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莎莎
(廣西大學 外國語學院,南寧 53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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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語料庫的《生死疲勞》中文化負載詞英譯研究
楊莎莎
(廣西大學 外國語學院,南寧 530004)
采用語料庫檢索方法,基于莫言作品《生死疲勞》及其葛譯本自建雙語平行語料庫,檢索語料庫中生態、物質、社會生活、宗教和語言等5類文化負載詞115項,分析葛浩文所采取的英譯策略及對文化傳播產生的影響。研究發現,譯者葛浩文在翻譯過程中較多地采取直譯、音譯或音譯加注的方法,極大地保留了源語特征,促進了原文化的傳播,但同時也造成部分詞語文化意象的流失。采用語料庫的研究方法對文化負載詞英譯進行研究,可為文學作品的譯介提供一些參考和借鑒。
《生死疲勞》;語料庫;文化負載詞;翻譯策略;文化傳播
自2012年莫言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后,國內外學者對莫言作品多語譯本的研究也隨之興起。其中,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英譯本顯得尤為重要。葛浩文共翻譯了9部莫言作品,被譽為“莫言唯一首席接生婆”。其中,《紅高粱家族》《天堂蒜薹之歌》《豐乳肥臀》《生死疲勞》等,更是深受西方讀者的青睞。因此,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大背景下,葛浩文英譯本無疑為中國文化的譯介提供了重要參考價值。而在民族文化譯介的過程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問題首當其沖,成為翻譯學家關注的焦點。因此,以文化負載詞為研究對象,對葛浩文的翻譯策略進行研究,分析其對不同文化負載詞所采取的翻譯策略及其對原文化傳播的影響,必然會為中國文化傳播提供可行之法。
而對于葛浩文代表作《生死疲勞》中文化負載詞的英譯,目前已有不少學者進行過研究,多是來自碩士學位論文,如馬龍[1]、趙瑩[2]、韓周文[3]從目的論視角下對《生死疲勞》中文化負載詞進行研究;曹曉[4]、方嬌嬌[5]從關聯理論進行研究;郭旭明[6]、蔣海峰和李麗麗[7]則從生態翻譯觀視域展開;蔣繼彪[8]、嚴曉江[9]、陳慧華[10]從文化翻譯觀入手等等。但這些研究都只是選取不同的理論視角,雖為文學翻譯提供了一些指導,卻相對比較片面,不能站在整體的角度對葛浩文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策略進行解釋。本文以莫言最為西方讀者接受小說《生死疲勞》中文化負載詞為切入點,自建中英文平行語料庫,運用語料庫檢索軟件,對其中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文化負載詞及其英譯進行統計和分析,研究譯者葛浩文在處理文化負載詞英譯時的主要翻譯策略,尋找葛浩文更為具體的翻譯方法,以進一步探討譯者究竟是如何促進源語文化的傳播或造成源語文化的缺失。
英國翻譯學家Maker Baker指出,文化負載詞是指一些源語有而譯語沒有的概念[11]。這些概念可以是具體的,也可以是抽象的,并且與宗教信仰、社會活動或飲食習俗都有一定的關聯。由于每個民族都有其獨特的發展歷史、社會制度、生態環境、宗教信仰、民俗風情等等,每一種語言也必然有其獨具特色的詞匯、典故、俗語等“文化負載詞”,凝聚著一個民族鮮明的歷史、文化和宗教特征。文化負載詞的形成是因為不同國家有著不同語言,而語言又影響人的思維,所以不同國家的人們對事物的理解也存在差異。又因為每個國家的經歷不同,發展不同,有著不同的文化和價值觀,這些又會反過來影響語言,呈現出不同的語言使用和表達習慣[12]。Nida認為,根據每個國家不同的社會、語言和文化等特點,文化負載詞可以分為5大類,分別是生態、物質、社會生活、宗教和語言文化負載詞[13]。
(一)研究內容
(1)葛浩文在翻譯不同的文化負載詞時主要采取了哪些翻譯策略?
(2)葛浩文采取的翻譯策略對文化傳播有何影響?
(3)葛浩文的翻譯策略會給文學翻譯帶來什么啟示?
(二)研究方法
1.自建小型中英文平行語料庫,中文文本《生死疲勞》[14]為中國作家出版社于2006年出版,英文文本LifeandDeathAreWearingMeOut[15]于2008年在美國拱廊出版社(Arcade Publishing)出版。抽取語料庫中具有代表性的文化負載詞115項及其對應翻譯項115項。
2.語料庫軟件為ParaConc 軟件。主要用于對小說中英文文本進行段落對齊。由于譯文存在對原文的大量刪減和少量增譯現象,在對齊過程中,需輔以人工對齊,將中文有英文省略翻譯,或中文沒有英文增譯的句子或段落歸入上一段或下一段。然后再通過該軟件的查找功能分別對5類文化負載詞115項進行查找,找出對等項。并對譯者的翻譯策略進行人工標記,如直譯、意譯、文化轉換法、音譯、音譯加注釋、省略翻譯等,進而研究譯者對不同文化負載詞所采取的不同翻譯策略。
通過檢索,發現譯者葛浩文主要采取的翻譯策略為:直譯、意譯、文化轉換法、省略翻譯、音譯、音譯加注等。

表1 5類文化負載詞翻譯策略統計

圖1 翻譯策略頻率分布
檢索結果表明:在5類文化負載詞的翻譯中,譯者采用直譯56次,意譯33次,轉換翻譯14次,省譯4次,音譯5次,音譯加注釋3次。首先,在對文化負載詞的翻譯中,譯者葛浩文大量使用直譯的翻譯策略,占總數的48.70%。直譯是既保留原文形式,又保留原文意象的做法。例如,生態類文化負載詞“肥水不流外人田”譯為“Good water must not irrigate other people’s fields”;物質類“供銷社”譯為“supply and marketing cooperative”;社會類“四清運動”譯為“four clean-ups campaign”;宗教類“黃泉路”譯為“yellow spring of death”;語言類“煮熟的螃蟹難橫行了,甕中之鱉難逃脫了”譯為“A cooked crab that can no longer sidle your way around,a turtle in a jar with no way out”。葛浩文在確保讀者能夠從字面理解的前提下,對5類文化負載詞均或多或少地采取了直譯的翻譯策略,大量地保留了原文化特色。
其次,在直譯會造成目的讀者閱讀困難的情況下,譯者采用了意譯法,共33項,涉及生態、物質、社會、宗教和語言,占總數的28.70%。意譯法從意義出發,只要求將原文大意表達出來,不需要太多在意細節,但要求譯文自然通暢。例如:生態類文化負載詞“山盟海誓”譯為“solemn pledge of love”;物質類“五子祝壽圖”譯為“longevitv scroll”;社會類“騎木驢”譯為“on a criminal’s rack”;宗教類“四大金剛”譯為“his four warrior protectors”;語言類“破罐子破摔”譯為“act recklessly if you think your own situation is hopeless”。
對于一些源語特有、目的語中空白的文化意象,如果可以使用其他簡潔的目的語達到同等語義,作者就借用目的語中的意象來表達,即文化轉化法。如物質文化負載詞“驚堂木”譯為“gavel”,“紅肚兜”譯為“red stormachers”;宗教類“陰曹地府”譯為“bowels of hell”,“關帝廟”譯為“the God of war temple”。
此外,譯者還使用了省略翻譯法,如:“紅木太師椅”譯為“the mahogany armchair”,“八仙桌”譯為“an octagonal”,“貌似潘安的英俊少年”譯為“handsome boy”;音譯法,如:“京胡”譯為“two-stringed erhu”,“嗩吶”譯為“suona”,“炕”譯為“kang”,“風水”譯為“fengshui”;音譯加注法,如:“互助”譯為“huzhu-cooperation”,“合作”譯為“hezuo-collaboration”,“藍解放”譯為“lan jiefang-liberation lan”。
另外,在各類文化負載詞的翻譯中,葛浩文偏愛的翻譯策略也有差異。從圖1可以看出,在社會文化負載詞的翻譯中,葛浩文采用最多的是直譯,其次是意譯、音譯加注、文化轉換、省略翻譯和音譯。在宗教文化負載詞的翻譯中,直譯使用最多,其次是意譯、文化轉換、音譯、省略翻譯和音譯加注。而在物質文化負載詞的翻譯中,文化轉換法最多,然后是直譯、意譯、音譯、省略翻譯、音譯加注。
整體看來,葛浩文在對飽含中國文化特色的文化負載詞進行翻譯時,是將保留原文語言魅力和文化特色放在第一位的,很大程度上采用了“偽忠實”的譯法,即譯者為了保留原文化特色,一定程度上舍棄目標文本的流暢性,從而使用高度直譯的翻譯方法,使目標讀者對文本產生一種模糊美,使源文本與目標文本之間達到“不隔”[16]。5類文化負載詞,共計115項,葛浩文使用直譯法、音譯法和音譯加注法,一共64項,占總數的55.65%,較為直接地展現了源語中的文化意象,并一定程度上給讀者帶來一些晦澀感。而晦澀之處,正是兩種文化的差異之處。對譯文的不解不僅引起了目標讀者對原文化的思考,而且滿足了讀者探求異域民族特色文化的強烈好奇心,引發讀者進一步探索。如將“炕”譯為“kang”,“風水”譯為“fengshui”等,充分展現了中國人民特有的物質文化生活,不僅使讀者接觸到了不同的語言、文化,傳播中國文化中特有的文化意象,而且充分滿足了目標讀者的獵奇心理,激起目標讀者對中國文化的渴望,從深度和廣度兩方面促進了中國文化“走出去”[17]。
但是,與此同時,我們也必須看到,葛浩文通過“偽忠實”的譯法在傳遞大量中國文化的同時,也有大量的文化流失。如將“四清運動”譯為“four clean-ups campaign”,“紅衛兵”譯為“the red guards”,“大躍進”譯為“the great leap forward”等,雖然極度忠實于原文形式,但由于缺乏一定社會背景的介紹,目標讀者并不能準確地理解這些詞語所代表的真正涵義,達到和中國讀者同等的認知。從這個角度來看,葛浩文的這種翻譯無疑造成了原文化的缺失,造成目標讀者對中國文化的不解,甚至誤解。此外,從表1 還可以看到,葛浩文對一些文化負載詞采取了省略翻譯的方法,雖然數量不多,但是,譯者省譯的原因正是因為這些詞語在目標語文化中沒有對等的意象或是不符合目標讀者的審美或表達習慣。為了不造成讀者理解困難,同時也為了少增加一些注釋,增強譯本的流暢性和可讀性,在不影響目標讀者理解的前提下,譯者選擇不譯。但被省去的部分往往是最具民族特色的部分。例如,“貌似潘安的英俊少年”直接譯為“handsome boy”。顯然,潘安這個人物只在中國文化中才有。如果要保留“潘安”這一人物形象,采用音譯不僅不能被目標讀者理解,可能還會造成困擾。采用音譯加注釋的方法則會影響譯文的簡潔流暢。為使譯文簡練,譯者直接省去對“潘安”這一文化意象的翻譯。雖然不影響原文意義的準確傳達,卻使目標讀者無法了解到“潘安”這樣一個在中國家喻戶曉、老少皆知的英俊男子形象,實為遺憾。
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背景下,采用語料庫的研究方法,探討葛浩文對文化負載詞的具體翻譯策略,可對我國文學作品的翻譯和傳播提供一定的啟示:(1)大膽采用直譯的翻譯策略。根據謝天振的觀點,隨著讀者接觸到的外來文化日益增多,今日的讀者們不僅有能力理解各類外來文化,而且渴望更多的外來文化意象[18]。為了保留原文特色,對于目標讀者有所耳聞或直接易懂的民族文化,譯者可考慮采用直譯的方法。(2)提高音譯的使用頻率。對極具民族特色的物質文化負載詞,譯者不妨首先考慮音譯,減少文化替代法的使用,引起目標讀者對源語的關注,滿足他們的文化好奇心。(3)減少意譯和節譯的使用。意譯和節譯是迎合目標讀者的做法,不利于原文化的傳播。適當地減少意譯和節譯的使用,可將原文獨特的文化意象還原于讀者眼前,逐步促進原文化的傳播。
在中國文化的對外傳播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無疑是我們亟待解決的問題。通過語料庫的方法,研究譯者葛浩文對5類文化負載詞的英譯,不僅可以更加全面、客觀地了解和分析葛浩文的英譯策略,分析其對中國文化傳播的影響,也可為我國文學作品的翻譯提供一定的指導,對當代中國文化“走出去”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1] 馬龍.目的論視角下《生死疲勞》文化負載詞翻譯研究[D].重慶:四川外國語大學,2014.
[2] 趙瑩.從目的論看葛浩文譯《生死疲勞》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策略[D].北京:外交學院,2014.
[3] 韓周文.《生死疲勞》中文化負載詞的英譯研究[D].福州:福建師范大學,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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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方嬌嬌.關聯理論視角下中國鄉土文學中文化負載詞的英譯研究[D].南寧:廣西民族大學,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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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蔣繼彪.文化翻譯觀下的《傷寒論》文化負載詞英譯研究[J].中國中西醫結合雜志,2015(7):877-8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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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馮 軍)
A Corpus Study of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Culture-Loaded Words inLifeandDeathAreWearingMeOut
YANG Sha-sha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Guangxi University, Nanning 530004, China)
Based on the self-built bilingual parallel corpus consisting of Mo Yan’s 《生死疲勞》 and its English version by Howard Goldblatt, this paper explores 115 items of culture-loaded words from 5 aspects, namely, ecological culture, material culture, social culture, religious culture and linguistics, and analyzes Howard Goldblatt’s translation strategies and their influence on culture transmission. It reveals that literal translation, transliteration, transliteration plus explanation are widely adopted by Howard Goldblatt to survive characters of the original culture extensively and promote the spread of the original culture, in the process of which some cultural images get lost. Studies on the translation of culture-loaded words adopting the corpus-based method will provide some implications for the translation and introduction of literary works.
LifeandDeathAreWearingMeOut; corpus; culture-loaded word; translation strategy; culture transmission
2016-05-04
楊莎莎(1991—),女,河南博愛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楊莎莎.基于語料庫的《生死疲勞》中文化負載詞英譯研究[J].重慶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2016(10):126-130.
format:YANG Sha-sha.A Corpus Study of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Culture-Loaded Words inLifeandDeathAreWearingMeOut[J].Journal of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2016(10):126-130.
10.3969/j.issn.1674-8425(s).2016.10.019
H059
A
1674-8425(2016)10-012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