您,咱沾光吃虧都得在明面上哈!”
生活在別處,米蘭·昆德拉引用這句蘭波的話聽起來詩意極了,我們總是隨身攜帶著一個故鄉和一個別處。可,只要想到老媽,似乎這別處與故鄉便漸漸地沒了邊界融合成一體……
她在,一切在。她好,我們好。
編輯/羅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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