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最遠距離

文+未沫

青春志

世上的最遠距離

文+未沫

不知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我和你的距離被越拉越長。

到后來。

直到被拉成直線。

分別

你打來電話，說周末全單位去杭州旅游，不回家。

我在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但還是點了點頭：“嗯?！?/p>

掛掉了電話，我窩在沙發里，看著手機屏幕發呆，一家人合影的照片在屏幕上閃著光亮。

與此同時，房外傳來媽媽焦急的嘆氣聲：“唉，怎么又打不通？”然后就是一陣陣連續不斷的忙音。

怎么回事？剛剛才與你通過電話的，怎么會打不通？

于是又耐著性子，翻著聯系簿，撥通你的手機。一陣漫長的等待后，卻只有沒有溫度的女聲充訴在房間里：“對不起，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p>

暫時無人接聽。

這難道是你和家人分別的一種方式嗎？

分道

室友發來短信，問我今年回不回家過年。

本來“一定”兩個字已經到了嘴邊，卻在恍惚中看見你的樣子，我一賭氣，發了三個字扔給她：“不回去！”

可是你爸爸不會想你嗎？

你會嗎？你不會吧。

——我才不管他呢。

誰叫你經常不回家。

——他會想你的。

你會想我？才怪。

——才不回去呢。

誰叫我不想你。

——也許你會想的吧?？墒牵娴臅?？

分歲

小時候，我就不大喜歡你。

我剛出生的時候，只因為護士阿姨的一句話：“恭喜你了，是個女孩。”你的眉毛瞬間擰成了疙瘩狀，后來，長大的我聽說了這件事，便因此對你心存芥蒂。

就像土壤中原有的土質成分，它們會因為時間的流逝、存在的方式而改變原本的狀態。我對你的不大喜歡也由這一天開始隨著年歲漸長，對你的不再擁有本質的純真情緒。我知道，我們之間多了的深不見底的河流，不再是最初的樣子，而是被風打出了波層。

你曾經是軍人，常年不在家。因此兒時關于你的記憶只限定在極少數的休息日里，有時你甚至一年都不回來一次。偶爾回來，令我印象最深的也只你一回來一放下行李，就把我高高舉過頭頂，唱歌或是講故事哄我開心。有時你還會習慣性地用滿下巴的胡碴扎我，那時我就會裝作氣急敗壞地別過臉去，見你傻愣了半天，我也仿佛得逞似的笑了起來，扮了個鬼臉。那個時候對你的不愉快也只停留在你一回來，就會跟我搶電視之類的“后顧之憂”上了。

足夠溫馨，足夠溫暖。

——溫馨，溫暖。我只希望這樣而已。為什么這兩個詞瞬間消縱在家庭回憶的暖潮中了呢？

分層

記不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分層的。

只記得被迫分層后，時光把我們都改變了。

充滿回憶的童年里，一直被你口頭禪談的是那時放學后總要與你來的那么幾段天真的對話。那時的你就是我的大朋友，我們如此親密，一整天我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要迫不及待地向你傾述；那時的你就是我的最佳聽眾，你是那么不厭其煩地聽我對你說那些我在成長道路上領悟的早已眾所周知的道理；那時的你就是我的最好榜樣，輕而易舉畫出的兒童畫和巧妙設計出的手抄報版樣，都使那時的我對你心生敬佩。那時的你幾乎看不出任何缺點，完美地在我的生活中演繹著好爸爸的角色。

那時的你，雖然很平凡，但在我眼里卻是唯一的光亮。那時的我，雖然少不知事，但卻始終因為有你這樣的爸爸而感到自豪。

時光匆匆而逝，不會停留。轉眼間，充滿著憂愁、煩惱和逆反的青春如約而至，但我不曾顧及時間，只是在快馬加鞭中度過緊張的學習生活，因此思想上被不斷灌輸的豐富的文學素養和學習生活中的煩惱，加深了我與童年自己的距離，也拉遠了與你的距離。現在即使是你下班后很累，卻聽不見家人一聲溫暖的問候。有時你向我打招呼，我還嫌你煩，不想理你。我們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是什么使我們像血液遇到抗凝劑一樣的分層了呢？

反向

媽媽說，你是我的克星。

的確，我們是水火不容的父女倆。我們就像行星撞擊地球一樣，為一點小事就會爭得面紅耳赤。有時，我甚至被不善言論的你氣哭。你做事的弊端不斷出現在我的視線里，讓無意察覺的我在心里留下了對你的壞印象。

什么時候開始，我們同在一條平行線上卻逆道而行了呢？

以前的你，怎么看都像演藝圈中的完美爸爸，而現在的你，卻怎么看都像表演喜劇頻頻失措的“跳梁小丑”。幾年而已，你怎么變化這么大？

現在的我，一邊趕著文稿，一邊投入緊張的、水深火熱的學習中，并在青春時光的催促下、推揉下與你站在同條平行線上揮手告別?，F在的你，似乎是習慣了我的不理不睬，一邊享受著“舒適生活”，一邊又在良心不安中不停地督促著我加快學習的步伐，你是站在同條平行線上的獨木橋上默默的目送我走上陽光道。

原來你只是被打上了“我的克星”的牌子，其實你是以一種無聲的方式來減小我們之間的逆差。

——即使我們反向而行，也始終走在同一條平行線上，我們始終都是同樣，這一點絕不會改變。

眼淚

記憶中，不知道被你的不善言論氣哭過多少次。但每次哭過后，一看到你略帶傻氣而且誠懇的樣子，我就被迫拾起了我們曾經溫暖的回憶，以至于現在還沒有對你積攢太多的怨悶。

可是，只要一想起被我們共同破壞的家庭氛圍，還有有時被受牽連的媽媽，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地落。

原來，我們都錯了。

像偏離軌道的行星，一旦偏離，就再也難以找回屬于自己的位置。我們也是，一旦時光把我們改變了，就再也變不回來了。

時間一長，就習慣獨自落淚。我真的不知道青春期的我遇上更年期的你，還會發生多少令人難過和痛心的回憶讓我落淚。

眼淚落下來，就這么簡單。眼淚落下了是圓的，落在紙上卻形成了美麗的環形波浪花紋，向悲傷泛起了小船?！业难蹨I，居然可以這么悲傷。

背影

與你有關的種種，我最不能忘記的就是你的背影。

記不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不再與你瘋瘋打打，不再活潑開朗。因此被同學們貼上了沉默少言的“乖乖女”的標簽。每天放學后你來接我，我也只是習慣性地走在你的身后，低著頭，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其實我一直都在注視著你的背影，不論是我在犯了錯誤時躲在你的身后，還是跟著你看著你裝作從容地背著我的書包，我都沒有忘記注視那太過平凡但卻唯一的你的背影。仿佛它承載著重過千金的關懷與愛，它成了我對你最深的回憶。

讀過朱自清的《背影》，沒想到我居然感動地哭了，原本這樣老生常談的感情早已被我遺忘了在某個角落，而現在它卻非常真實地出現你我之間??！

——也許我忘了，有些愛就像我注視你的背影一樣沉默無言。

寬恕

窗外，鳥雀聲鳴。我正坐在窗前寫作，突然門被輕輕打開，似乎生怕打斷我的思緒。你走進房間，端了一杯白開水放在我的書桌上，然后默默地注視著我筆下流動的文字。既而，我抬起頭來，與你相視一笑。

曾經無數次做出過這樣的夢，為什么我們從來就沒有過這樣溫馨的早晨呢？也許是在時光的縱容下我們再也沒辦法回到從前。

橙色的燈光下，你那早已白花的頭發在我的視線里格外凸顯，此時的你，正坐在書桌前，為我講一道習題。我看著你，眼里有些異樣的感覺。我是怎么了呢？有一天，不服老的你終于問。怎么了呢？你的確實老了。

而現在，直到關于你的記憶在我的腦海里不斷閃現，我才感覺到眼里一片潮濕；而現在，盡管你有多么不好，我都不會放在心上，只想記得你的好；而現在，即使你不在有著學富五車的知識量，當你說出“你所以得沉默不語，都是一種無聲的抵抗”之類的經典語句時，我還是一塵不變地敬佩你。

——我已經原諒了你，親愛的爸爸。

珍惜

時間的年輪縱橫交錯在記憶里。你的不好早已匿藏在記憶里，無法分辨出他原本的顏色。而你的好始終被我回憶著，直到有一天，我們握手言和。

那些失去的再也回不來了，而我也在反復求證你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好好珍惜身邊你最在乎的人。我最珍惜的人是你。

逝去的，也許我真的早已經不記得了。

只知道，我們隔著世界上的最遠距離。