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日明
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研究員
贏家通吃的時代
聶日明
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研究員

8月初,滴滴和Uber走到了一起,合并后的滴滴出行擁有90%以上的網絡約租車市場份額。在此之前,美團和大眾點評網合并、去哪兒、藝龍和攜程合并,互聯網領域出現了贏者通吃或者老二非死不可的情況。
贏家通吃的市場中,由于觀眾注意力有限,只能記住少數明星,所以明星和冠軍獲得了整個市場所有的回報,水平差一些的演員、運動員則一無所獲。傳統的贏家通吃市場局限于娛樂、體育等領域,在制造業等傳統業態,規模效應導致的邊際成本遞增抑制了贏家獲得過高的回報,很難出現勝者全得的現象。
但互聯網時代改變了這一點,互聯網提供服務的邊際成本極小,獲取用戶的成本也遠低于傳統行業,互聯網服務能覆蓋的人群遠遠超過傳統行業。20世紀90年代的IT與互聯網浪潮以來,互聯網公司的經營模式越來越呈現贏家通吃的趨勢,少數的幾家互聯網公司壟斷了全部的市場份額,每個細分領域往往只能活下一家企業,搜索門戶、社交網絡、電商平臺都是如此。
更危險的是贏家通吃開始從企業向個人滲透,因能力差異而導致的收入差距越來越大,職場上的超級明星獲得了過多的回報,體現為行業間的收入差距逐漸變大,行業內不同績效員工間的收入差距也在變大。近年興起的社交應用,微博用戶、網紅直播,大V和超級網紅得到的遠遠超過一般用戶和小網紅。
為什么會這樣?德魯克在《后資本主義社會》中指出,世界正在快速進入知識社會,生產要素不再是資本(如機器)、自然資源(如土地)或一般的勞動力,知識將是最主要的生產要素。例如,iPhone手機的成本主要體現在芯片設計、品牌營銷等方面,這些都是知識,而硅、塑料、金屬等物質占總成本比重非常低。
由于技術進步,知識資本的價值急劇上升,是社會分層的主要動力,一方面知識含量不足的工作崗位工資被抑制,另一方面由于網絡外部性和社會外部性,極小的知識差異就可以造成很大的回報差異,這種結構性變化,起到了離心機的作用。
傳統制造業為主的低收入差距形成的中產階級主導的紡錘型社會,在離心機的作用下,變成金字塔型社會,一棟寫字樓里創造的財富可能超過一個縣城。離心的過程,也產生大量的輸家和極少數太惹眼的贏家,這就是近些年全球很多發達國家居民收入差距擴大的原因,也引發了很多討論。處于向外甩離狀態的中產階段就發生了所謂的“下流化”的變化,傳統中產階級的優越感消失殆盡。
還可以看到,贏家通吃使得些微優勢就可以影響巨大的回報,產生了一個副產品:起跑線優勢。京滬等地的中產階級家庭普遍存在對子女教育的焦慮,對子女教育的“軍備競賽”日漸激烈。雖然這種競賽顯示中國的階層還處于流動狀態,但起跑線優勢最終會固化階層,這是另一個值得警惕的問題。
資本主義發端之初,資本也曾獲得較高的回報,是諸多思潮產生的主要背景。資本和勞動力之間的平衡,用了近百年的時候,制度之間出現碰撞和戰爭。人類要適應知識社會帶來的變化,可能也需要數十年時間。
正確的解決之道不是約束技術進步和競爭,而是應該鼓勵,讓所有人都意識到知識社會的到來,敢于迎接競爭并為之努力,就像蒸汽機時代,手工制造應該變身產業工人,而不是用手工對抗機器。我們要做的是避免贏家與制度合謀造成的起跑線優勢和收入差距,讓知識創造不再是少數人的權利才有可能改變贏家通吃。當然,這并非坦途。
(責任編輯:孫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