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現代寧波公園經費的籌措及啟示

吳昌（杭州天目外國語學校 歷史組，浙江 臨安 311399）

近現代寧波公園經費的籌措及啟示

吳昌（杭州天目外國語學校 歷史組，浙江 臨安 311399）

清末民初，社會的經濟水平低下和政府財政乏力，造成公園建設與管理經費的困頓。以近現代寧波公園為例，通過對相關史料的分析和考察發現，為解決公園經費問題，地方士紳、政府、民眾、商人等均參與其中，尤以商人最為積極，形成了多元經費來源與籌措方式，為公園的興建奠定了重要基礎。近現代寧波公園經費的籌措，對當下市政建設帶來許多重要啟示，如有效發展社會經濟、重視傳承歷史傳統文化、政府專項資金支持、注重社會團體力量等。

寧波；公園；經費籌措；市政建設

近代以來，西風東漸，社會變革，城市發展，作為“舶來品”的公園開始出現并逐漸擴展到中國許多城市。然而，經費的短缺一直存在于各地公園興建始終。時人指出：“舉辦市政，如果財政問題不能解決，則市政各種新的設施，必因之而不能開始工作，這是一定的現象。”［1］學界關于近現代城市公園的研究成果頗多，但對經費來源與籌措問題關注甚少。本文以近現代（1909—1949年）寧波公園為例，就其經費困頓的原因、經費來源與籌措、實際成效等進行分析和考察，以期給當下市政建設提供一定的參考和借鑒。

一、寧波公園經費的困頓及原因

清末民初，全國各主要城市相繼出現了一些近代意義上的公園。特別是進入民國之后，作為市政的重要內容，各地的公園建設得到了較為明顯的發展。據不完全統計，抗戰前夕國內有公園400余座［2］。清政府頒布的《城鎮鄉地方自治章程》第一章第五條指出地方應當組織公園建設。隨后全國范圍內掀起了一場建設公園的熱潮。寧波士紳陳星庚等稟請府憲在本地建設公園，認為“公園為衛生之必要，衛生為自治之本原”，在“城市繁盛之區，尤多建公園，疏通空氣，以重生命”［3］。地方自治公會也提議修建公園辦法，并組織籌款。進入民國后，市政當局頒布的《寧波市工程計劃書》對公園建設提出了計劃，社會各界熱心參與此事，出謀劃策。這一切都為寧波公園的出現與發展奠定了基礎。

然而，寧波公園建設的實際情況并不理想。因為公園的興建及管理需要大量經費，而經費的困頓使得寧波公園遲遲難以開建，時斷時續，建成后公園維護及發展經費也是捉衿見肘。正如時人所言：“興辦公園應該注意的，是在經費。”［4］1 2-13寧波最早出現的公園僅僅是將舊時衙門內的“后花園”擴建更名罷了，普通百姓很少有機會進入。1 9 1 3年鎮海梓山公園和1915年奉化宋家坪公園雖開放性較明顯，但也僅僅是依山而建，建設一些亭椅，更別說有何娛樂設施了，且遠離城市，難以滿足市民需要。能夠稱得上公園的其實就是一些添加簡單亭椅的開闊地，而真正的公園—奉化中山公園卻遲至1925年才開建。相比之下，近代寧波公園已大大落后于上海、北京、廣州、武漢等城市，這與其“通商巨埠”的地位形成巨大的反差。即使是在南京政府成立后，國民政府為倡導紀念孫中山，謀求政治合法性的背景下，建設公園的情況也并不是很理想。如作為“重點工程”的寧波中山公園“限于經費，于整個計劃未能按步進行”［5］840；鎮海中山公園“惟因經費關系，布置未能十分完備”［6］。公園建成后的日常維護與管理也令人擔憂。如因缺乏經費導致一些設施年久失修，管理員人數不足難以照看設施和維護公園治安等。因此，很多時候，公園建設計劃限于經費問題往往淪為一紙空文。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

（1）地方財政緊張。這一時期寧波地方政府沒有獨立的的財政系統，財政資金匱乏，且地方興建項目頗多，難以顧及和以較大的投入建設與管理公園。“當時財政稅收分割存在不合理，一些重要稅種，如營業稅等歸浙江省財政廳征收。雖然寧波的商業比較發達，但寧波的工業長期以來沒有大的發展，這些都制約并影響到財政的收入。”“關于市政之建設，乃至絲毫無有”，無法承擔大規模的公園建設［5］840。更何況當時“市政之首要，首重道路”，“聽見一般冷淡的人說是寧波眼前應當興辦的事業很多，像江橋馬路等等都是最緊要的，何必去興辦公園”［4］12-13。大部分建設經費都向道路建設傾斜，難以顧及公園，從政府獲得的公園經費微乎其微。

（2）社會關注不足。社會對公園建設的最初表現并不是很積極。1927年以前，寧波地方士紳具有包辦各種地方大事的優勢，所收稅款均由個人包干，“故寧波市政建設的開展不時受到地方豪紳的阻礙”［7］。有些士紳雖表面贊成市政改革，一旦有風吹草動就觀望不前。如寧波中山公園建設初期，“對于創建中山公園一事，似不及當初熱烈，亦有心懷觀望者”，并“有以此為不急之務，不妨乃緩進行者”［8］。有人就明確指出個中原因乃因少數人包辦，加之苛捐雜稅，人們“對于提倡娛樂四字，亦多口是心非，故公園之建筑，倡之者雖有其人，而因或明或暗之反對者多，乃終不敢毅然進行”［9］。對于廣大普通民眾來說，其首要的關注還是在于生活或生存，即使有這種需求也只能表現出無奈。

（3）經濟環境缺失。從寧波所處的經濟環境可以看出，寧波公園經費緊張及影響地方財政和民間資金的深層次原因。由于上海的崛起，寧波貿易地位下降，加之后來溫州、杭州的開放，更使其腹地大大萎縮，且通商商埠僅限于江北岸，影響有限，期間雖有過繁榮，但對外貿易波動大，相對呈現衰落趨勢［1 0］。崛起于近代的寧波商幫不乏關注本地建設，但很大一部分資金都處于外埠，這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寧波的近代化進程。受制于城市工業化水平，寧波市政建設缺乏穩定持久的推進動力，從而導致近代市政建設總體水平不高，公園建設也無法很好開展。從深層次看，近代外國資本主義侵入中國，使整個社會生產力處于極其低下的水平，寧波地方經濟的乏力，未能給公園提供強有力的經濟基礎［1 1］。興建公園的經費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經費問題成為近現代寧波公園發展過程中不可回避的難題，公園發展相對滯后。經費問題的解決直接關系著公園建設的進程與發展，也就自然成為各方力量關注的焦點和公園建設的首要問題。

二、寧波公園多元經費來源與籌措方式

市政建設牽涉方方面面，需要政府、社會、民眾等多方力量的參與。寧波公園興建過程中，吸引了多方力量的參與，形成了多元經費來源渠道與籌款方式，其中尤以商人為代表的社會力量作用最為重要。

1.變賣公產

一些舊物舊地被充作公產進行拍賣以作公園建設經費。此項資金僅占很少一部分，也只是臨時之策。從現有資料看，此項資金最早見于20世紀20年代市政籌備初期。據《鄞縣通志·工程志》記載，舊城改造中，石料和基地成為拍賣的對象，收入約25萬元，計劃用于3處公園建設的費用總計6萬元，約占收入（支出）的1/4，計劃數目比較可觀，如果加上公園配套設施諸如停車場、運動場、圖書館書報社和商品陳列館費用計算在內，用于整個公園的費用大約為10.5萬元，約占收入（支出）的2/5［5］507-524。不過出于種種原因，僅有極少部分用于公園建設項目。1927年之后許多公園也采取了同樣的辦法。為盡可能多地籌措資金并確保經費落到實處，公園籌備會專門舉辦拍賣會，登報介紹相關情況，并對競標事項作出嚴格規定。

2.園內租金

公園建成后，一部分公園房屋或基地對外出租，借此獲得部分資金。如鄞縣“中山公園內百樂門、快樂林等租戶，每至五、六月間，租用屋外草地”，公園管理部門就“收取臨時租金”，并將“該項租金專款存儲，留作修理公園之用”［12］。時人認為：“土地為財產中之具有發展性者，故公園能經營得宜則其事業實有始終獨立經營之可能。”［13］公園這類人流量大的地方在具有商業眼光的人看來是一個非常好的商機，而政府及公園管理機構在考慮這些設施能滿足游客需要外，迫于公園經費壓力也同意這類設施的出租，且制定詳細的承租條例和合同，其中還要有擔保人，以免承租人無錢情況下確保經費有著落。寧波中山公園通過園內租金方式獲得了許多經費（見表1）。園內租金籌措獲得的資金一定程度上使公園日常運行有了較為穩定的保障。

表1 寧波中山公園的房屋或基地租金

3.政府資金

政府資金主要包括財政專款、派募公債、息借商款。政府用于公園資金的額度首先取決于財政收入的多少，但本應由政府承擔建設的公園在當時財政支出額中非常有限。“事實上，這一時期寧波貧弱的地方財政無法擔負起作為政府主導市政工程建設的任務，這是財政體制的局限，更是時代的局限。”［14］85政府資金用于寧波各地公園的情況也存在著差別，寧波中山公園情況相對較好。事實上，寧波中山公園經費中實際用于公園建設的資金非常有限，人員薪金的支出占據了很大一部分。既然如此，政府當局不得不另謀他路，辦法就是派募公債、息借商款，這些都屬于政府主導下的公園資金。1929年9月，寧波市由管理公款公產委員會派募發行公債4 800元，發行甲種建設借券50 634元、乙種建設借券149 503.13元，其中就有部分資金用于公園等市政建設［14］46。但公債的發行及借款又使原本緊張的財政增加了負擔。此外，地方政府也設法開征捐稅，但主要為游藝活動類的捐稅。1934年鄞縣“中山公園設計委員會為修繕大門及建筑停車場定期舉行游藝募捐”，“以所得券資修繕大門建筑停車場”［13］。

4.社會資金

社會資金是指社會捐助、借貸方式獲得的經費。近代社會的變革使商人數量急劇增加，他們往往掌握了大批財富和社會資源，因而成為地方政府建設所倚重的對象。1927年籌建寧波中山公園時，當局就特別邀請寧波當地各界尤其是商界人士百余人，言道：“諸位能一全力援助，公園之成功非特同人等之幸，仰即中山主義與甬埠市民之大幸也。”［1 5］正是這些富有者通過捐款、籌款等方式參與公園建設，承擔起建設公園的歷史使命，在公園經費上慷慨解囊。以寧波中山公園為例，公園建設有“殷富捐款一萬八千三百余元，……商會捐款二萬八千元……承源、孜源等錢莊借墊一萬六千余元”［5］399。商界人士往往憑借自身的實力召集相關人員開建公園，如寧波慈溪“六家埠公民馬明衡、章啟鶴、包惠成、徐祖堯、郁炳惠、梅世芳、黃毓坤、張嘉昌等十余人”，“特訓集通同志，擬在撞鐘山頂，建筑公園一座”［16］。1925年4月，鎮海北鄉龍山所地區“旅滬巨商董齊泉及該鄉士紳董運泉、朱錦康、虞善卿諸君”，“發起公園一所，建筑費兩萬元，除由董齊泉慨助一萬元，余由三君共同負擔”［17］。鎮海中山公園的建設經費也是由各處募集而來。

動員民眾和各重要人物參與公園建設，踴躍捐款。無論是政府當局，還是商人，抑或普通民眾，諸多力量都非常上心。工商友誼會一共組織了15個籌備隊，分批進行募集，并規定了每隊的募集定額。為防止募集過程當中有人中飽私囊，還規定募集及存款時需要出具收據。為完成募集任務，工商友誼會還專門制定了獎勵和紀念措施，這種方法為后來寧波中山公園所沿襲（見表2），募集效果顯著。商界人士對此舉頗感興趣，“聞委員會對于捐款人，定有紀念條例多款”，就以寧波總商會之名義，“向籌備會函請撥給園地五畝作為建筑會所之用，愿代募公園建筑費半數，已經委員會通過照辦矣”［1 8］。可見，紀念條例的制定對于募集社會資金的重要性。為此，政府也非常重視出臺相關政策，如《捐資興辦社會福利事業褒獎條例》等。寧波商人“翁建光捐款連息共計八百三十一萬四千七百零四元”用于公園經費，曾受到浙江省政府嘉獎表彰［1 1］。當然，政府人員也積極參與向社會募集捐款，如寧波防守司令即赴上海尋求在滬甬人捐款興園。對于參與籌建工作的各委員除了捐款之外，還會繳納會費以為公園之用。不難發現，寧波公園建設經費主要來自于社會，尤其是商界所捐款數額大，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部分資金。

表2 寧波中山公園籌備處會議捐助紀念條例

此外，在當時公園經費困頓的情況下，除籌措資金外，靈活變通，為公園所需之物和方式均設法采用。將原先的舊府衙后花園改建為公園，當時多處寧波公園都是如此；舊物新用，中山公園籌備處曾函請公安局搜集甬地古代石刻碑塔等陳列園中，還有“就廟宇改設一二處，其改建方法除保存正殿外，所有余地余屋概行改建”［6］；“中山公園因游人眾多，座椅不敷用”，辦法就是“擬請發行捐贈”［18］，以所需物代替資金。

三、寧波公園經費籌措對當下市政建設帶來的啟示

在當時社會經濟水平低下和政府財政乏力導致公園經費困頓的情況下，多元經費來源渠道與籌款方式，使寧波公園建設經費得以保障，對寧波城市發展與市民生活改善產生了重要影響，對當下市政建設帶來重要啟示。

多元經費來源與籌措方式為公園的興建奠定了重要基礎。對于公園的建成，不僅提升了城市的品質，市民可謂充滿了無限的喜悅，如“寧波市在此一年來，居然產生一可愛之中山公園，市民對此可為破天荒之創見”［1 9］。但多元經費來源渠道與籌措方式也存在一些問題，影響了公園的興建，對于城市發展的進程或多或少產生了影響：一定程度上破壞了傳統文化；為公園和城市日常管理埋下了隱患；影響了公園發展進程、規模和格局。

1.有效發展社會經濟

近代以來，社會經濟的普遍貧弱難以支撐龐大的公園及市政建設，政府財政的乏力使得建設依賴社會力量，但社會本身也需要自身經濟的再發展，不可能時時投入。從長期看，沒有較為堅實的經濟基礎，公園的發展舉步維艱。

2.重視傳承歷史傳統文化，關注民眾精神需求

市政建設不可避免地會改變原有的布局和建筑，但不能無視城市本身的情況。在寧波公園和市政建設中就明確提到，保存古跡為市政范圍應有之事。現代化是社會文明的體現，一個城市要形成獨特的特色離不開文化的積累，應當尊重傳統文化，立足傳統，合理汲取傳統文化，豐富城市文化內涵，將傳統與現代有機結合起來。進一步說，對傳統文化的保留是對民眾既有精神需求的重視，畢竟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的變革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3.需要政府的專項資金，注重民眾的經濟承受能力

大型的市政建設涉及方方面面，如土地的征用、房屋的拆遷、人員的調配等，這都需要充足的資金。在民國政府建立過程中，財政更多的是行政支出，僅有的市政建設經費對于整個城市發展來說顯然不足。在有限的經費下，要兼顧各地區的建設。當時，游藝捐稅、社會捐款、商業征稅等雖在提高民眾生活、改善市政、籌措經費的名義下進行，但往往演變為苛捐雜稅，從根本上損害民眾的利益。政府專項資金的投入要在發展社會經濟基礎上，做到民眾和財政收入的合理平衡。

4.進行有效宣傳動員，注重社會團體力量，做到公開、民主、科學

民國時期，以商人為代表的社會力量因其強大的經濟能力，往往成為政府所倚重的力量，作為社會一部分的商界群體也并未漠視這一現象。他們以其自身的力量投入城市建設與發展的歷史潮流之中，而這一社會資源的有效整合與當時的宣傳動員精心組織是分不開的。商人在捐募工作中率先身體力行，慷慨解囊，許多地方人士常常赴上海籌款。尤其是團體的形式，更能動員社會力量。工商友誼會在經費籌措時，自“組織成功以來，各會員俱能本其責任之所在，直接間接，為會盡力，故會未數年，而所獲之成績，已斐然可觀”［9］。而當局也讓其參與市政，不失為有效的方式。在此過程中，做到公開、民主、科學，及時向社會各界公示相關情況，贏得了社會的信任，從而為公園興建提供了經濟基礎。因此，政府應盡可能從制度上培育民間公共建設力量，充分調動其積極性，以利社會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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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鎮北龍山擬建公園［N］.時事公報，1925-04-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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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興文］

Park Fund Collecting in Ningbo in Modern Times and Its Enlightenment

WU Chang
（History Group， Hangzhou Tianmu Foreign Language School， Lin'an， 311399， China）

From late Qing Dynasty to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underdeveloped economy and inadequate governmental financial fund resulted in financial difficulty for park construction and management.Take Ningbo parks in modern times as an example， the analysis and survey on relevant historical data reveal that local gentry，government， natives， and merchants were all involved in efforts to solve the financial problem for park construction and management.Among them merchants were most active.That formed the collecting approach of raising fund from various sources and laid the important foundation for park construction.This case study enlightens us that in the present urban construction we must develop social economy in an effective way， and we must emphasize the importance of inheriting historical and traditional culture， government ought to support it by offering special fund，and the effect of social organizations should be noticed.

Ningbo； Parks； Fund collecting； Urban construction

10.13669/j.cnki.33-1276/z.2016.045

TU986.3

A

1671-4326（2016）03-0043-04

2015-12-12

吳 昌（1989—），男，浙江臨安人，杭州天目外國語學校歷史組，助理研究員，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