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曾經那樣喜歡你

安檸筱潔

作者有話說：

這個故事的靈感源自于我和我男神的一段對話，我花癡狀：“我是圓臉嗎？”男神仔細地打量了我一番：“No，你是國字臉……不，嫩牛五方臉。”我的一顆少女心被傷成了篩子。感謝我的編輯叉叉，一個無論是白天，還是深夜，只要我一召喚都會立即出現的女漢子（瘋狂催稿）。那晚我勸叉叉：“叉叉，快去睡，熬夜對身體不好。”叉叉回我：“同是熬夜人，相煎何太急？”我們真是史上最有默契的熬夜搭檔。

曾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我此生最踏實懇切的現實美好。

1.同學你好，你長得好像一個著名歌星

我有個很洋氣的名字——李海迪，英氣逼人，朗朗上口，配合我中性風的帥氣外形，讓我在一群粉紅公主風的女孩中，獨樹一幟。

可惜，一切都毀于顧思洋。

我們初次見面，是在剛入學的迎新晚會上。

先是生物系的大美女何莎莎跳了一段芭蕾舞，粉紅裙擺，纖足曼舞，所有男生無不沉醉，特別是我前排一個穿著緊身衣的男孩，巴掌都拍紅了，嘴里還起勁地喊著：“莎莎加油。”真是女神的腦殘粉啊，我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接著我上臺跳了一段《一起搖擺》，一頭卷發飛舞，整個場面熱情高漲。

“下一個節目是生物系顧思洋表演的霹靂舞。”

咦，前排的緊身衣男孩上臺了，正準備下臺的我嗤之以鼻：“超人？”

沒想到這句話被他聽了去，他落落大方地走過來，嘴角一揚：“同學你好，你長得好像一個著名歌星。”

我受寵若驚：“哪位？”

“迪克牛仔！”

然而，無線麥并沒有關。

全場同學都笑翻了，捶桌子、捶胸的，使勁拍大腿的，喝著飲料噴出來的……

身后的玻璃印出我魁梧的背影，虎背熊腰，一頭自然卷的卷發，黑框眼鏡遮不住的嫩牛五方臉，帥氣的皮衣、牛仔褲和帥氣的腰帶，更何況，我還叫李海迪。

我竟無言以對。

我的一世美名，崩塌了。

我和顧思洋的梁子，就這樣結下了。

開學不到月余，我又遇到了糟心事。

我在商場看中了一雙新百倫的運動鞋，只是當我拿起標簽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放了回去。

在導購小妹嫌棄的目光下，我毅然舉起山寨機，拍下了鞋的貨號。

回到寢室，我打開了萬能的淘寶。

一個名叫“布克恩斯尼運動潮品店”的店鋪價格最便宜，一顆貪小便宜的心讓我果斷下手了，為了湊個包郵，我還順帶買了一條運動褲。

幾天之后，我收到了運動鞋和褲子，歡天喜地地穿上了。

三天之后，在英語系和生物系的拔河比賽中，作為一個迪克牛仔身材的女漢子，我身系粗繩，站在隊伍的最末端壓軸。

而顧思洋作為生物系最瘦弱的男生，只能站在我身后監督對手。

冤家路窄！

“迪克……不，迪妹，我錯了還不行嗎？”顧思洋示好。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閃開！我40碼的大腳可不是吃素的！”

他嚇得渾身一震，立馬彈開了三丈遠。

“哎，你們系的大美女何莎莎今天怎么沒來？”預熱階段，我左顧右盼沒見到何莎莎，忍不住問顧思洋。

“她身體不舒服，請假了，可能是那天演出受了涼。”他眼神里不無擔心。

“這你都知道……”

“一顆愛美之心使然。”

比賽如火如荼，為了系里榮譽，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臉都憋成了豬肝紫。

“迪妹，加油！加油！”顧思洋忍不住為我鼓勁吶喊。

可惜實力懸乎太大，最終任憑我整個人抱在繩子上，還是被一點點拖過去了。

“姐妹們，不要放棄！”我眼含熱淚，拼勁全身力氣，垂死掙扎。

顧思洋大概是腦子被驢踢了，在即將吹哨時，他忽然伸出一雙手，死死抓住了我腰上的繩子。

他居然臨陣倒戈了！

“你閃開！”我壓低聲音怒斥他。

“不，我從來沒見過你這么有毅力的女生，李海迪，你感染到我了，我必須幫你。”他的聲音雖然柔弱，卻十分堅定。

接下來英語系猛然發力，英語系所有人往后倒去，我們贏了！

作為后盾的我，跌倒了。

我艱難地爬起來，發現顧思洋被沉重的我整個壓扁了。

“快醒醒！”我半跪著，托起顧思洋的臉。

“啪！”

情急之下，我一巴掌拍在他臉上，力道之大，蒼白的小臉立馬起了幾條紅印。

“啊，好痛。”顧思洋捂著小臉，委屈地流下了兩行淚。

“對不起，我是斷掌。”我攤開粗大的雙掌，迎風流淚。

圍觀同學議論紛紛，為防緋聞，我趕緊撒手，只聽“咚”的一聲響，顧思洋的小腦袋又撞地上了，這一次，他只來得及翻了個白眼就暈了。

可惡的是，那么多生物系的男生，居然沒一個憐香惜玉的，都殘忍地看著我：“迪克牛仔，你可以的！”

看來，我的女漢子形象已經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了。

人命關天……

身高一米七三的我，摩拳擦掌，低吼一聲，一個公主抱，抱起了才一米七的顧思洋，跌跌撞撞地向醫務室奔去。

沒走兩步，我華麗麗地摔倒了，兩個早已在拔河比賽中陣亡，只是我沒有察覺的鞋底子直接飛了出去！

“坑爹的賣家！我要差評！”

哈哈哈……圍觀同學都笑翻了。

我穿著沒有底的鞋，尷尬極了。

可憐的顧思洋被我摔出了一米遠，直接摔醒了。

“救命！”他發出微弱的呼救聲。

我毅然拽下了鞋幫子，赤腳走在路上，架著可憐的顧思洋去醫務室包扎傷口。

一路上，都有人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我們。

“看什么看？他是我弟！”我不耐煩地對好事的同學吼道。

“同學，你的……”一個小女生被我嚇得欲言又止。

今天的風好大，我總感覺腿涼颼颼的。

好不容易走到校醫室，趁著顧思洋包扎傷口的間隙，我背對著他，整理我散亂的卷發，以及臟兮兮的衣褲。

然而，背后忽然傳來顧思洋虛弱的聲音：“李海迪，不得了，你的腿的外包裝開裂了……”

我如遭雷擊，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怒目圓睜，他立馬捂住眼睛：“你放心，我什么都沒看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我居然……

唉！

2.兩個差評引發的悲劇

回到寢室，我立馬打開淘寶，一口氣給了“布克恩斯尼運動潮品店”兩個差評。

我出了口惡氣，心情總算是愉悅了一點，沒關電腦就去吃飯了。

吃完飯歸來，我被滿屏的旺旺信息給驚呆了：親，麻煩你改下評價好嗎？我們做小本生意不容易。

……

我忍不住端起鍵盤：你摸著你的良心說，是正品？

對方給我發送了一個屏幕抖動：親，我補償你十元如何？

我怒火中燒，特別正義地說：別做夢了，我不會改評價的，我不能讓你繼續坑人。

下一秒，手機鈴聲大作，賣家操著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信不信我明天坐飛機到你學校找你！”

我的腦海里立即出現了一則新聞，淘寶賣家上門砍死給差評的女子。

可我還是鼓足勇氣：“來啊，有本事你來砍我啊！”

那一天我都心煩意亂的，晚上去校園小餐館吃個晚飯的工夫，又不小心把手機給弄丟了，真是雙重悲劇啊！

《公共禮儀文化》選修課上，女教授和顏悅色：“千萬不要在市內戴墨鏡，別人會以為你是個盲人。千萬不要在室內戴帽子，那樣會被誤以為是禿頂。”

忽然她溫柔的目光變得凜冽，死死盯住我：“后排那位兩點全中的同學，你是來上課的，還是來搗亂的？”

縮在大嘴猴連帽衣中的我，小心翼翼地摘下墨鏡，取下帽子。

“哈哈哈，李海迪，你真是夠了！”旁邊的顧思洋抬起頭來。

“怎么是你？”我不悅地看著路窄的冤家。

這時候窗外黑影一閃，一個彪形大漢正往教室內張望，我害怕了，連忙拉住顧思洋：“快，替我擋住！江湖救急。”

情急之下，顧思洋猛地把我往桌下一按。

“顧思洋，你是豬嗎？我的臉差點刮傷了……”

“對不起，絕對是手誤。”

“……”

他又把我給拉了出來，“哐當”一聲悶響，我的大腦袋又撞到了桌角上，好痛！我怒目而視，反手就給了顧思洋一記栗暴。

“上課時間不許打架，那個爆炸頭的女同學，你注意點形象好嗎？”女教授出離憤怒了，一個粉筆頭斜著飛過來。我側身一躲，粉筆頭準確地擊中了顧思洋的腦門。

“出去！你們倆給我出去！”教授更加憤怒了。

我哭喪著臉，扯著顧思洋的衣角走出教室。

“不用擔心，有我在。話說你是怎么得罪那個大漢的啊？”他拍了拍小胸脯。

“唉，別提了，就上次那鞋和褲子，給了差評，賣家說要坐飛機來學校找我算賬！我好怕啊，那大漢一早就在我們宿舍門口轉悠了。”

“啊，這么狠？他怎么知道你照片的呀？”

“誰讓我傻，淘寶經常曬買家秀，我要死了，唉！”走廊里，我躲在顧思洋身后，緊張地注視著周圍。

幸好，大漢已經走遠了。

“雖然你是個迪克牛仔一般的女漢子，可是你終究是個女孩子，看你這么慘，我幫你吧。”

“你幫我？”我狐疑地打量著瘦弱的他。

“別看我這么瘦弱，但是好歹我是個男的，總有點威懾力。今天我哪兒也不去，就給你護駕吧！”顧思洋這會兒倒是挺爺們的。

“喏，那個大漢在我寢室門口呢。”走到寢室門口，我指了指，彪形大漢正在一棵歪脖樹下等我。

“你別費心思找李海迪了，有什么仇恨，來吧，沖我來。”顧思洋走上前去，拍拍胸脯。

大漢好魁梧，足有一米八，長著一雙讓我覺得隨時在瞪我的金魚眼，他一臉焦躁，右手揣在兜里。我嚇得直閉眼，但是我不能這樣就被唬住！因為我是李海迪。

“我不找你，我找她！”大漢吹胡子瞪眼，直指我！

我嚇得連退三步：“你想干什么？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

大漢做了個從兜里掏家伙的姿勢。

“沖我來，對著我這里扎。”在大漢的右手就要掏出來之際，顧思洋忽然一個箭步擋在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哇，大漢原來是個六指！

再仔細一看，他手里握著的，竟然是我丟失的手機。

“大姐，你昨晚在我家吃飯，手機掉湯里了，還要嗎？你手機沒法開機了，我只能守在女生寢室外面等，豈料你看見我拔腿就跑……”

“你是？”

“我只是個廚子啊，你當我是什么……”

我暗暗松了口氣，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3.黑夜里閃閃發亮的風箏

只是經此一回，我和顧思洋終于從敵到友，握手言和。

不久后，由于舞蹈特長，在學校舉辦的希望小學慰問演出活動中，我和顧思洋又被選中了。

為了防止純真的孩子們發自內心地喊我迪克牛仔，我索性去理了個利索的短發。

出發那天，我放好行李，正要上車，看見顧思洋和何莎莎肩并肩走來了，兩人邊走邊聊著，我向何莎莎打招呼：“你也去嗎？”

“不，我不去了，聽說那邊條件太艱苦了，我肯定受不了，喀喀，我感冒了一個多月還沒好呢。”何莎莎擺擺手，小瓜子臉上有幾分倦色。

“莎莎是千金大小姐，哪能和你這種女漢子相比。”顧思洋打趣道。

“去，一邊待著去。”我憤然取下帽子。

顧思洋看見我的新發型，倒吸一口冷氣。

“你的頭發怎么？”

“沒啥，挺……挺帥的！”

“嗯，這就是我想要的風格”

何莎莎皺了皺眉頭：“那我走了啊，顧思洋你要多照顧照顧女生。”她說著又拍拍顧思洋的背包，“記得少喝點冷水，多喝熱水，天涼了。”她的聲音是那么溫柔。

我忍不住在內心感嘆：何莎莎果然是女神風范，我等此生只能做個女神經吧。

坐在去往窮困地區希望小學的大巴車上，暈車的我臉色蒼白。

“好難受。”我吐了個稀里嘩啦。

“聽點音樂，放松一下。”鄰座的顧思洋湊過來，塞給我一只耳塞。

耳機里循環播放著一首歌，張杰的《My Sunshine》，低吟淺唱，絲絲入耳，如和煦的春風拂過心頭。

有點口渴，我拿出一瓶可樂準備開喝。

“太涼了，喝點熱水吧。”

顧思洋拿出一只粉色的大嘴猴保溫杯，用杯蓋接了熱水遞給我。

喲，真是個細心的男生，就是男生用粉色杯子，不能忍。

我一口喝掉，順手把可樂遞給他：“你喝這個吧。”

片刻之后，他忽然臉紅紅地指著瓶蓋：“太緊了，擰不開。”

“我來！”我迅速地擰開蓋子，遞過去……

車突然一陣晃蕩……

顧思洋抹了抹滿臉的可樂。

“味道不錯。”

“哈哈哈……”我幸災樂禍。

司機師傅又一個急剎車，我和顧思洋撞到了一起，這一秒，我嘗到了可樂的味道，有絲絲甜意，但我有些心驚肉跳。

希望小學在一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溝，我們抵達的時候已是傍晚，這里沒有旅館，老師安排我們分別寄宿在老鄉家里。

“真有意思，好像電視真人秀節目啊！”

我和顧思洋居然被安排在同一個農家，在小山村最西邊的一戶老太太家。

道路坑坑洼洼的，到處都是黃土和碎石。

行李箱不能拖，只能手提。

“嘿！”我深吸一口氣，半蹲下來，氣沉丹田，低吼一聲，猛然發力，猛地把行李箱扛到肩膀上。

“怎么能讓你一個女生扛箱子，我來！”天好黑，瘦弱的顧思洋堅定地推開我的手，扛起我那只沉重的行李箱。

顧思洋一個趔趄，步履沉重：“李海迪，你箱子里裝了一頭豬嗎？”

“你猜？”

到了老太太家，一間空蕩蕩的房間里有兩張小竹床，不免有點尷尬。

“睡吧，這里都是這樣的。”顧思洋往竹床上一躺。

“啊！”一聲尖叫，差點震聾我的耳朵。

“媽呀，老鼠！老鼠！我最怕老鼠了！”顧思洋嚇得抱頭鼠竄，抱住我的腿瑟瑟發抖。

“閃開！”我隨手拿起一個黑色塑料袋，猛地一使勁，老鼠就進了袋子，哈，我成功捉住它了。

“淑女，注意淑女。”

“給，抓住了。”

“啊！不要，我怕有毛的動物！”顧思洋捂住眼睛。

“哈哈哈！裝柔弱！去吧，小老鼠，給你條生路，千萬別回頭。”我一抬手，把老鼠扔出窗外，然后拍拍手，感覺特有成就感。

對不起，我忍不住又自毀形象了。

顧思洋忽然瞪大眼睛，走近我，我連退三步，他窮追不舍，把我逼到墻腳，認真地打量了我一番，深吸一口氣，忽然唱出一句豫劇：“誰說女子不如男？”

我石化了……

簡單地洗漱完畢，我倒頭就睡著了。

我不知道的是，那一晚的月色溫柔，穿堂風呼嘯而過涌入小破屋，有一個少年，死死瞪著雙眼，久久無法入睡。

第二天早上我打了個哈欠坐起來。

“哎喲，哪里來的熊貓呀？”顧思洋的兩個大黑眼圈太明顯了。

顧思洋埋怨地說：“李海迪同學，你的呼嚕聲真的很響亮。將來娶你的那個人，一定得有顆強大的內心。”

在希望小學的慰問演出很成功。

那里是我見過的最簡陋的學校，破舊的桌椅，四面漏風的教室，那些天真無邪的孩子們靜靜地看著我，他們甚至沒有出過這座大山，沒有看過電視，更別說知道迪克牛仔。

我很難過，想盡綿薄之力為他們帶來歡樂，于是跳舞跳得格外賣力。

一曲過后，天真爛漫的娃娃們站起來，一邊鼓掌一邊喊：“哥哥好帥，再來一個！”

我頓時如遭雷劈。

顧思洋笑得倒地不起。

演出過后，我帶孩子們去操場上放風箏，這是我親手制作的山羊風箏，造型漂亮極了。孩子們從來都沒見過這么漂亮的玩具，都高興得不成樣子。

我和顧思洋示范如何放風箏。

我在前面跑，他在后面托著風箏，只可惜，這一天并沒有風，試了幾次風箏都沒有飛起來，我只好怏怏地收起風箏，準備來日再試。

這天晚上我竟然失眠了，好大的風吹得我們直哆嗦。

這時候我突發奇想，拿出壓箱底的風箏：“顧思洋，不如我們出去放風箏吧！你看這風多好。”

“夜里放風箏，好有創意！”他驚呆了。

在有風的夜晚，我和顧思洋舉著一只風箏，奔跑在黑漆漆的鄉間小路上，這感覺真是太好了。

“風箏飛起來了，你丟手！”我命令到。

突然，“啊”的一聲尖叫刺破了夜空。

“救我啊，救命啊！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你在哪里呀，顧思洋？”

“你說呢！”

我定睛一看，不長眼的顧思洋艱難地從一個泥坑里爬起來，五官都被泥糊住了，只剩下兩只眼不停眨動著，身上吧嗒吧嗒往下滴著泥漿……

他仰天長嘯：“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汪——”一聲巨大的咆哮聲響起，一條大黑狗忽然跳進泥坑，步步緊逼。

顧思洋股滾尿流地從泥坑里往外爬，奈何腿短，始終無果。我在坑邊撿到一柄舀水長瓢，遞給顧思洋才將他拉上來。

在這個有風的夜晚，一只造型奇特的山羊風箏飄蕩在漆黑的夜空中，還帶著點點熒光，沒錯，我還刷了熒光粉，太拉風了。

全村的小孩子都出來看了，在星子隱匿的蔚藍天空中，有一只山羊風箏，跨過千山萬水，來到這里，在漆黑的夜空中，像螢火蟲一樣閃閃發亮。孩子們圍攏在我身邊，仰著頭：“海迪哥哥，這是飛機嗎？我們從來沒見過飛機呢！”

“是的，你們將來也會跟這飛機一樣，飛出大山，去見見外面的世界。”我含淚收下“哥哥”的稱呼。

正當我煽情無比時，換了身干凈衣服的顧思洋跑了回來，開口說道：“孩子們，別信，這是風箏！”

“你騙人，只有飛機才會發光，才會在夜里飛。”

顧思洋竟然一時語塞。

4.史上最衰孔明燈

我們在小山村待了整整三天三夜。

這里雖然窮困，但是青山碧水，孩子笑臉純潔如花，三天的相處，讓我有些不舍。

回學校前夜，我決定放大招了。

我默默拖出行李箱，打開箱子的瞬間，顧思洋驚呆了，一箱子的兒童漫畫，都是我小時候愛看的，還有十幾盞孔明燈。

顧思洋淚流滿面：“怪不得這么沉。”

“漫畫是給孩子們的，孔明燈，他們應該也沒見過，今晚我帶孩子們去許愿，你去嗎？”

“當然。”

他想也沒想就應了。

很快，村頭的空地上聚集了十幾個孩子，他們跟我們都很熟悉了，我把孔明燈依次發給他們：“你們都有什么愿望，請寫在紙上，然后放進孔明燈，孔明燈會飄到天上，你們的愿望就會實現。”

“真的呀！”孩子們歡呼雀躍起來。

孩子們寫著歪歪扭扭的小字，字跡稚嫩——

“我希望每天都能吃到肉。——芬芬”

“我希望媽媽能從冰冷的土地里醒過來。——小七七”

“我想在外打工的姐姐回來和我一起讀書。——小剛”

……

一張張字條讀過去，我忍不住要掉淚了。

這時，顧思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一張字條塞進了孔明燈。

“你寫的什么愿望？”

“你呢？”

“我不寫，等孔明燈升上天空，我就把我的愿望喊出來。”我豪邁萬千。

接下來就該點蠟燭放燈了，一只只孔明燈像是膨脹的熱氣球，徐徐升上天際，孩子們歡呼雀躍。

“顧思洋，我好像……有一點喜歡你了，你可以接受一個像迪克牛仔一樣的女孩子嗎？”我把手攏成一個筒形，簡單粗暴地喊出了我的心聲。

我回過頭來，身邊的男孩已經被我嚇傻了。

“李海迪，你……你確定？”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哈哈，嚇到你了吧，我開玩笑的。”我咧嘴一笑，“看把你嚇得，沒出息。”

“海迪哥哥，你不是男的嗎？”小屁孩們圍攏過來，幼稚地看著我。

“看在你們小的分兒上，我原諒你們了。”我嘻嘻哈哈地拉著一群孩子走開了。

顧思洋沉默地坐在一處土堆上，愣愣地看著越飛越高的孔明燈。我偷偷回頭看他，心里不免失落。

忽然天地間狂風大作，我趕緊把孩子們一個個送回家去。

顧思洋一晚上都沒怎么說話，送別最后一個孩子后，我們相對站著，他忽然臉紅得像蝦殼：“海迪，我考慮了一晚上，有話想對你說。”

“嗯？你說。”我歪著腦袋看他，心中惴惴不安，像有小鹿亂撞。

我長得這么像迪克牛仔，他一定是很糾結，畢竟，我比他高，比他壯實。

“海迪，我我……我其實……”

“你其實什么呀，你倒是快說啊！”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腳。

他扶著根電線桿：“我其實……我……”

“嗯？”

我羞澀得頭都要埋到地上去了，臉上騰起兩片紅暈，我感覺空氣都暖了起來，手心都忍不住出汗了，好熱啊！

“天啊，不得了了，孔明燈掉下來了，著火了！”顧思洋驚叫起來。

我回頭一看，果然，身后的一所不明建筑物已經成為一片火海了，紅彤彤地映紅了大半個村子。

“快，快來人啦！救火啊！”

“水，哪里有水啊？該死，怎么沒找到水？”

慌亂之下，我順手抓起了上次救顧思洋的舀水長瓢，咬咬牙，從泥坑里舀了一瓢泥水，直接潑向火海。

“李海迪，你真是干大事的……”

“干大事者何拘小節，快，這里還有一只長瓢，快，快！”我們揮舞著長瓢，直擊火場，雖然途中我大手一抖，又不小心甩了顧思洋一臉泥漿。

“你一定是上帝派來懲罰我的。”

“我好怕啊，顧思洋，你說這燒掉的屋子里不會有人吧？”

火場里忽然跑出幾只火球來，嗷嗷直叫，滿地打滾，凄厲的叫聲劃破天際。我嚇得倒退五步，定睛一看，漸漸放下心來：“萬幸，孔明燈燒掉的是一個豬圈。”

還好，村民們聞聲都出來救火了。

在我們的全力搶救下，還好，幾頭豬只是燒掉了點毛，受了點輕傷。

但火災畢竟給本來就貧困的村民造成了經濟損失，我深感羞愧。

離開山村的前夕，質樸的村民們并不知道昨夜大火因我而起，還列隊歡送我們。

我正想開口，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村民面前，顧思洋，這個不如我高，不如我壯實，不如我有力氣，瘦瘦小小的男生，當著全村人的面，深深鞠了個躬。那一刻，我從那張臉上看到了果然、責任、勇氣和力量，是的，沒錯，這就是我喜歡的男生。

“對不起，鄉親們，由于我的疏忽，造成了昨晚的火災，我愿意承擔所有的損失。這是我家庭地址，回去后，我會把錢寄來彌補火災的損失。對不起，希望你們能原諒我。”

我捂住嘴，忍不住熱淚盈眶。

我大聲對著大家喊：“鄉親們，別聽他的，是我帶來的孔明燈，是我的錯。”

“這兩個孩子真不錯！”村長帶頭，大家一起鼓掌。

風拂過臉頰，那么溫柔。

帶隊老師一個箭步上前，拖起我們就走：“一個都別跑，回頭給我寫檢查去，賠償的事，我會給你們父母打電話的。”

“我錯了，老師。”我求饒。

“這話還是跟你媽媽講吧。”

三天后，顧思洋的媽媽來到學校，交完錢后給了他一巴掌。

“媽媽我錯了呀，下次我再也不敢了。”他正想跪，卻被他媽一腳踹起來。

“起來，還有下次嗎？”

“沒有了。”他垂眼。

“撲哧——”我看他的慘樣，忍不住幸災樂禍了。

“李海迪，你還笑？”樂極生悲，同樣交完錢的我媽恨鐵不成鋼地給了我一記栗暴。

5.沒你的世界好好壞壞，只是無味空白

同風雨共患難，方能修得一條心，我以為和顧思洋的感情一定是突飛猛進了。

我在鏡子前給自己打氣：“李海迪，你可以的，一定要逼著他把那句話說出來！”

于是，我潛伏在晚自修的下課路上堵截顧思洋。

為了制造驚喜，大晚上的我又戴了墨鏡和帽子。

月色下，我看到了痛心疾首的一幕，大美女何莎莎正擺著小天鵝的姿勢，在路燈下轉圈，而一旁唯一的觀眾，竟是顧思洋。

“顧……”我語未出聲心先涼。

何莎莎一個旋轉就跌進了顧思洋的懷抱里，那個我想象了無數次的溫暖懷抱。

“我渴了。”何莎莎撒嬌道。

顧思洋拿出粉紅大嘴猴保溫杯：“喝點熱水吧，這杯子保溫效果不錯。”

“我買的杯子很贊吧。”

“就是顏色不太適合我，我一個大老爺們。”

“廢話，這樣才能讓別的女生知道，你是名草有主的，杯子，就是一輩子的意思。”

我忽然感受到自己的愚鈍，已經有那么多征兆提示過我，只是我被自己蒙蔽了雙眼。他一直沒說出口的話是，他其實并不喜歡我。昏黃的路燈下，我含淚看了看我粗大的雙掌，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讓你做夢！快醒醒！”

“思洋……”

“莎莎……”

我聽不下去了，扭頭就走。耍酷終要被雷劈，戴著墨鏡的我，狠狠摔了一跤。

我一個人沖到KTV里，抱著話筒唱到流淚，反反復復就那么一首歌：

You are my pretty sunshine

沒你的世界好好壞壞 只是無味空白

從此以后，我看見顧思洋就繞著走，說來也奇怪，偌大一個校園，此后三四年時間，我竟然很少見到他了。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快樂的結局。

畢業后，我努力工作，事業上小有成就，感情卻仍然無果。我時常會憶起年少時的顧思洋，只是怎么也記不清楚，顧思洋，在我腦海里已經模糊成了一個影像。

只是某天晚上我忽然被拉進了一個校友微信群，顧思洋和何莎莎正在群里秀恩愛。

他們正在馬爾代夫度假，現在的顧思洋不再是那個穿緊身衣的小超人，而是擁有八塊倒三角腹肌的力量男子，如果見面未必能認出，而何莎莎，一如既往地貌若天仙。

過往種種，我如鯁在喉，一股血性忽然涌了上來。

我發了一段讓所有人亮瞎眼的微信：顧思洋，我只想問一句，你當年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

何莎莎瞬間退群了。

有同學起哄：天啊，顧思洋，你小子麻煩大了。

我窮追不舍：顧思洋，快回答。

同學也幫我說話：哇，顧思洋，是漢子就出來給句話。

顧思洋卻始終寂靜無聲。

他不是漢子。

許久，我收到了一條來自某陌生號碼的短信：李海迪，這么多年了，你一點都沒變，還是當年那個敢做敢當、風風火火的女漢子。你身上的所有特質，都是我所缺乏的，所以，我承認，你很吸引我。可是在你出現之前，我已經答應過何莎莎了，她那樣完美的女孩，是所有男生的夢想。而曾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我此生最踏實懇切的現實美好。對不起，原諒我一直沒你那樣勇敢，那些說不出口的話，就讓它永遠塵封吧。愿你我，就此相忘于江湖，祝永世安好。

顧思洋，你可知，我其實沒那么勇敢，當年得知你和何莎莎在一起的事實后，我曾無數次想要奮力一搏追回你，可惜我不敢，也不能，我怕你從未喜歡過不那么美好的我，更不愿你的幸福被我打擾。

我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頂著兩只熊貓眼去上班，辦公室里新來的小鮮肉楊陽看見我就笑：“海迪姐，你失戀了嗎？”他說完遞給我一個蘋果。

“去，姐就沒戀過，何來失去一說？”

楊陽眨巴著眼睛：“哇，海迪姐，初戀要不要考慮我？”他眼如星云，流光溢彩，我仿佛看見了十九歲那年的星光，那夜充滿希冀的熒光風箏，那夜飛往天際的孔明燈，還有那夜漫天的火光。

只是我永遠也無法知道，顧思洋放入孔明燈里的字條上，許下的美好愿望是什么。而到如今，又是否實現了？

“海迪姐，我覺得你特別像一個著名歌星……”楊陽抱著一沓文件，若有所思。

“去死！”我一把把蘋果塞進他嘴里，“上班時間吃東西，罰款一百。本月你的工作績效，全部差評。”

“海迪姐，我冤枉啊！”

我發誓，如果誰再喊我迪克牛仔或者迪嬸之類的，我一定會把他打成篩子！

那些和青春有關的回憶，那些揮不去的前塵舊夢，終究會隨著時間淡去，而我們也會慢慢老去，永遠不會泯滅的，是那時，曾為你流淚到天明的臉。

編輯/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