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向東
(云南師范大學文學院)
“茶馬古道”一詞最早出現在木霽弘、陳保亞、李旭、徐涌濤、王曉松、李林等人著,1992年云南大學出版社出版的 《滇藏川 “大三角”文化探秘》一書中,這是第一次在文本里對茶馬古道進行考證、命名和學術定位。1990年7月至9月,木霽弘等人對滇藏川交界的廣大區域進行了徒步考察,行程兩千多千米,收集了有關茶馬古道的幾百萬字的第一手材料,可以說木霽弘的茶馬古道研究是其在西南大地上走出來的,文化是其研究的邏輯起點。“我們用 ‘茶馬古道’的名稱,是因為貼近大西南古道的特點:用馬幫輸送云南的茶葉。”茶是茶葉,馬是馱東西的馬,茶馬古道是古代馬幫運輸茶葉所形成的道路。這條古道所帶來的不僅有經濟的繁榮和發展,而且有文化的融合與進步。茶馬古道的歷史很久遠,大約在四五千年前,云南就和印度、中亞和西亞有交往,到了公元前四五世紀,這種交往在史書上有了明確的記載。有人稱這條連接中國西南和印度、中亞和西亞的通道為 “南方絲綢之路”。這實際上是模仿 “北方絲綢之路”的一種提法。“北方絲綢之路”是德國人李希霍芬提出來的,話語權屬于西方人。中國西南通往印度的這條通道,經過木霽弘等人的實地考察后,最終將其命名為茶馬古道,這是中國人用自己的文化視野來觀照這條古道,并說出了自己的話語。
一
中國茶文化博大精深,不同時代、不同地域、不同民族,均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茶文化。云南是茶的原產地之一,由于民族眾多,地域多樣,故云南的茶文化就具有了多樣性與豐富性。云南由于自然條件的優越,古人類很早就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在人類早期的發展過程中,采集業的發展,刺激了人的文化思維,而這種思維的發展,必然引導人們去選擇一些較好的植物進行定向栽培,而這種思想的孕育,標志著農業社會的誕生。云南的先民把茶作為定向培育的植物,開了把茶作為飲料的先河。早在先秦的時候,云南的一些少數民族就已飲用茶并創造著屬于自己的茶文化。德昂族在其長詩 《達古達楞格萊標》中就講述了其祖先是由茶葉變來的故事:“很古很古的時候,大地一片渾濁,天上美麗無比,到處都是茂盛的茶樹,茶葉是萬物的阿祖。天上的日月星辰,都是茶葉的精靈化出……”。木霽弘認為云南少數民族早在漢代就開始栽培茶樹了,“茶”字到唐代就見于正式文獻了。“茶樹原產地為中國的云南,而云南也是 ‘茶文化’的發源地,它是最早培植茶樹并使用茶的地方。在云南西雙版納、思茅、臨滄等地至今仍有千年的老茶樹,而四五百年的茶樹則是成片、成林。茶文化是中國文化的重要構成部分,是云南省除稻作文化外,貢獻給世界最重要的 ‘文化’之一。”云南的先民把茶作為定向培育的植物,開始了世界飲茶文化的先河。樊綽 《云南志》卷七載 “茶出銀生城界諸山”,“銀生”指的就是現今景東、景谷及其以南地區。大葉子普洱茶,早在唐天寶年間就在瀾滄江兩岸大量種植。滇茶最初由馬幫運入四川,并向西、向北擴展。宋代在今普洱市境內就已有茶馬交易市場,檀萃的 《滇海虞衡志》記載:“普茶名重于天下,此滇之所以為產而資利賴者也,入山作茶者數十萬人,茶客收運于各處,每盈路,可謂大錢糧矣。”16世紀,茶傳入歐洲,各國紛紛進口中國的茶葉,托爾斯泰的 《戰爭與和平》中就有關于中國普洱茶的細致描寫。美國獨立戰爭的第一槍就是因茶引起的,這就是世界近代史上有名的波士頓茶葉事件。19世紀末,法國、英國先后在思茅設立海關,增加了普洱茶的出口外銷。
茶本來具有實用功能,但這種實用功能逐漸在轉化,在各民族豐富多彩的飲食文化中產生了變異。它同各個民族不同的性格、情感和審美情趣相結合,并融于眾多民族的歷史文化、宗教和習俗之中。茶的魅力,在于它已經成為一種文化的符號,不斷地在茶馬古道上流動和積淀,這樣一來,它就能反映許多民族的理想,并滲透于人們的情感世界之中,西南地區的各個民族至今仍被籠罩在它濃烈的文化馨香氛圍之中。“從現在的很多考證來看,云南是茶的原生地,基本上可以這么說。如果我們外延再擴大,包括現在四川一帶,貴州一帶,湖南一帶,廣西一帶都可以說是茶文化的醞釀和孕育之地,是從這一地方逐漸向世界各地擴展。從正史 《唐國史補》上來看,唐代之后茶葉進入吐蕃。藏族一接觸到這個茶就離不開它了。藏族是游牧民族,大量地食用乳制品,后來藏族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形成一個觀念,一個民族的發展必須有茶——我們今天科學地說是要有維生素,要有蔬菜這些東西。所以它把茶葉的茶汁和它的乳制品合在一起打成酥油,酥油茶。藏族有一句諺語,說茶是血,茶是肉,茶是生命。那地方的人喝的茶都是磚茶,這也是當時為方便運輸而留下來的習慣,將茶制作成茶餅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運輸的成本。”(第36頁)由于國內、國外市場的大量需要,使來自云南的茶在長年累月的運輸和商貿過程中,被多次不規則地發酵,出現了茶葉工藝史上的一次革命,茶的自然發酵,普洱茶就是其代表。普洱茶現已成為世界物質文化中的一個符號,正造福于全人類。云南獨特的地理和自然環境,為茶文化的滋長創造了條件。在云南的很多地方都有茶會,它是男女青年的一種集體社交活動。茶會時,由男方或女方邀請其他村寨的客人到本村赴會,主人備茶,客人吃茶。唱歌、對歌是茶會的主體,茶會同時也是一個歌會。在這種社交場合中,可以談情說愛,可以用歌聲抒發自己的思想感情,可以用歌聲尋求到自己的知己和伴侶。茶調有頌茶調、約會調、贊墊調、歡聚調、情誼調、雞鳴調、分別調、傷心調等等,這些茶調,有的歡快,有的哀怨,有的激昂,有的深沉,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茶會的習俗在云南的許多少數民族中都有,這種習俗以茶為支點,由此引發出一種群體社會活動,茶文化巧妙地和云南少數民族本身的民族習俗相融合了。
研究少數民族語言的木霽弘,他是在考察方言的時候發現了茶馬古道的。他從語言的角度展開對于茶馬古道的研究。“茶”這個詞在古藏文中讀 “dza”,是一個濁聲母詞,與漢語里的 “茶”的古音 “dea”非常相似,現在藏語的 “tcha”的音是從古藏文 “dza”演化而來的。
“古藏語中也有 ‘茶’這個詞,‘茶’作為藏族人民生活的 ‘主食’品,很難想象不產茶的地方,茶那樣深深地滲透到藏族人民生活中去。”(第27頁)木霽弘認為茶馬互市起于唐,而興于宋。“《滴露漫錄》說:‘茶之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食之,以腥肉之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熱,非茶不解,是山林草木之葉,而關國家之大經。’這里茶已同國家的政治大事聯系起來了。宋統治者用茶馬貿易來同少數民族搞好關系。”經過對 《太平寰宇記》《嶺外代答》《桂海虞衡志》《云南志》《滇略》《長物志》《考磐余事》等文獻中有關茶的研究和考證,木霽弘對茶有了自己的獨特認識:“‘茶’這個 ‘新文化源’由于自己的‘積淀要素’的影響,不斷 ‘汲取’另外一個社會的 ‘文化’進行 ‘融合’,因而得到傳播。‘茶’文化的 ‘要素’首先被發源地的社會所吸收,接著沿 ‘茶馬古道’逐漸向北方延伸開去。”
木霽弘通過對飲茶方式的分析發掘茶文化的豐富內涵。云南傣族地區是把茶晾干后在鍋上用火烤得略焦,飲用時用開水沖泡即可飲之,味道是茶的本味。這種飲茶方式多在低海拔地區,并為茶產地居民的基本喝茶方法。云南鳳慶是 “滇紅”茶的發源地,歷史上曾有每年一度的 “春茶會”,明代的徐霞客所品的 “太華茶”便是鳳慶所產。鳳慶茶隨一年四季的變化配制風味不同的茶,四季茶名曰:清明春尖尖,云霧玉露,金秋谷花,銀霜太華。茶便顯示出了藝術性。這里的茶多經細炒加工,不配其他料,用開水沖沏,頭道滑,二開三開味道溢出,醇厚苦中帶甜。大理白族用茶獨特,“三道茶”為其代表。用云南綠茶精品,分別配以核桃、乳扇、蜂蜜、生姜等具有地方特色的原料進行特殊加工而成,頭道苦,二道甜,三道則回甜,味道清香爽口,高雅舒心,體現了較高的審美情趣。“三道茶”的飲法,大約在唐宋的南詔大理國時就已開始于上層社會,隨后進入尋常百姓家。進入滇西北藏區和西藏后,藏族用茶則又有其獨特的風采。“酥油茶”是藏族人民離不開的主要飲料。這是因為他們居住在高海拔地區,多食肉和乳制品,而茶具有清胃健脾的獨特功效,同時酥油茶能產生高熱量,能抵御嚴寒氣候。在茶馬古道經過的地區,藏族比其他民族更愛茶,依戀茶。酥油茶、茶桶、木碗、木盆以及與茶有關的歌謠、民間故事,無不滲透于藏民族的茶文化之中。藏族婚姻中以茶作為定親之物,婚禮中還必須演唱茶調。因茶衍生出來的“茶會”“茶歌”等都是茶文化的具體表現。藏民族不僅品出了茶的真正味道,而且將茶文化上升到意識形態上來加以延傳、深化,這是藏民族文化的一個突出特征。印度的飲茶習俗是從中國西藏傳入的,茶的讀音與藏語基本相同。印度人多飲紅茶,他們把茶放入壺里煮,加入牛奶、白糖,使茶水成粥狀,味無苦而香甜,具有提神醒腦的功能。“‘茶’不但是人的物質需要,也成了人的精神所求。‘茶文化’因飲法的不同變化,顯示了各民族文化分離與之連接的文化特性,同時也體現了 ‘茶文化’傳播的特殊性。”
二
“茶馬古道”這一概念,揭示了這些通過馬來馱運茶葉的古道的豐富深刻的文化內涵。
由于茶馬古道是流動的,其跨越的地區非常多,與不同民族的交往構成了它文化的特殊性。茶馬古道貫穿了不同的區域,各個民族之間存在著文化上的差異,如果沒有這些文化的差異,那么茶馬古道文化也就失去了它的博大性和特殊性,同時其價值和意義也就消失了。茶馬古道文化本身就是各民族各地區進行交流和影響并相互滲透形成的,正因為如此,同化、取代、融合、碰撞,各民族各地區在更高的層次上有表現出自己的獨特個性和特質,并形成各民族之間文化的新的差異。茶馬文化是以云南的本土文化精神與西藏、四川、印度、尼泊爾、中原腹地的文化交往中,在眾多民族文化的接觸中逐步完善和在更高層次確立了自己的文化個性特征的典型。木霽弘的實地調查不僅證實了茶馬文化的博大,同時也發現了茶馬古道文化的特性。“拿小中甸村來說,村民平常恪守藏族習俗,通用藏語交際。但現今老一輩的人還能說納西語。在我們調查過的一些藏族村寨,‘燒豬毛 (殺豬后不燙毛)’,上門女婿另起 ‘喜名’的白族舊俗。鄉城、鹽井的藏族說他們開梯田,打渠引水,燒磚瓦的技術最初是從納西族那兒學來的,在鄉城,還能見到納西族的城堡遺址及現在的納西式房屋。‘茶馬古道’上的一些藏族的喪葬就包括天葬、水葬、火葬、土葬等等。中甸縣、德欽縣等地的許多借詞多來自漢語云南方言,這就說明了 ‘茶馬古道’文化 ‘是一種流動的文明文化’。”(第26頁)語言是思維、交際不可缺少的工具,同時它也是民族文化最有力的體現者。茶馬古道上的民族語言變化、融合,非常復雜,從這些變化、融合的語言上,可以看出這條古道是各民族交流遷徙的路線。“試對 ‘茶馬古道’上的一些納西族聚居地的語言進行比較,他們主要分布在昌都的察雅,甘孜的鄉城,迪慶的大、小中甸。這些納西村民都會說納西語。由于他們被包圍在藏族村寨中,他們大多也會說藏語。根據我們的調查,中甸縣的小中甸村和德欽縣的巴美納西族所說的納西話和麗江縣的納西話基本相同,而且相互間能比較自由地對話,基本詞匯的對應也比較嚴格。”(第29頁)
木霽弘認為,佛教作為一種文化,就是通過茶馬古道傳播到中國西南地區的。由于茶的價值,其交易可以獲得高額利潤,佛教也就伴著茶馬古道而流布,寺廟也就隨著商業的發展而興盛起來,僧眾的地位也就伴隨著經濟的繁榮而顯赫起來。云南境內的茶馬古道興于漢、晉并以佛教匯合點大理為中心,輻射成眾多的道,它可達麗江、中甸、福貢,跨金沙江、瀾滄江、怒江進入我國西藏、尼泊爾、印度。從佛教傳播的路線來看,許多和茶馬古道是重合的,大理的崇圣寺,劍川石寶山石窟,賓川雞足山,中甸歸化寺,德欽東竹林寺,西藏碧土寺、左貢寺、田妥寺、向巴林寺、類烏齊噶瑪丹薩寺等等,這些寺都是沿著茶馬古道修建而成的。滇西北地區藏族信仰的宗教是由自身的原始宗教和由印度傳來的大乘佛教融合而成的。大乘佛教是大眾的,以普度眾生為其終極目的,將釋迦的存在超歷史化、超人格化,而且使釋迦的人格、精神具體化,為蕓蕓眾生提供了各種手段來實現成佛的目的,人人具有佛性,人人都能成佛。“大乘教傳入滇域,正是‘茶馬古道’繁盛的時期,它遠傳到云南的麗江、大理、楚雄一帶。在納西族的東巴經典中有大量的大乘教借詞,而且可以明顯地看出藏語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如 ‘丁巴什羅’‘東巴’‘能科’以及 ‘參禪’‘金剛杵’‘天尊’等等。從這里面可以看到漢傳佛教、藏傳佛教、納西東巴教三者通過 ‘茶馬古道’所進行的 ‘融合’。”(第27頁)所以,茶馬古道也是一條宗教傳播線路。茶馬古道是漢族和藏族等各民族人民親密合建的道路,使各民族形成了水乳交融的關系,使西南地區和祖國內地緊密聯系在一起。木霽弘特別強調了茶馬古道和西藏的關系。“茶馬古道形成的歷史,大約有兩千多年了。西藏作為中華一體的成員,茶馬古道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茶’文化由于歷史的原因,藏族人民很難離得開它。”(第29頁)
三
滇藏川地區山高水急的自然環境,帶來了交通的不便,道路的艱險,只適于馬幫的運輸,馬幫和古道構成了與外面世界溝通的生命大動脈,東接中原,北達西域,西鄰印度,南經印度支那半島通往印度洋,因而得以構成獨具一格的地理單元,這種自然形成的生態格局,給民族和文化的發展融合提供了有利的條件,印度文化、中原文化、西北氏羌文化、東南沿海的百越文化、中南地區的百濮文化等多種文化的沖擊影響,使該地區形成了豐富的民族文化寶庫,它所形成茶葉、馬幫、古道文化對世界有過較大的影響。一般認為中國對外交流的路線有四條:海上之道,北方絲綢之路,南方絲綢之路,青藏 “麝香絲綢”之路。木霽弘認為滇藏川 “茶馬古道”是東西方交流的第五條文化古道,它應當和其他四條文化線路并列。從云南進入西藏的通道,這就是他和其他研究者徒步考察的茶馬古道。茶馬古道其實并不是一條單一的古道,而是一個網狀結構。“隨著我們不斷地對云南、四川、西藏的很多地方和廣西、貴州的考察,發現滇藏線和川藏線這個茶馬古道是一個狹義的茶馬古道概念。廣義的茶馬古道應該范圍更廣,云南、貴州、廣西、四川、西藏是這個茶馬古道的核心區域。”(第40頁)木霽弘認為,茶馬古道并不是某一條或幾條道路,而是由雪域古道、貢茶古道、買馬道、滇緬印古道、滇越古道、滇老東南亞古道、采茶古道等形成的一個交通網絡。這個交通網絡以云南為中心,涵蓋整個中國西南地區和東南亞地區,從文化的意義上可以說,茶馬古道就是以云南為中心的中國西南地區和東南亞地區各地共同的歷史文化現象和社會經濟現象。由于青藏高原海拔處于三四千米的高度,地形地貌非常特殊,再加上民族遷移頻繁,因而形成了獨特的雪域文化。雪域文化的精髓體現在其獨特的飲食結構、社會層次、婚姻家庭、心理素養、宗教巫術、人格特點、風俗習慣等方面。“這次考察使我們對茶馬古道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比如說茶馬古道從第一臺階的喜馬拉雅下來,到了云南,就是第二臺階,第二個臺階再向下,就逐漸地平緩了。這是一條偉大的線路,以云南為例,如果我們從梅里雪山算起,梅里雪山海拔6740米,那是一片雪域的高原,在雪域生活的藏族是畜牧民族,其生活方式是喝酥油茶、吃牛肉、吃糌粑等等;到了第二臺階,就到了麗江,這個區域主要是畜牧業和栽種高山農作物,如麥子、玉米等等,生活方式介于農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之間;從麗江下到大理,就開始有大量的稻作文化,彝族和白族生活在那兒;繼續再往下,就全部是稻作文化,傣族、壯族生活在那里,這些稻作民族的生活方式是多種多樣的。所以,整個茶馬古道是一條貫穿民族文化的大走廊。”
木霽弘在田野調查中發現了藏族人民非常獨特的物質觀。藏語 “物質”這個概念是 “生來具有變性者”的意思。它把 “物質”的東西分為三類:一是意識現象;二是沒有意識的觸覺物體 (如石頭、水等);三是除了意識和無意識的觸覺物體之外的一切生來具有變形者 (如人、牛等)。藏族有意識是物質、物質不等于意識的觀念,因而不會產生 “物質”與意識孰先孰后的問題。“‘茶馬古道’在雪域文化圈內,既體現出其文化的收斂性,也表現了它作為張力性的象征,正因為雪域文化包含著自主生長的基因,同時又有再生的吸收,這樣一來,茶馬古道作為催化劑,使得雪域文化具有生成功能。”(第11頁)木霽弘認為,茶馬古道是唐宋以來漢藏等民族之間進行商貿往來的重要通道,它主要穿行于藏、川、滇橫斷山脈地區和金沙江、瀾滄江、怒江三江流域,以茶馬互市為主要內容,以馬幫為主要運輸方式的一條古代商道。馬幫是云南地區特有的一種民間商貿組織,兩千年來,商人們通過馬背把貨物從一個地方馱運到另一個地方,當時馬幫馱運的東西以茶葉為主。茶與馬在歷史中的相遇,使木霽弘開始了對于茶馬古道文化內涵的深刻探索。茶馬古道是中國藏區連接祖國內地,并外延至南亞、東南亞的重要紐帶,是中國西南各民族自古以來相互交往、融合的走廊,是一條中國在對外經濟文化交流和文明傳播中起過重要作用的古老驛道。茶馬古道沿線是中國民族文化最富集的地區之一,是藏、漢等各族勞動人民智慧的共同結晶,是中國西南各民族和睦相處、同生共存的歷史見證,是西藏自古以來就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鐵證。茶馬古道是世界上海拔最高、最險峻的驛道,是目前世界上仍在部分運行的古道。茶馬古道沿線是世界上地勢差異最復雜的區域,擁有獨特的高山峽谷地貌,氣候復雜多變,擁有世界上最豐富的生物多樣性,是東亞植物區的核心地帶,植物區系特有成分十分突出。茶馬古道以茶文化為其獨特的個性在亞洲文明的傳播中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它扎根在亞洲板塊最險峻的橫斷山脈,它維系著兩個內聚力最強的藏文化和漢文化集團,它分布在民族種類最多最復雜的滇、川、藏及東南亞和印度文化圈上,它是在亞洲板塊上和北方絲綢之路、北方唐蕃古道并列的一條古代文化傳播要道,它在文化史上的意義不亞于其他任何一條古道。木霽弘把茶馬古道研究的邏輯起點定位在文化上,顯示了其研究的豐富性和深刻性。茶馬古道是一個龐大的網絡,造成各個民族的文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一種疊置性文化。
木霽弘的茶馬古道研究對藏川滇社會經濟文化和生態的協調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探索 ‘茶馬古道’文化的目標就是要建筑一個新的 ‘人文生態’系統,為 ‘脆弱’文化類型提供一個新的生存模式,盡可能地推動大西南少數民族自覺繼承并弘揚文化傳統的進程,并為這一地域經濟、社會和環境的協調發展創造一個良好的人文環境。通過對大西南少數民族文化生態環境的保護,為這一地區人民在新的經濟發展中積累充足的文化資源。同時也為該區域利用非經濟因素促進經濟發展提供一個新的模式。人們最終將在此創造一個文化多樣性、生物多樣性的共生地域,形成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可持續性社會發展模式。”(第1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