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我剩下

廖華

我一直就擔心自己嫁不出去。因為很小的時候，鄰居胖三姑就捏著我的鼻子說過：“這女孩長得真丑，將來怕是找不到婆家。”后來長大了，我雖然知道這只是一句玩笑話，但我還是擔了心，因為我實在是其貌不揚。

也許因為長相的關系，我一直沒什么朋友。于是我一直很刻苦的讀書。因為蒙眬中，我覺得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后來我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在大學里，當同宿舍的同學忙著談戀愛的時候，我仍然埋頭讀書。因為我知道，壓根就不會有男同學追求我。

蔣婷是我的室友，也是我們的班花。所有的同學中，她同我的關系最好。我一直認為，她之所以和我做朋友，是因為和我在一起更能襯托出她的漂亮。不過聽我這么說，她卻笑了：“也許潛意識里有那么一點吧。不過，你身上有一種吸引人的東西，那就是學識。你其實是個知性美女，只不過男人們一時沒有發現罷了。”不管怎樣，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同我的門可羅雀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追求蔣婷的人排成了長隊。蔣婷挑選了一番，同里面最帥的男生談起了戀愛。他們在校園里牽手散步的時候，吸引了無數羨慕的目光。大家都公認這是一對金童玉女。不過大三的時候，他們出人意料的分手了。我問蔣婷，她撇撇嘴說：“是我要分手的。光帥有什么用？帥還能當飯吃？我想留校。我要去追求林楓。”我嚇一跳。林楓是我們副校長的兒子。聽說從小就是塊讀書的料，一向以神童著稱。現正在本校讀研究生。

蔣婷很快就證明了她的魅力。一周后，她就把林楓帶回宿舍，大大方方地介紹給大家：“這是我的男朋友林楓。”倒是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林楓顯得有些靦腆，像個高三的大男生。我那時真的是羨慕妒嫉恨，因為溫文爾雅的林楓是我喜歡的那種男生。

蔣婷和林楓的戀情只持續了不到半年。有一天晚上，蔣婷突然要我陪她去見林楓。我說：“你們談戀愛，讓我去當電燈泡？真虧你想得出來。”蔣婷說：“不是。我今晚想和他分手，我怕他情緒失控。你去了，他會控制著點，我也能壯壯膽。”我瞪大了眼睛：“你又要分手了？林楓這人不好么？”蔣婷說：“不是。林楓這人其實很不錯，只是不太適合我。更主要的是，我現在不想留校了。”

當天晚上，我陪著蔣婷去見了林楓。林楓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拽著蔣婷的胳膊不放。那時我心里在想：“要是有一個男孩肯這樣為我傷心，我一定什么都不顧，和他一起抱頭痛哭。”可是蔣婷絕然地掙脫了林楓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林楓追了兩步，停下了，終于失聲痛哭起來。走過他身邊的時候，我突然沖動地握了握他的手，低聲說了句：“保重！”林楓像個木偶一樣站著，毫無反應。

第二天，蔣婷沒去上課，待在宿舍里玩電腦，說是怕林楓去糾纏她。我突然有些恨她。到了下午，她突然精心地打扮起來，說是要出去。我正要問她是不是回心轉意了去找林楓，樓下響起了汽車喇叭聲。蔣婷匆匆地走了。

我從窗口一看，樓下停著一輛奧迪。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正殷勤地為蔣婷開車門。后來我才知道，那男人是蔣婷的新男朋友，一家公司的老總。

后來我們畢業了，都在本市找了工作，算是都市白領。蔣婷和我合租了套房子。她到底沒去老總的公司。因為什么原因分手的我也沒問，反正那之后她還換了不少男朋友。我呢，還是老樣子，沒人追，蔣婷倒是熱心地為我介紹過幾個，不過都是見見面喝杯咖啡就沒了下文。一晃幾年過去了，我都是三十多的人了。家里在不停地催促我，我也開始有些著急，都說剩女越來越多，難道我真的要剩下了？

我把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升了職，也加了薪。可是一閑下來，心里就空得慌。唯一讓我可以自我安慰的，是蔣婷也還沒結婚，她比我還大三個月呢！

有天，蔣婷照著鏡子，突然說：“不好，我眼角都有皺紋了，不行，我得趕緊找個人嫁掉了。”我以為她只是說著玩玩，沒想到，兩周后，她和一個中年男人一起請我吃飯。她一開口就說：“這是我的未婚夫，王新和。”我差點驚掉了下巴。席間，我了解到，王新和自己開著一家公司，雖然說不上是富豪，但也有房有車，為人也很誠懇。看得出，他對蔣婷那是真的好。那天我說著祝福的話，心里卻一陣陣酸楚。蔣婷終于也嫁人了。看來我是真的被剩下了。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我認真考慮是不是要登一則征婚廣告，后來又覺得這有些插標賣首的味道，一方面自己很難接受，一方面又怕遇上騙子。最后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蔣婷在準備婚事，我無法看著她幸福地忙碌而無動于衷。于是主動要求出差。正好公司要談一筆業務，于是我就主動請纓去了。

走出機場，一個男的舉著寫有我名字的牌子來接我。二人目光相接的一剎那，我不由得愣住了。那人竟然是林楓。林楓說：“我是公司的股東之一。看到你的名字，我主動要求接待你的。事先沒和你說，不知道這對你來說，算不算個驚喜？”握住林楓的手，不知道為什么，我竟然覺得自己心跳加快了。

因為有了林楓這層關系，業務談的非常順利。我省出了一天的時間，林楓盡地主之誼，帶著我游山玩水。我盡量不和他談當年的事，以免勾起他不愉快的回憶。沒想到他卻告訴我：當年和蔣婷分手后，他消沉過很長一段時間。后來慢慢振作起來，和幾個朋友一起開了這家公司。

我也告訴了他自己的近況，還有蔣婷即將結婚的消息。他很平靜地說：“祝福她吧。我從小就是個書呆子，對感情的事一竅不通，她算是我的初戀。正是這段感情讓我長大了。某種意義上說，我還得感謝她呢。”

出差回來后，我吃驚地得知蔣婷沒結成婚，而是跟一個外國人出國了。不過我現在的關注點不在她身上了。我和林楓一直保持著聯系。開始只是發發短信，后來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上網，看看QQ上他的頭像是不是亮著。我覺得自己走路都輕盈了許多，也比以前更注重打扮了。同事都驚嘆我比以前漂亮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戀愛？我不敢相信。林楓那么好的條件，怎么會看上我呢？是不是自己一廂情愿？

我決定主動出擊，試探一下林楓。于是有兩個星期，我沒有理睬他。手機和QQ的信息不回，打電話也不接。林楓開始還不停地詢問我怎么了，后來就沒了消息。我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他了。

一天早晨，我打開房門發現門口蜷縮著一個人。聽到開門聲，那人抬起頭來，竟然是滿臉倦容的林楓！看見我，林楓伸出手，用虛弱的聲音說：“握住我的手。”我握住他的手。林楓突然哽咽起來：“我終于又握住你的手了。”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后來，我問林楓為什么會喜歡我。他說，其實，愛情的種子早在當年他和蔣婷分手的那天就種下了。“當年，我傷心得恨不能去死。就在這時，有一雙溫暖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我雖然沒有聽清她說了什么，但這雙溫暖的手讓我感到，我并沒有被全世界拋棄。這么多年來，我不談感情，一方面是因為我不再相信那些美麗的外貌。另一方面，我一直在尋找那雙溫暖的小手。今天，我終于找到了——”林楓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動情地說。我也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我們這輩子再也不會放手了。

我和林楓很快就結婚了。婚后，我們靠自己的能力買了房子。日子過得平凡而又溫馨。

有一天晚上，林楓已經睡下了，家里的門鈴突然響了。誰這么晚還會來串門？我疑惑地打開門。不由得愣住了，門外站著的，竟然是蔣婷！

我不由得有些慌亂。我和林楓結婚的事，她是知道的，還從國外寄來過賀禮。但她突然上門，我還是毫無準備。蔣婷說：“我剛下飛機，想過來看看你。就沒想到已經是深夜了——時差還沒倒過來的毛病。哎呀，你比以前胖了，白了，漂亮多了。”她環顧我的客廳。目光最后停留在墻上巨幅的結婚照上。

正在這時，穿著睡衣的林楓出來了。看到蔣婷，他慌亂地說了句“請坐”就退回去了。交談中我得知蔣婷并沒有和那個外國人結婚，也沒有拿到想要的綠卡。這次回來，是準備在國內定居了。蔣婷坐了一會兒就起身走了。

蔣婷走后，我把林楓從被窩里拖起來：“別裝睡了。和蔣婷久別重逢，你就不談談感想嗎？”他吃驚地瞪大了眼：“什么？那是蔣婷嗎？我沒戴眼鏡，沒認出來。不過，她真的好老了。你不說，我還以為是你老家的大姨來了呢——”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蔣婷，她幽幽地說：“你真幸福，我很羨慕你們。這么多年，我只是想找個滿意的人把自己嫁了，為什么就那么難呢？難道我真的被剩下了？”我想了想說：“別擔心。以我的經驗，總有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等著你。只要把握住機會，誰也不會被剩下！”

（責編/方紅艷 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