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用教學新范式

楊青 郭遂紅

摘 要：

隨著全球化推進，英語轉變?yōu)槿蛲ㄓ谜Z（global lingua franca），其使用方式發(fā)生了新的變化，同時也給英語教學帶來了新的挑戰(zhàn)。綜觀英語作為通用語（ELF）的語用研究，發(fā)現多元情景下的ELF交際表現出有別于英語作為本族語（ENL）單一情景下的語用特征，ELF交際者順應多元語境和當前交際目的采用一系列的交際策略，使ELF語境中非對稱性變量有效轉化為交際資源，成功實現ELF交際?；趯LF言談中交際策略研究回顧，對傳統(tǒng)語用教學引發(fā)再思考：語用教學不一定要一味地遵循ENL的單一語用標準，而應尊重多元文化的互動與融合，構建新語用能力觀，從交際策略的語用導引出發(fā)，培養(yǎng)能適應新形勢的多元化英語人才。

關鍵詞：英語通用語； 交際策略； 語用教學； 語用能力觀

中圖分類號： H319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16720539（2016）04011205

一、 引言

英語全球化進程使以英語作為媒介的交際越來越多地發(fā)生在非本族語者之間，英語的社會角色發(fā)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1]——英語作為一門外語（English as foreign language， EFL for short）轉向作為國際通用語（English as a lingua franca， ELF for short）， 同時也給傳統(tǒng)的二語（外語）習得及教學帶來了空前的挑戰(zhàn)和新的研究視角：二語教學中是否應保持本族語者—非本族語者的二分對立？學習者的交際能力或語用能力的最終目標是否仍以本族語者的社交規(guī)范為準則？在語言文化多元化的ELF環(huán)境下，交際呈現出哪些新的語用表現和語用特征，如何構建新的語用教學模式？

基于對以上問題的思考，筆者將從英語通用語交際中呈現的語用表現的典型特征之一——交際策略入手，揭示多元環(huán)境下真實交際的語用特征，為新的社會語言環(huán)境下語用教學框架的再思考提供理論和實踐依據。

二、 ELF互動中交際策略管窺

英語作為世界通用語（ELF）的社會現實對英語的使用方式、社交語用規(guī)約、語境制約因素等都帶來了新的范式，對新的多元環(huán)境下英語的解讀已從傳統(tǒng)的單文化（monoculturalism）、單語言（monolingualism）的單模態(tài)視角轉向多元文化（multiculturalism）、多元語言（multilingualism）的多重模態(tài)視角[1]，ELF研究已成為新環(huán)境下語言研究的重要課題之一。

英語通用語被定義為：“來自不同語言文化背景的說話者共同的語言選擇”[2]200。盡管大多數的ELF交際中的說話人來自于不同的母語背景，ELF語言使用仍呈現很多共同之處，例如音系共核特征[3]和共同的形態(tài)句法語言表征[4][5]。然而，正如 Seidlhofer所指出的，ELF研究的重心并不在于識別新的英語變體的形式特征，而在于揭示這些形式變體背后受制于不同交際需求和交際目的的深層語境因素和社會語用功能[1]。

與傳統(tǒng)的語用研究結果不同，來自不同語言文化背景的ELF交際者并沒有因為相互間有限的共知社會文化背景產生誤解或中斷交際，而是會采取一系列交際策略，基于其母語的社會文化規(guī)約，與對方協(xié)同構建意義，實現成功交際。在各種不同機制場景的ELF語用研究都證實了ELF交際中的誤解并不是由于交際者各自不同的語言文化差異所致，此外，交際者能夠利用相互的多元語言文化資源，采取不同的交際策略成功協(xié)商和處理交際過程中產生的或可能產生的誤解[6][7]。其中，最典型的消除交際誤解的策略是“預先處理策略”（pro-active strategies） [6]135。例如，ELF交際中常常出現的重復話語、重述話語和自我修正話語[8][9][10]，不僅有助于交際雙方或多方協(xié)商話語意義，還可以調適相互間多元背景帶來的差異。正如Kaur解釋的，“交際者對在通用語環(huán)境中的可能發(fā)生的交際障礙有所預期，因而會付出更多的努力實現相互的共知理解和有效交際”[9]120。另外，話題協(xié)商（topic negotiation）、話題管理（topic management）和元話語（metadiscourse）策略也是ELF交際者常用來使話語意義清晰化、交際意圖明朗化的有效手段[11][12]。Kirkpatrick[11]從“聽話人”和“說話人”兩個視角較為系統(tǒng)地構建了ELF交際中元話語策略框架，繼而Bjrkman[12]以會話分析的方法從“自我引發(fā)”（self-initiated）和“他人引發(fā)”（other-initiated）兩個方面構建了ELF交際中的語用策略框架，發(fā)現ELF交際過程中，交際雙方或多方是協(xié)同合作、動態(tài)構建話語意義的，而不是側重某一方對意義進行構建或推理。

此外，由于ELF話語的“高度可變性”（heightened variability）[13]和“混合性”（hybrid nature）[14]特征，ELF交際中意義的互動協(xié)商并不僅僅體現在消除誤解的策略上，還表現為交際者如何利用多元語言文化差異作為一種資源，創(chuàng)造性地協(xié)同構建一套相互認可的臨場社會語用規(guī)約[15][16]。這些研究揭示了ELF交際者如何通過交際策略，利用自身的多語資源成功實現交際意圖，其中語碼轉換（code-switching）是最典型的交際策略之一。在ELF交際中，語碼轉換具有多重功能——指定聽話人、請求協(xié)助、引出新觀點、標識自身文化和多語身份[17]367。由此，不同于傳統(tǒng)二語研究從雙（多）語者的語言缺陷出發(fā)，把交際策略等同于修補策略，ELF語用研究充分呈現了雙（多）語者作為交際主體的能動性，以及交際過程中策略選擇的語境順應性與構建性。可見，在ELF場景的互動交際中，多元語言文化帶來的差異性并不會造成交際障礙，相反，這些多元語言文化可以成為一種可利用的資源，促使交際者采用有效的語言策略調適交際過程中的（由說話人語言水平、文化期待、自身的話語風格等導致的）“非對稱性”[18]，實現文化融合，構建彼此間的和諧人際[19]。

綜觀以往對ELF語用的交際策略研究可以看出，盡管ELF環(huán)境下的交際呈現復合性和多元化特征，交際的過程并沒有像傳統(tǒng)的語用研究認為的那樣，因缺乏足夠的共知而導致交際障礙或交際中斷，ELF交際雙方或多方會通過采用一系列恰當的交際策略，相互協(xié)商、共建意義，呈現趨同合作的交際特征，最終實現有效交際。另外，這些ELF交際策略的研究也表明語用選擇優(yōu)于語言形式[20]，即ELF交際更強調交際過程的信息的傳達和語用的適切性，而不再是語言形式的準確性。

三、 語用教學的再思考：ELF還是EFL

為何以偏離英語本族語形式為常態(tài)的ELF交際能夠在多元語言文化背景的碰撞中實現？這給傳統(tǒng)的語言教學尤其是語用教學帶來新的啟示：是否仍應堅持英語本族語者和非本族語者的二分對立？以英語本族語者的社會語用規(guī)約為標準是否適用于新環(huán)境下的語用教學？語用教學的最終目標是什么？這些教學模式的語用產出是否能夠適應新多元環(huán)境下的真實的語用交際？全球化趨勢的加劇使英語（ELF）成為真實的概念化英語，各種ELF交際場景將是英語學習者即將面臨的真實的語用環(huán)境。基于以上對ELF語用的交際策略綜述可以明顯看出，ELF環(huán)境下的交際特征與傳統(tǒng)EFL環(huán)境存在顯著差異，給現階段的語用教學至少可以帶來三個方面的再思考：

（一）是否堅持二分對立

ELF環(huán)境下的互動是發(fā)生在來自多元語言文化背景的交際者之間的，所以新環(huán)境下的英語不單單屬于英語本族語者（native speakers，NSs for short），非英語本族語者（non-native speakers， NNSs for short）也被視作合法的英語使用者（legitimate users）。“任何一門語言的歸屬權均取決于該語言的使用者，不管他們是多語者還是單語者”[21]116。由此，ELF的交際者不再如傳統(tǒng)二語研究中認為的那樣，是“有缺陷的中介語學習者”（deficient learners）[22]。ELF交際中出現的不同于英語本族語者使用標準的語言形式，也不是傳統(tǒng)研究認為的母語負遷移或石化現象，而是ELF交際者為實現有效交際采用的語言策略或標識自我文化身份的手段，話語信息的傳遞和語用的適切性取代了語言形式的準確性，成為ELF交際的主要特征。

在多元的全球化語境下，倘若仍堅持NS和NNS的二分對立，把本族語者的語言能力作為二語使用者的目標能力，將無法滿足新環(huán)境下的交際需要，甚至可能導致交際失敗[4][16]，也忽略了交際者語言社會化和語用社會化的現實[23]5。為此，ELF交際已跳出本族語者模式，更尊重交際者母語文化和身份。由此，在ELF語境中，語用能力的參照標準亟需轉變。

（二）文化沖突還是文化資源

以往的EFL范式中的跨文化研究往往把文化看作是固有的、同一的實體概念，在動態(tài)變化的社會大環(huán)境下“文化”依舊被看作一個“固定的變量”（fixed variable）[24]27，由于過于強調文化差異帶來的交際誤解以及由此導致的交際沖突，向目標語的文化規(guī)約單向靠攏和趨同成為教學目標。然而，ELF范式下的交叉文化研究更強調交際的動態(tài)性和不同文化間的互動，多元文化間的碰撞成為交際者構建意義、實現交際意圖的一個額外資源——在特定交際目的的驅動下，正是有限的共知背景和文化期待，觸發(fā)交際者采取各種交際策略，在共同協(xié)商的互動過程中建構出一個臨時的文化規(guī)約和彼此認同的群內共知背景。因而，語言文化的支配性已不再重要，即不存在一種文化支配另一種文化，或文化的單向靠攏現象，而是多元文化的互動、協(xié)商和融合，如下例[15]303：

（三位不同國籍的同事談論彼此間友好的工作關系，其中Isabel是葡萄牙人，Nana是日本人，Anna是意大利人）

01 Isabel： I mean we dont have problems…we all get on yeah

02 Nana： yeah I think we are all on the same…on in…ah： what is it…on the same boat？

03 Isabel： yeah？

04 Nana： yeah？ …h(huán)ow do you say？ On the same boat？

05 Isabel： I dont know yeah...on the same boat I think…on the bus on the train

06 Anna： anyway we understand you

07 Isabel： yeah…we are all foreigners

08 Nana： all foreigners （laughing）

這則語料可以很好地說明ELF交際者如何創(chuàng)造性地使用不同于英語本族語者標準的語言形式，構建臨場群內語用規(guī)約，實現話語信息的傳遞與和諧人際。當Nana（在02處）不確定自己使用的習語“on the same boat”是否正確時，Isabel（05處）創(chuàng)造性地使用了“on the bus on the train”等偏離英語本族語者的習語，暗示語言形式的正確性并不重要，對方所指的話語含義（友好的工作關系）已經被理解，緊接著Anna對此表示進一步肯定，并構建彼此都是非英語本族語者的群內關系（we are all foreigners），從Nana的肯定回應（重復話語和笑聲）可以看出交際者之間的和諧人際關系。整個對話中展現了交際者如何通過創(chuàng)造性地使用英語習語來實現意義的協(xié)同構建，而不是單方的、孤立的意義處理，同時創(chuàng)建和諧人際，這一過程并不是像以往EFL交際一樣以單一的英語本族語者的習語表達為標準，而是通過交際者多方互動協(xié)商、構建彼此認同的語言規(guī)約而順利推進言談。所以，ELF并不是一套簡化的語碼系統(tǒng)，而是可以通過動態(tài)協(xié)商共同構建的、容納多元語言文化資源的、供交際者共享的語言資源。ELF交際中意義的生成和理解也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通過各種交際策略動態(tài)協(xié)商和協(xié)同共建的。

（三）新語用能力觀

基于對ELF交際策略的研究回顧，策略能力對ELF交際的順利推進舉足輕重，也打破了傳統(tǒng)外語教學研究中二語學習者的“缺陷觀”，凸顯了雙（多）語者在以英語為通用語的交叉文化交際中彼此順應的主體能動性。此外，如何在共知背景缺乏前提下仍實現有效交際，給傳統(tǒng)的語用概念如“語境”、“共知背景”以及“合作”等都提供了新的元理論解釋視角。因此，在新多元語境下，對于“構建英語學習的恰當目標”[1]60問題的思考已刻不容緩，應重新審視傳統(tǒng)的語用能力觀[25]，并重新構建順應新多元環(huán)境的語用能力觀。新的語用能力觀應跳出單語NS模式和本族語社會文化規(guī)約的束縛，建立在多元語言文化并存和交際者協(xié)同構建的基礎上。需要說明的是，解構ENL單語境的語用能力和文化參照，建構多元語境的新語用能力觀，并不意味著降低英語學習者的語言標準[26]77，而是正視并積極順應社會語言現實的演進過程，所以英語學習者的目標也應是沒有止境的[27]53，不應被囿于單一的NS模式標準中。

四、結論

ELF的發(fā)展趨勢引發(fā)的語用關注使人們看到多元環(huán)境下的語用表現有別于傳統(tǒng)單一語言文化背景下的英語使用，呈現的各種交際策略可以有效管理ELF交際的多元化帶來的變異性和動態(tài)性，這一新的語用范式給傳統(tǒng)語用教學帶來了新的思考和挑戰(zhàn)。語用教學不應只強調單一語境的語言適切性，而應更多地關注多元語境的交叉和融合，語用的單向遷移不應再是關注的焦點，而是要更關注真實的語言使用中語用的雙向或多向互動以及語用規(guī)則的協(xié)同共建。如此，語用教學才能適應多元環(huán)境下對語用能力的新要求，滿足多元化英語人才培養(yǎng)的新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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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New Paradigm for Pragmatic Teaching： Insights from the

Communicative Strategies in English as a Lingua Franca Interaction

YANG Qing， GUO Suihong

（Foreign Language College， Guangdong Ocean University， Zhanjiang Guangdong 524088，China）

Abstract：With the globalization process， English as a global lingua franca has an essential impact on the way it is used， which has also brought new challenges to the way it is taught. From the previous ELF pragmatic research， it is found that the pragmatic features in ELF interaction which can be ensured by a selection of diverse communicative strategies （CSs for short） to prevent the pragmatic misunderstanding and achieve the communicative efficiency， are different from those of ENL communication. Therefore， the literature review of the preview research on CSs in ELF interaction can be helpful to construct a new paradigm for pragmatic teaching： it is not necessary to adhere to ENL norm and the new perspective of pragmatic competence should be constructed for accommodation to diverse intercultural backgrounds from the starting point of pragmatic instruction on CSs.

Key words： English as a lingua franca （ELF）； communicative strategies （CSs）； pragmatic teaching； new perspective of pragmatic competence

編輯：黃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