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斑子
1994年9月1日,當時正在英國倫敦大學攻讀認知心理學博士學位的波蘭姑娘愛娃·帕斯科(Eva Pascoe)在英國倫敦西區開設了世界上第一家網吧——Cyberia——一種可以喝著咖啡上網的場所。這家網吧只有6臺惠普電腦,接入互聯網所用的還是撥號上網的調制解調器,速率不過9.6kbps,只能滿足顧客們收發郵件和瀏覽網頁的需求,但這也不妨礙老板每8分鐘從顧客口袋里掏走5先令(約2.3美元/小時)。
20多年過去了,如今非洲某些角落里的網吧里,當地的人們仍然在用差不多(甚至更貴)的價格,享受著和當時差不多的上網體驗。
沖浪5分鐘,等待兩小時
在我們生活的世界里,網吧蓬勃發展到讓人懷疑它已經屬于夕陽產業,我們可以在網吧里看電影、打游戲、甚至起居生活。但是在非洲中部小國乍得,就連廁所也不是網吧的標配。當然,如果你了解到這里每小時2美元的網費和該國84.1美元的人均月收入后,一定會覺得在網吧里掛著機然后去上廁所簡直是浪費生命。而在我們看來,比掛機上廁所更浪費生命的行為就是等待正在打開的網頁,每一個緩慢的進度條背后都有一個備受折磨卻又飽含期待的靈魂,等待5分鐘算是起步價,大型網頁一等就是半小時,甚至有時還會等著等著就不見了。
即便是這樣的網吧,也只是恩賈梅納、阿提、馬塞尼亞等南部大城市的專屬,偏僻落后一點的城市還沒有資格享受它的折磨。乍得電信網絡雖簡陋但不妨礙其收費昂貴,因為國營企業通信巨頭SotelTchad只提供1.4萬條固網電話線。直至如今,乍得仍是全球電話密度最低的國家區之一。
相比之下,乍得鄰國尼日爾算得上是通訊行業的處女地,每100人中互聯網用戶僅為1.95人。在這里,網吧被重新定義,幾臺老式電腦加上撥號上網的調制解調器接通電話線便能開業。笨重的CRT顯示器、還是橫著放的老式主機、滑輪鼠標和出土文物般的黃白色鍵盤……與其說是網吧,還不如說是個人電腦歷史博物館。
像尼日爾這樣在互聯網洶涌浪潮中保持純潔的還有幾內亞、索馬里、布隆迪、厄立特里亞這幾個非洲國家,對于他們來說,解決溫飽遠比上網沖浪重要,人均收入最高的厄立特里亞人每月的收入也大概只夠在網吧待一天一夜。
為了照顧貧困地區,谷歌公司在2013年向塞內加爾首都達喀爾的一間網吧提供贊助,用平板電腦代替該網吧的臺式電腦。而谷歌贊助成立全球第一間平板電腦網吧主要考量的因素竟然是節能,可想而知帶電的玩意在非洲一些地區有多么的水土不服。

非洲國家乍得的一家網吧內景
條件稍微好的國家,則開始在網吧的“吧”屬性上下工夫了。例如津巴布韋的首都哈拉雷這幾年就出現了不少頗具規模的網吧,有格調的裝潢、配置還過得去的機器,以及簡單的飲食服務(比如2美元一瓶的可樂),不禁讓人感受到網吧業在當地大有可為。雖然網速不算快,但好歹用上了寬帶,應付瀏覽網頁、收發郵件等日常任務還是綽綽有余的,至于玩游戲、看電影就得看耐心和財力了,畢竟沖一個小時的浪就得花上最少3美元。而且這里的網吧都不約而同地具備天然的防沉迷系統——早上8點左右開門迎客,晚上最晚10點便打烊。
即便如此,網吧的生意還是好得不行,因為比起在家上網,網吧對大眾而言還是個性價比超高的選擇——津巴布韋網絡的費用奇高,寬帶的初裝費要一千多美元,每月的網費也要差不多兩百美元。而移動網絡更是貴得離譜,下載一部高清電影分分鐘可能要花上百美元。
而在經濟相對較好的非洲國家,比如埃及,網吧早已不是富人的專屬。開羅街頭的網吧和國際接軌的時間可能并不比中國晚,除了設備不甘人后外,速度也越來越快,規模越來越大,空間設計也越來越講究,同樣地,前來消費的小學生也越來越多。不同的是,他們的網管還要像非洲大多數網吧的網管一樣,負責一些打印工作。網吧內的電腦上影音娛樂應有盡有,最受歡迎的是射擊游戲《反恐精英》,而來自中國的功夫電影則是電腦硬盤里的保留節目。
網吧里的雞湯與毒藥
非洲某些國家網吧的尷尬落后形象最近在國內互聯網上被大肆傳播,類似的消息幾乎每天都被大小媒體復制粘貼,一些精明的網友看完后認為網吧將是非洲商業的下一片藍海,去非洲開網吧說不定就能逆襲富二代登上人生巔峰。
鑒于非洲普遍落后的網吧建設和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互聯網需求之間的矛盾,網友的致富想法還是有一定可行性的。至少,在馬拉維(世界最貧窮的國家之一),來自德國漢堡的羅伯特在當地的馬拉維湖邊上開了一家只有4臺電腦的網吧,順便搗騰傳真、打印等小生意,倒也養活了自己的妻子杰西卡(當地人)和一條名叫麗莎的小狗以及4只母雞,每天看風光旖旎的馬拉維湖碧波蕩漾,還有美人作陪,大概也算過上了文青們夢寐以求的人生。
有人利用網吧致富,也有人利用網吧逆襲,馬里人布卡里·科納特和網吧的故事說明互聯網只留給有準備的人。布卡里·科納特來自馬里的一個窮鄉僻壤,在首都巴馬科生活時,通過網吧學習電腦技巧,并借互聯網獲得更多的來自外部世界的咨訊。如今通曉法語和英語的他在巴馬科的一家高中當老師,同時他還有一個身份——推廣非洲本土語言的先鋒人物,看看他越來越波瀾壯闊的人生事業,當年2美元一小時的網費還是挺值的。
和布卡里·科納特用在網吧學到的知識為人類文明作貢獻不同,來自西非的詐騙犯則絞盡腦汁地利用網吧欺詐全人類。臭名昭著的“尼日利亞騙局”是尼日利亞石油商人并不光彩的原創發明,石油行情低落時,他們在網吧里(這樣更便于隱藏身份)同時把成千上萬個郵件發往世界各地,謊稱為了避稅需要將大筆資金轉移出國,希望收件人提供銀行賬戶資料等敏感資料,并許以高額酬謝……其實都是套路。由于這行當實在太好賺,不少鄰國網民紛紛效仿,于是又有了性質相似的“津巴布韋騙局”、“塞拉利昂騙局”等,據美國經濟情報局統計,此類騙局平均每年在全球騙取的金額高達15億美元。
同樣是在網吧,阿爾及利亞的年輕人不僅沒能改變命運或者大發不義之財,還把身體也搭了進去。該國18-24歲之間的人口約有四分之一沒有工作——首都阿爾及爾周邊尤其嚴重,所以大量無所事事的年輕人經常在網吧包夜。網絡讓他們興奮而又沉迷,最后充滿愉悅地逃避現實,于是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成為網癮患者,輕則腰酸背痛,重則煩躁不安,焦慮上頭,而且有時充滿攻擊性。雖然這病征聽起來挺可怕,但好歹也是個時髦的富貴病,畢竟動輒2美元每小時的網費可不是誰都給得起的。
除阿爾及利亞外,很多非洲國家的青少年網癮問題也日益變得嚴重,富裕如南非、埃及,貧窮如烏干達、坦桑尼亞都未能幸免。比如烏干達的大學生比西方大學生上網時間少,但是面對互聯網,他們的情感依賴和情緒變化情況更多,他們更愿意待在網吧而不是出去體驗生活。印度洋沿岸的坦桑尼亞則得益于海底光纖的架設,截至2014年底,該國已擁有互聯網用戶1100萬和網吧239040家(2008年的數據是126000家),上網成本不再高昂,在網吧里揮金如土還是在教室里揮汗如雨從此成了該國青少年的青春期困惑。

越來越多的非洲人開始使用手機上網
但人類發展的一般規律告訴我們,非洲網癮少年們并不會一直沉迷網吧,因為以后他們會用更多的時間沉迷手機。如今,中國手機廠商正利用低價策略在非洲“攻城掠地”,上網搶小米手機也成了不少非洲群眾的日常。
西方大資本家為了非洲人能早日聯網也操碎了心,谷歌選擇了放氣球來傳播無線網絡信號,但該項目目前還處于實驗階段。而臉書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則選擇了“放衛星”,通過通訊衛星讓更多非洲人用上免費的互聯網……只可惜這顆非洲民眾翹首企盼的衛星剛準備上天就被硅谷“鋼鐵俠”埃隆·馬斯克的火箭給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